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忱溪罕见地赖了床,他坠入了一场难得的好梦,不太愿意醒。
"忱溪?忱溪?
许然唤了两声,榻上的少年睫羽颤了颤。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系统绕着裴忱溪飞了一圈,"这是怎么了?要不让小裴睡一会儿?
十六岁的孩子要睡个懒觉也是可以原谅的。
许然叹了口气,他特意让系统定了闹钟,是为了来教裴忱溪练剑。
“算了,”许然已经转身向门外走去,思忖一番:“先做个早饭吧。”
他昨晚连夜和系统在河里放了鱼,在林子里放了鸟。
烤个鱼吃,用了灵力滋养的鱼肉最是鲜美。
系统乐颠颠地陪着许然去捉鱼,这个世界宿主要好好养小裴,他也跟着饱口福。
裴忱溪不愿醒,不愿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但好好的一个人,也不可能真就一睡不醒。
阳光透过窗棂,裴忱溪忍不住蹙眉,有些失望地睁开眼,这梦太短了些。
不对!他倏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他的房间。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里衣,上好的丝绸缎子贴着肌肤,和麻布是全然不同的感觉,他还在梦中?
角落里蹲着两只雪白的兔子,桌子上放着两个陶瓷罐子,裴忱溪看了一圈,眼睛越来越亮。
他急不可耐地要印证些什么,穿好了衣裳急冲冲地推开门,烤鱼的香味直入鼻腔。
小院中央有一位白衣仙人,卷了袖袍生火烤鱼。
这做法一点也不够像仙尊,一点也不够威风,裴忱溪却吸了吸鼻子,猛地跑过去,叫了声“师尊”。
那仙人闻言抬眸,举起一串烤鱼朝他笑:“总算醒了,饿了没有?”
裴忱溪停在师尊面前,接过烤鱼咬了一口,才慢吞吞道:“师尊,徒儿平日里不爱贪床……”
许然再看,就见小徒弟的耳朵已经红的滴血。
他忍不住一笑,将裴忱溪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无事,快些吃,吃完了要教你练剑。”
裴忱溪这才发现师尊身侧放着两只小木剑,他好奇地上手摸了摸:“这是给我的吗?”
小徒弟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期待,许然却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给你练习。”
裴忱溪就闷闷地收回手,应了一声:“噢。”
许然就安静地盯着他瞧,直到裴忱溪有些羞恼地别过头去,他才笑出声来。
“您笑什么?”小徒弟的头发都快竖起来,像只炸毛的兔子。
许然笑了一阵,才缓缓停下来:“木剑怎么能用,练好了,给你更好的剑。”
裴忱溪一愣,盯着那烤鱼看了看,千语万语化为一句:“若是,练不好呢?”
青霜仙尊是天纵奇才,恐怕根本不会知道他这种人,要练好一套剑法有多难。
裴忱溪不怕难,但怕师尊失望。
他说出这句话就像把自己在烈阳下剥开了一般,每一寸皮肤都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固执地看向许然,眸子里却盛满了悲伤。
他是一个这么不堪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比不过旁人一分一毫,师尊一时兴起收了个徒,却不知道自己收到了最差劲的那一个。
许然眼里先是闪过细微疑惑,而后归为平静,他放下烤鱼,将一只小木剑递给裴忱溪:“能练好。”
小徒弟还是闷闷的,接过了小木剑也不说话,明晃晃的不信。
许然:“练不好也一样送。”
裴忱溪呼吸一滞,还是没敢抬头。
许然摸了摸他的头:“喜欢练就好好练,不喜欢就不练,旁的都不重要。”
裴忱溪愣愣的:“不重要。”
许然点点头:“是,除了你喜不喜欢,别的都不重要。”
没人和裴忱溪说过这样的话,明明重要的是剑法好不好,修为高不高,而不是他喜不喜欢,他抱着剑,觉得闷得喘不过气。
许然就拉着裴忱溪起来,自己拿了另一把剑,声音轻缓温柔:“师尊教你,别怕。”
裴忱溪眨了眨眼,将眼眶里快要聚拢的水汽憋回去,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他不怕了,师尊这么说,他就不怕了。
师尊教导徒弟学剑时颇有些严厉,裴忱溪咬住下唇,额头沁出汗珠。
他拿着木剑的手腕不着痕迹地落了半寸,被师尊的两根手指抵住。
这倒并非裴忱溪不认真,而是这木剑被许然施了灵力,虽是木头,却比铁器还重些,裴忱溪勉力拿起,要撑住半个时辰实在不易。
“抬好,还有一刻钟。”许然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
正在此时,许然布在青霜峰中的阵法微微一震。
许然转眸看过去,来人一头发丝尽数霜白,但身姿笔挺,四下看了一遭,对上许然的视线时,面色一喜。
许然弯了弯唇,轻轻点头示意:“掌门。”
玄清宫的掌门当初收留了尚且稚嫩的青霜仙尊,待青霜仙尊修为大成,便坐镇玄清宫,掌门也算是为数不多能与青霜仙尊说上话的人。
掌门赶忙迎了上来,语气调侃:“一听说青霜你出关,我就赶紧过来了,怕再慢些咱们修炼最为刻苦的青霜仙尊就又去闭关了。”
裴忱溪在一旁竖起耳朵,听见“闭关”二字时手腕轻微颤了颤,又被许然抬手扶稳。
裴忱溪一惊,“师尊,对不住。”
许然摇摇头示意无碍,掌门确实打量了裴忱溪一番,而后终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知道小徒弟是个心思敏感的,还不待掌门出口询问,许然就解释道:“我新收的亲传弟子。”
“亲传”二字咬字清晰,被摄住的又何止是掌门一人。
裴忱溪的耳朵又有些燥热了,从未有人这般维护的介绍过他……
掌门不干涉许然收徒之事,转问道:“如何,此次闭关可有收获?”
许然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眸子里却盈满笑意:“想来是遇到了瓶颈,此后一段时间就不会闭关了。”
小徒弟的眸光随着这句话亮了一亮,许然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了,剑可以放下了,”许然将小徒弟手中的剑接过,又揉了揉那只僵硬的手臂,笑道:“做的不错,待会儿想吃什么?”
师尊按揉的力道不轻不重,酥酥麻麻,裴忱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飞起来,哪里还知道要吃什么。
掌门见此便知许然确实没将瓶颈一事放在心上,想来也是,青霜仙尊在这世上已无敌手,不必着急,他将满腔宽慰之言咽下,“暂时不闭关也好,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玄清宗一概都有。”
许然还捏着小徒弟的胳膊,笑着看向掌门:“我这里不缺东西,掌门可还有事?”
逐客,这是毫不掩饰的逐客!
掌门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方才匆忙赶来的做法错得离谱,友人哪里需要自己的问候。
他冷哼一声:“无事!”
说罢转身就走,却在听见背后的声音时顿住步子。
身后友人含笑慢悠悠开口:“掌门——慢走。”
那道银白色的身影飞身跃下青霜峰,不见踪影,显然是气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