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比林明思想象得过得要快,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客户遗留的问题处理完,随后又是排山倒海而来各种新的事务。首发哦亲他一个人住在这座别墅里面,别墅太大,安静得像一座空坟。他时常幻听景山海在后院刨土的声音或者是在二层踱步,有时候还会幻听江烨淑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叩叩的声响。
每当出现这种幻听,林明思就打开阁楼门下楼去看一看,只有空荡荡的房子,所有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尘。他站在原地发愣,曾经他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可是他还没有明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在景山海被拘留的第三天,林明思打开了景山海卧室的门。里面被收拾得像一个作案老手精心处理后的案发现场。椅子下面装着赃物的行李箱不见了,不知道景山海如何处理掉它们;床头摆放的几个小装饰品也不见了。床单拉得很平整,被子平铺在上面。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柜里,领带一条条叠好在抽屉里排开。仿佛上一次景山海从这个房间里离开时,他就会预感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林明思走到床边,他看到被子很薄,好像盖着个什么东西,只显出一个弯曲的轮廓。林明思伸手掀开被子,他看到了自己那把很旧的小提琴,静静躺在床上,像濒死的美人,有一种死亡意味的沉静。林明思把被子又恢复了原状。他不难想象在他离开的这些天里,夜晚景山海如何和一把小提琴同床共枕,这样的想象让林明思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景山海一定抚摸过小提琴的琴弦和背板,指尖碰到了和林明思也曾触及到的地方。景山海能想到搂着一把小提琴入睡,可见也离疯不远了。另外一个更令人感到惊悚的事实是,林明思并不十分讨厌这种想象。
虽然不知道他和景山海到底要拉扯不清多长时间,不过目前来看,可能还要纠缠很久。
林明思走下楼,找到吸尘器开始打扫卫生。其实这个吸尘器并不是很好用,噪音还特别大。不过这噪音好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林明思和外界隔绝开来,这利于林明思思考一些事情。
miniman。如果江烨淑真的想指控一个无法说出名字的小个子男人,为什么不说惯用的词组littleman或者是shortman?在江烨淑离开邻省的那座小城之后,究竟又会遇到什么?她不像是会贸然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她当时一定是去找了什么人,根据潘磊和嘉瑶的说法,江烨淑最后是找潘磊谈了十来分钟。
林明思现在又在心里把潘磊列为了第一嫌疑人。潘磊也许和连环凶杀案没有关系,但潘磊至少和江烨淑的失踪有关系。
林明思费劲地把吸尘器给拖上二楼,连接好电源后,打开开关。
他一边将走廊边角处的灰尘打扫一下,一边继续想着刚才想过的事情。换位思考一下,潘磊会对江烨淑做什么呢?他和江烨淑既没有利益冲突,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被江烨淑发现潘磊对景山海的治疗可以索赔几十万,潘磊应该不会冒着风险除掉江烨淑。不过这都是正常人的想法,如果潘磊不是个正常人,恐怕也难以揣测他真正的动机。
四起连环杀人案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尽管在相关部门的授意下,媒体在报道这四起案子时都尽量避免“杀人狂魔”“连环凶手”之类的字眼,以免引起市民恐慌;但纸里包不住火,听说最近各种电击棒和报警器的销量高居不下。
江烨淑此时会在哪里,会不会偶尔想到林明思很担心她,一直都在想着她?金多多是不是还每天早上在乐器行用鸡毛掸子轻轻扫掉钢琴盖板上的浮灰?跟踪过他的私家侦探,不知道又在哪座城市里开展他的业务……
一个小时后,林明思将别墅简单打扫了一下,累得腰酸背痛。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这才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嘉瑶打过来的。
如果说之前林明思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未接电话联系人是“嘉瑶瑶”三个字,还会感觉到惊讶,那么现在,林明思的感觉就是震惊和恐惧掺半。给他打电话的真的是嘉瑶吗?不会是借用嘉瑶手机的潘磊?潘磊主动联系他想干什么?
