()四月底就是程菱薇的生日,之前她就有意无意地暗示过秦子涧了,其实程菱薇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但她觉得,不管怎样,秦子涧不能忽略过去,哪怕送一束花都好。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那天一大早,秦子涧就溜出门去了,她打他的电话也不接,程菱薇很气恼,只好拿了他的卡出门去消费。
下午,她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却发觉门是开着的。
程菱薇赶紧扔下手里的购物袋,冲进卧室,秦子涧正坐在床上,他的周身,珍珠,翡翠,白玉,祖母绿,缟玛瑙,红蓝宝石,钻石……铺了整整一床!
一床的珠宝,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啊,你回来了。”秦子涧抬起头,微笑看她:“我以为你会晚一点回来……”
“这是什么?!”程菱薇呈痴呆状,慢慢走到床前,伸手抓起一串珍珠,拇指大小的粉色珠粒闪烁着动人光泽,不用细看,她就知道价格不菲。
“那是深海天然珍珠。”秦子涧说:“原来是在一座坟墓里,墓主是清代的贵妇。”
“你还去盗墓了?!”
秦子涧露齿一笑:“直到我告辞时,主人依然表情安详。”
程菱薇目瞪口呆看着满满一床的珠宝:“我的天啊!”
那不仅是珠宝,还有镶着蓝宝石的匕首,黄金加瓷的阿拉伯短刀,精美的牙雕,包着昆虫的琥珀。以及珍贵的瓷器……
“这个。”秦子涧轻轻捧起一只小巧的碗,“这是越窑青釉海棠碗。唐代出品,就这么一个了,真正的价值连城。”
秘色瓷器,在灯光下闪着柔莹的苍绿色光芒。
“可、可你是哪里弄来的?”程菱薇说话都不利索了。
“嗯,有些属于死人,有些暂时属于活人,迄今为止,还没谁向我提出抗议。”
“全都是你偷来的?!”
“诀窍就是:权当它们是自己的东西。”
“哦,简直是一座海盗的宝库。基督山伯爵的宝山!天哪!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贼啊!”程菱薇的口气充满惊叹,但并无责备。
秦子涧很得意地笑起来。
程菱薇脱掉鞋子。她慢慢爬上床来,一件一件地检视着这些宝贝,她捧着它们的手都在发抖。
“说说它们的来历。”她央求道,“说说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原来,在那些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就是去偷盗这些珍宝了,程菱薇到现在才知道秦子涧这些日子的神秘行踪。
这一床的宝贝,有的东西来自未曾开掘的古墓。有的东西。则来自当今权贵的家庭,盗墓的经历自然是十分吸引人的,然而秦子涧从活人手中骗取稀世珍宝的故事。同样传奇得像本小说——
“这个。”秦子涧捞起一串钻石玫瑰坠饰,大颗钻石璀璨耀眼,“是我从希腊船王的搜藏里偷来的。知道么?这种东西被他那富有的孙女,随手扔在游船的暗格里……”
“天哪,你去了他的游船?!”
“当然是不速之客。//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秦子涧微微一笑:“咱家哪有资格去坐他那用鲸鱼**包皮制作的沙发?我易容成了晚宴的女贵宾,被正为她神魂颠倒的一个伯爵带进去的。当然,真正的女贵宾那时正在酒店蒙头大睡。”
“那,这个呢?”程菱薇拿起一串项链,项链上坠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哦,这个啊,其实蓝宝石不易碎,所以没绿宝石值钱,但它是伊沙多拉?邓肯的私人物品……你不是挺喜欢邓肯的么?我看你买了她的传记。”
“天哪!天哪天哪!”
秦子涧笑起来:“我想,它对你而言意义比较重大。”
“当然!当然!”程菱薇激动得两眼烁烁放光,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可是邓肯的首饰!”
