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踯躅了几天,好运终于眷顾上我了,刚到通州就找了到南下的船只。虽然不是直接到江南,但能先到山东,也算是前进了一大半了。每天我就在船上给伙夫打杂帮忙,或者和船工一起打扫船只卫生,三餐和伙计纤夫一起蹲在岸边吃,晚上则在船仓中席地而睡。而关管家则在船上有个专门的小仓室,平时巡视全船,靠岸时上岸采购补给,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管我。
虽然我在船上,萧大哥他们一伙在岸上拉纤绳,但吃饭的时间还是能见个面,跟他们也算认识了。经过几次简短的交谈,也知道萧大哥他们一伙是宣府的军户,因天灾不断,战争绵连,没法过活了,才十几个人逃到北京来寻活路。现在就在运河边上做纤夫混口饭吃。
明朝的兵制承袭发展了唐、宋、元兵制的特点。建立了卫所制度,也就是在各军事要地设置卫所,每个卫所有军队五千六百人,其下依序有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及小旗等单位。各卫所都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亦隶属于兵部,有事调发从征,无事则还归卫所。此法的实行,须有一套能保障军队数目的户籍制度配合,来维持卫所制的运行,军户即户籍种类属军籍之户。军户是世袭的,主要的义务便是出一丁男赴卫所当兵,称作正军,其他的子弟称作馀丁或军馀,正军赴卫所,至少要有一名馀丁随行,以助其生活。军士在营当兵的,也分成守备和屯田二部分,比例不定,按时轮流,屯田固定上交粮食,以供给守备军及官吏,其目标在养兵而不耗国家财力。
但明朝后期,卫所官侵占军屯田地、私役军士耕种的现象严重,导致军人生活困苦,逃兵甚多。特别明末,天灾不断,战争也不断,宣府镇就处于防御北京的长城边,长年遭受清军的攻击,更是凄惨。萧大哥他们就属于从宣府逃亡出来的军户,看他们都是精壮青年,估计是正军中的一个小队,战败或者不愿为这样的朝廷丧命,才逃亡出来的吧。
这种事情是不能问的,但我现在想的是,这十几个精壮士兵,是一股多么可贵的力量啊,对于现在的我实在太有诱惑了。可是怎么才能收服他们,我现在一筹莫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靠人力纤夫拉着平底的沙船前行,速度非常缓慢,一天都走不到百里,经过两天多才到天津。而天津设有税关,必须验货缴税才能通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乱,水路不通,到现在形势才刚缓和,可以顺水南下,所以运河上船只非常多。更多的船只是南下避难的客船,北方战乱不休,特别是闯军的追赃助响,让许多富户官员失望了,而南方暂时还比较平静,南下避难就成了很多有钱人的选择。
天津卫的税关前因此排起了长队,加上守关的士兵非常贪心,钱财不交够就不让过,即便是客船,也要缴税,许多交不起钱的船只因此卡在河上过不去。就这样足足耽搁了2天才通过天津。又前行了2天,船行到河间府,同样又卡在税关上2天。四月初八才通过河间府的税关。而这时吴三桂反叛的消息已经传来,马上北京又战云密布了,搞的人心惶惶的。还好我们就差2天的路程,就可以赶到德州府了,也就可以脱离北京的战争了。
可是,好运在这几天终于用光了,这最后2天路程就成了迈不过去的槛,我们离开河间府不久就被一支军队截下了。
这支军队有近千人,看旗帜是闯军的部队。几十个士兵冲上船来把所有人集中控制起来,关管家上前想要交涉一番,看看能否出点钱消灾,可是这次金钱的魔力也失效了,领头的将领根本不听,直接拔出了刀架在关管家脖子上。“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听话,否者把你们作为反叛逆贼全部砍头。现在这艘船被大军征用运粮草,所有人都要为大军做纤夫拉船。粮草送到山海关就放了你们。如果不听话,呵呵,那就看看我这把刀快不快。”
随后下令把所有货物全部扔到河里,把船仓清空,征用给大军运送粮草。在大刀的威逼下,大家只好把一包包的生药材搬出来扔河里去,关管家老泪纵横,连连叫着对不起东家啊,可是为了活命又能咋样。货清空后船拖到不远的一个军用码头,这里已经聚集了数十只各式各样的船只了,看来也一样是被捉来的。我们的船只排着队又装满了粮草,然后所有人又被当做纤夫拉船调头北上。
原来这支军队是闯军的运粮队,接到命令运粮到山海关去,一路上因为对民夫太残暴,导致民夫生乱。最后民夫被杀的杀跑的跑,没人拉船了。同时运粮船也在乱战中损坏了一部分。吴三桂反叛,李自成马上就要出兵去打山海关了,肯定已经在紧急征集粮草了。这批粮食就是征集的粮草之一,战争在既,军令如山,也就不会在意规矩了,到处征用民船民夫。这样倒霉的事给我们碰上了,船只被征用,人员被迫给军船拉纤。不想干?明晃晃的大刀就会砍下来了。
完了,后面的事情我很清楚,李自成出兵山海关,结果吴三桂投降清朝了,开关引清军入关,然后李自成战败……而我,成了李自成军队的民夫,要一步步往山海关那个死亡之地走去了。不行,要反抗啊,可是怎么反抗呢,拉纤稍微偷点懒头上的鞭子就落下来,打到了就是皮开肉绽。军情紧急,连我这样十几岁的瘦弱少年,关管家那样文弱的书生都不放过,所有捉到的人一律拉纤北上,边上就是一队队手执大刀的士兵看着,刚经历过一次民夫生乱,士兵们现在更加警惕了,对民夫看管非常严格。我看萧大哥他们那伙人虽然满眼的怒火,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听命。我也只好跟在人群中拉起纤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