林明思回拨了过去,过了很久嘉瑶才接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林明思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声,林明思心忽然被揪紧了。
“我现在很害怕……”嘉瑶在电话那头抽泣着,林明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嘉瑶在他的面前哭堪比世界第九大奇迹,这恰也说明了事情发展到多么糟糕的地步:嘉瑶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先别哭,”林明思连忙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劝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察今天来过了,”嘉瑶的情绪听起来平复了一下,不过说话时仍然会不自觉地音调发颤,“他们怀疑我导师,不过没有跟我透露是哪方面的怀疑,我想肯定不会是私自挪用科研经费这种事情,我整天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是能感觉出来的。”
林明思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很了解嘉瑶,他知道嘉瑶这样的铺垫之后还会告诉他一些什么了不得的事。包括那时候两人分手,嘉瑶都是长篇大论的东拉西扯之后直接放大招。
“明思,我不知道这样跟你说合适不合适,但我觉得,潘老师他好像杀了人。”
林明思有一秒钟忘了呼吸。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了,纵然嘉瑶还在电话那头发出低低的泣声,林明思也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面再谈这个事,好不好。”林明思说道。
“不,不要见面,至少现在先不要见面,”电话那头传来嘉瑶擤鼻涕的声音,听声音她应该已经平静了下来,“我现在不知道我安不安全,我怕会连累你。我觉得潘老师搞不好也觉得我怀疑到他头上了。”
“你现在在哪?”林明思着急地问。
“我在宿舍里,你不要过来,我现在不想和你见面,”嘉瑶说,“我们只要保持联系,至少现在我还没什么事。”
“嘉瑶……”林明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嘉瑶的心像是一个黑色的无底洞,他有的时候觉得嘉瑶应该向这条路走,可是嘉瑶偏偏要背道而驰;所以他们的分手,实际上是早就注定了的。
嘉瑶似乎因为林明思叫了她的名字而有了一些动摇。她吞吞吐吐地说:“林明思,虽然我提出的这个要求你可能不会答应我,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向谁去求助,除了你。”
“你说,我听着呢。”林明思向窗外望了望,又是个阴天,可能一会儿要下雨,景山海会在拘留所里和他一样聆听着雨声,那并不是一种“天涯共此时”的美妙时刻,林明思的心逐渐往下沉着,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嘉瑶会不会是第二个江烨淑……
“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如果下一次我给你打电话,那就是求救,请你到时候一定要帮我好吗?”嘉瑶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然又啜泣了起来,同时林明思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林明思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所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他问。
“没事,”嘉瑶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我弄掉了一个装衣服的塑料袋。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林明思说。如果嘉瑶真的向他求助,林明思肯定不会推脱——换做一个陌生人,他也不会推脱,那么嘉瑶给他打这通电话,到底想说明什么?
嘉瑶挂了电话,林明思握着手机一脸不明所以。
嘉瑶说她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尽管这种关于危险的感受有点捕风捉影。林明思在椅子上坐下,筛选着嘉瑶谈话中的内容。警察去正面找潘磊了,也许他们开始怀疑潘磊——也不能称为怀疑,否则潘磊早就被带走了。
景山海被拘留的第五天,林明思接到了刑警支队给他打来的电话。他们在调取一段监控视频中时,发现其中一个人影很像是江烨淑,所以让林明思过去辨认。
林明思匆忙赶过去,周辉不在——值班的民警说他去开什么案情研讨会去了。天天研讨,也不知道研讨出什么花样来。林明思嘀咕地走进一间办公室,一个中年刑警给他播放监控录像。监控是郊区一个atm机上的监控探头所拍到的,时间是昨晚十点多,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年轻女子来这里取钱。林明思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头发很长。
“我们本来没想到江某某会出现在这里,”刑警将画面暂停,解释道,“她的银行账户交易发生了变化,我们发现之后,才调取了监控。”
“是她。”林明思说道,“这个帽子她以前戴过,这件衣服我也见她穿过。体型、走路姿势都像她。”
“是因为衣服她都穿过,”刑警揉了揉眼睛,“不排除是其他人穿戴她的衣物,对吧。”
从刑警支队走出来时,林明思的心情很好,那名刑警最后所提出别人穿着江烨淑的衣物冒充她的假设并没有影响到她。他知道直到昨天晚上,江烨淑都还好好的,她甚至还去atm机取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