秦子涧点了点头,“她当年把它送给了诗人叶塞宁——是我从一个俄罗斯新贵的保险箱里偷来的。”
他说完,又拿起一个黄金项圈:“这是印加帝国末代国王图帕克?阿马鲁的项圈,不过,没人知道真的在这儿。”
“还有这个,”秦子涧举起一个秀美的长颈瓷瓶,“是从南海一号偷来的钧瓷——过程不值一提,可我格外喜欢这瓷瓶,因为我母亲的房间里,曾经摆着一个很相似的。”
眼前这些宝贝,全都是秦子涧花费数年时间偷盗诈骗而来的,很明显,他全然是出于个人强烈的兴趣才这么干的——面前这人竟热衷偷盗,这真让程菱薇吃惊。
于是那个晚上,秦子涧把每一件宝贝的名称、来历,以及到手过程,全都讲给程菱薇听了,他对此毫无隐瞒,其中有价值连城的,也有并不是特别昂贵、却只因为他喜欢就弄到手的,程菱薇细细听着他的讲述,不时插嘴点评两句,听见手段绝妙的,她会兴奋地鼓掌表扬,听到手段比较笨拙的,她也会取笑两句,让秦子涧惊讶的是,程菱薇对此,具有极准确的判断能力。
“你不去当贼婆,实在太可惜了。”秦子涧叹息道。
程菱薇却嬉笑道:“好呀!往后咱们就当鸳鸯大盗,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等到最后一样宝物也讲述完毕,秦子涧就把面前这堆小山一样的东西,往程菱薇面前推了推:“这些,都给你。”
“给我?!”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么?”他说,“这些,就是生日礼物。”
程菱薇捂着胸口,做心脏病发作的样子:“……我真是太有眼光了,竟然嫁给了一个惊天大盗。”
秦子涧笑起来:“你这叫有眼光?若我爹知道如今我干的这些,他一定会把我绑起来。抽马鞭抽到死的。”
他说着,从宝贝里摸出了一个铁如意。只有这个东西,他没有和程菱薇讲述它的来历。
“这个,不是偷来的。”他慢慢说,“是你二叔送给我的。”
程菱薇凑近看了看,才道:“哦,铁如意啊,这玩意儿我头一次见。”
“我爹也有一柄,可惜后来弄丢了。”秦子涧细细抚摸着那铁如意,“如果他还在的话。这一柄我会送给他。”
“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一定会这么想的。”
秦子涧微笑:“一个只会杀人和偷盗的好孩子?”
程菱薇不说话,她低下头。将一串珍珠搁在掌心,光泽可人的珠玉在她淡红色的掌心里,滑来滑去。
“也许你是个坏人,可对他而言,你是个好孩子。”她抬起头来,认真地说,“他一定会这么想的。”
……关上大灯,程菱薇慢慢爬上床来。秦子涧已经倒在枕头上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程菱薇,宝石般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芒。
“放哪儿了?”
“在床底下。”程菱薇低声说:“除了易碎的瓷器。其余的我用床单包了个包袱。”
秦子涧望着她,轻轻笑起来。刚才那些宝贝,居然被程菱薇用床单裹着,就这么塞到了床下——这的确是她的风格。
她俯下身来,慢慢吻着他,像小孩儿在舔一块蜜糖,黑夜里,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喜欢么?”他轻声问。
“喜欢得要命。”程菱薇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生日礼物了!”
“可惜不能拿出去和人吹牛。”
程菱薇笑道:“这倒是。真可惜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生日礼物都能拿出去和人吹牛的。”
“是么?”
“比如说,非常惨的生日礼物。惨得人家一听说就想笑。”
“怎么叫‘非常惨’呢?”秦子涧问。
程菱薇咯咯笑起来:“是我小学同学的生日礼物,那年她爸妈特意给她做了最喜欢吃的卤牛肉,结果材料出了问题,害的她住了三天医院。”
秦子涧笑道:“这不算惨,毕竟是送礼物的人无心之过,我见过更惨的生日礼物。”
程菱薇好奇:“是谁送给谁的?”
“萦玉送给宗恪的。”秦子涧说,“就是我在宫里那一年发生的事。”
“宗恪那年多少岁?”
