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手指触摸上了冰冷的电脑屏幕。
“你不是有着叶城市第一法医称号么，想抓我，来呀。”喃喃自语的声音，轻佻，妖娆。
一路的疲乏，在方墨到达晋城的那一刻便被抛在了脑后。
“凑合吃吧，吃饱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陈箫拎了两个装着早餐的塑料袋，举到了方墨面前，金黄色的油条若是以往倒是会看起来颇有食欲，但是现在，方墨只觉得难以下咽。但还是就着矿泉水，解决了袋子里的油条。
丢掉油腻腻的塑料袋，陈箫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大刘打过来的。
“陈队，你到晋城了么？”陈箫从大刘的声音里面听出了略微急迫的感觉，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又多了一个受害人吧。
“到了，我们刚出火车站，准备去局里跟晋城的同事会合。怎么了？有突破了？”
“突破到算不上，我们搜遍了北山的整个前山，按照孙法医的说法，勉强拼凑出两具尸骨，都是女子。王宇在查受害人的身份，找到几个相符合的。但，这不是重点。”大刘在电话的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率先告诉自己的发现。
“不是重点，那是找到死者身份了？”陈箫暗自欣喜地看了方墨一眼，表示案件已经有了突破，却不料方墨眼神复杂地看着陈箫，似乎也是有话要说。
陈箫觉得奇怪，按理说案件有突破，方墨不该有这样的表情才对。正在陈箫觉得疑惑的时候，一个讨论案情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面。无论是陈箫还是方墨心里都像炸开锅一样，心里烧的那锅水咕噜噜地沸腾起来，灼伤了所有叶城市警队人的心。
“你看微博了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捧着手机，扭头对同行的另一个女孩儿问道。
“没有啊，我这几天一直加班儿，都没时间刷微博，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了？”女孩儿苦哈哈地对着同伴卖了个惨，显然不知道网上已经炸成了一片。
“你自己看吧。我反正是说不出来，太那啥了。”捧着手机的女孩儿将手机递给了同伴，然后抱着肩，等在一旁。
女孩儿诧异地接过手机，调大了手机的声音。
哽咽和呻吟声穿过屏幕，传进了方墨和陈箫的耳朵里面。
“游戏开始了。倒计时24小时。滴答，滴答，滴答。”电子合成的声音让两个人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真的么？”女孩把手机还给了同伴，手一滑，差点儿把手机掉到地上，女孩儿搓着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悻悻地小声问道。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看这个场景挺真实的，要是剧组拍摄出来的就太好了，现在的一些国产剧我反正是看不下去。哎，最后视频提到的方墨，是谁啊？是哪个演员么？我怎么不知道。”
“估计，是新人吧。这个剧没什么太多的宣传，可能剧组没钱启用的新演员，毕竟新人片酬低。”女孩也觉得可能是剧组发布的新片子的样片，言语间甚至还有些许的期待。
方墨这两个字一从女孩儿的嘴里说出来，陈箫就变了脸色，陈箫瞪着眼睛看着方墨，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方墨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方墨更在意的是视频里面说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自己的休闲时间实在是少，别说微博了，就是普通的视频软件都没有。方墨瘪了瘪嘴，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可怜兮兮地一双细长的冒着水光的眼睛盯着陈箫。
陈箫一边对刚才路人提到的视频揪着一颗心，一边又对方墨的表情很是受用。伸手摸着自己的裤兜，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手机。
“完了，我的手机丢了。”陈箫沉痛地哀嚎一声。
“丢了，什么丢了。陈队，你在么？”陈箫耳边传来大刘的声音，陈箫回过神，发现方墨正在看宛若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咽了口唾沫，干笑一声。
“没什么，我们现在去晋城市公安局，你把要说的事情准备好，等而我们到了就开一个视频会议，交流交流。正好我这边儿发现了一些新情况，我先去核实。”
“好。我这就去准备。但是陈队，我们在北山下面发现一个仓库，门口有血迹，我们怀疑里面…”大刘说了一半就停住不再说了。
“里面怎么了？”
“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就在仓库门口还没进去。而且我们还在联系仓库的主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孙法医来了。先不说了，陈队你和方法医要小心。这次这个凶手怕是难缠。”大刘很是担心陈箫和方墨的安全。
“知道了，尽快给我回信。”陈箫侧过脸拧着眉看着方墨。
“好。”
“嘟嘟嘟。”陈箫的耳边传来电话挂断之后的忙音，收起手机。陈箫没有说话，默默拉着行李箱带着方墨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市公安局。”陈箫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车对司机说了目的地之后就打开了手机。