“十九岁。”
程菱薇笑:“才十九岁?还是个小屁孩儿嘛。”
“就算是小屁孩儿,那也是皇帝的寿辰,说来他和你的生日离得不远,也是四五月的样子,之前很长时间,宫里宫外就开始准备,要举行重大庆典,各地藩王也要来贺寿,朝臣百官更不能不闹腾一下,包括嫔妃们也得预备寿礼。”他说着,略停了停,才又道,“至少我当时看见,各处都在上心的准备,朝臣们和藩王的贺礼且不提,那些娘娘们也会趁着这机会,送些别出心裁的礼物,自己绣的绣品啊,潜心抄录了一年的祈寿经文啊,反正怎么特别、怎么用心就怎么来。她们忙忙碌碌的,萦玉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忍不住问她,到时候,打算送贺礼么?”
“她怎么说?”
“她冷笑了一声,说,送啊,怎么不送?不送是要砍头的。”
程菱薇苦笑。
“等到了正日子那天,宗恪接受百官朝贺,各处的寿礼都来了,小孩子收生日礼物,自然开心得很,然后他就兴冲冲来找萦玉,问有没有礼物给自己。”
程菱薇扑哧笑起来:“果然是个小孩。”
“他这么一问,萦玉就把礼物拿出来了,原来是一份金玉寿礼。”
“金玉寿礼?”
“嗯,就是传统的金玉寿礼:一份玉如意,一份金锞,上面写着松鹤延年。”
这下程菱薇困惑了:“就这?这不是很好么?”
“那是你不了解金玉寿礼这种东西。”秦子涧解释道,“打个比方吧,朝中有重臣的寿辰到了,我也在朝为官,但我和这位重臣不熟,尤其这个人,气焰嚣张、党羽庞大,我呢,自持清高瞧不起他,不愿同流合污,更不屑与之为伍,所以我不能像他那些一丘之貉的同党,送些让他高兴的礼物,但同为一朝官员,我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那样等于公然翻脸了,也不行。怎么办呢?就送这种金玉寿礼。”
“啊!”
“明白了吧?这本是旧齐多年的传统,算是官场潜文化,金玉寿礼这玩意儿,最简单寻常,你说它没价值?一金一玉,都是值钱的,主人收到以后,也不好意思当庭发作、骂骂咧咧扔大街上。可你要说它有价值——这种毫无特色的贺礼,又有什么真心的价值可言呢?潜台词就是:我和你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临时敷衍你。所以过生日时,大家都不高兴见到这玩意儿,一份两份的那也罢了,如果收到的全是金玉寿礼,你平日的为人如何,自己掂量掂量就清楚了。”
程菱薇突然说:“宗恪恐怕受不了这种待遇。”
秦子涧一笑:“可不是?红绸掀开,一看竟然是金玉寿礼,他当场气得脸色煞白,一把抓起来,扔在了地上,还踩了一脚。宫里这玩意儿最多,不就是玉如意和金锞子么,内库房里这两样东西码成了小山,萦玉送的这份,和那些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
“别的嫔妃送的都是精心准备的手工礼品,偏萦玉送了个满大街都是的金玉寿礼——过生日,收到这种让人寒心的东西,宗恪能不发火?”
程菱薇轻轻叹了口气。
“这还没完呢,宗恪发脾气,转头跑出去了,萦玉也不恼,笑吟吟吩咐我,把寿礼好好收起来,说,‘明年圣上千秋寿辰,咱们还送这个’。那时候,宗恪还没走多远,萦玉故意说得那么大声,他肯定听见了。”
程菱薇发了半晌的呆,才摇摇头:“……可怜的宗恪。”
“嗯,可怜。”
俩人又沉默了好久。
“其实,一切都是虚幻,他看不透,萦玉也看不透……”秦子涧喃喃自语,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不对,我可是真的。”程菱薇低声说,凑上去吻他的唇,“就算一切都是虚幻,我也是真的。”
他回过神来,微笑着低声说,“对了,得说生日快乐,刚才都忘了说。”
他把嘴唇贴在她粉嫩红润的脸颊上,像蝴蝶呵护初开的蓓蕾。
“谢谢。”她莞尔,“我太快乐了,快乐得都要飞起来了。”
然后,他们亲吻,抚摸对方,像世间每一对恋人那样,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咳,宗恪得到的那份金玉寿礼后来被他送了人,记得么?除夕那晚当加班费送给了阮沅……好吧,我也知道自己很无聊,到处埋这种无聊伏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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