“好嘞。”司机欢快地说了一声，随手将车上的收音机打开了。早间新闻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在小小的的车厢里面是那么的清晰。
方墨看着陈箫打开手机上面的微博，了自己的名字。果然，一条被置顶的微博冒了出来。
陈箫斜着眼睛看着方墨一脸认真的神情，一个深呼吸，点开了视频。
方墨和陈箫对着脑袋看完了三分钟的视频，后背和手心里面被冷汗激得冰凉，对视了一眼，翻江倒海。
“哎，这两个姑娘真是惨，被人杀了不说，还被分尸扔到了山上。现在连骨头都没找见。你们说惨不惨。对了，你们就是从叶城来的吧。”出租车的司机反应过来车上这两个人就是自己从火车站拉上的，因此好奇的多嘴问了一句。
“对。”陈箫握紧了拳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附和着。
“是啊，是挺惨的。”
突然，方墨拍了拍司机的座位。
“停车。”方墨捂着嘴巴喊了一句。
“哎？这不能停车，过了下个路口我再停，姑娘你是不是晕车啊。”出租车的司机生怕方墨吐到自己的车上，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快了几分。
方墨猛地推开车门，对着路边人行道上的垃圾桶就冲了过去。
“呕。”方墨将早上吃的那一点儿油条连带着胃液一股脑儿的全吐了出来。
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的大叔。
“给，漱漱口，你咋晕车这么厉害呢。不过公安局快到了就在下个路口，你们走也就五分钟就能到，要不然你们走着去吧。”司机大叔拿着一瓶矿泉水，递到陈箫手里，陈箫拧开瓶盖，喂到方墨嘴边。
方墨见惯了生死，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无论是什么样的犯罪现场，方墨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哪怕是第一见到真正分尸的尸体的时候，方墨都面不改色一脸的镇定。
陈箫知道方墨不是晕车，但当着司机的面也不能说出口，只是安抚地拍了拍方墨的背。等到方墨吐完了，陈箫才逃出钱包打发走了司机，这才用自己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
“你别想了，说不定那真的是他从哪个电视剧里面剪辑出来的画面。”其实，陈箫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也好。
“不会。那就是真的。”方墨眼前再次浮现出了视频了里面的画面。
残破的肢体凌乱无力的躺在地上，满地的鲜血，椅子上面还坐着一个女子，长长的发丝遮盖住了女子的面容，他没有拍清楚女子的脸，但是给了女子的膝盖一个特写。空空的膝盖上面插着两个沾满了血液的老虎钳。**的身躯上流淌着从脖颈上留下来的褐红色的液体。
方墨好不容易忍住的恶心的感觉再一次从胃里用了上来，方墨摇了摇头，生生将这一股感觉压了下去。就是这么一摇头，方墨竟然从脑海里面抓到了一丝画面。
“北山，北山。她们在北山。”方墨抓着陈箫的手，急切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北山。”
“视频是在北山附近拍的，我看见了，视频里面的窗户没有被完全遮住，大刘刚才不是说他在北山的一个仓库前面么。”
“让他进去。”方墨逐渐松开陈箫的手，跪在了地上，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几近崩溃，陈箫知道是视频最后提到了方墨名字的缘故，也知道方墨从不会那这种事情开玩笑，一个电话让晋城和叶城两个城市的警队的心拧成了一堆乱麻。
2017年9月15日早上10点
方墨和陈箫坐在金称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面，面前摆着的是晋城市警队整理出来的8年前案件的更为详细的卷宗。
“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当年的情况。”方墨平复了情绪，冷漠，不近人情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了方墨的脸上。方墨挽起自己白色衬衣的袖子，合上了卷宗，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刑警问。
“大体的都在卷宗上了，8年前，监控系统还没有如今完善，只有一些十字路口，火车站，机场有监控，像是一些小巷子，别说监控了，就是一些年轻人都不知道。我们查了一个多月，没有丝毫线索，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嫌疑人都没有找到。我们不甘心，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晋城市的每一个交通探头都找了一遍，这才找到一个有嫌疑的女人。那天，我们派人去将她带回来，在路上同事出了车祸，我们的刑警送到医院后没有回来，可能是走漏了风声，嫌疑人也就此失踪，尽管我们发了协助调查，这么多年一无所获。”
老警察说起这一段的时候，眼眶看着就又红了起来。
“那孩子才刚来没多久，牺牲的时候才22岁。就这样，这个案子被耽搁下来，这些年我们没有放弃，一直在找线索，只是这么多年了晋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很多小区都拆迁掉了，无从查起。”
24小时倒计时，是什么意思。方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议室的电视上面显示出视频通话的请求，方墨知道，陈箫知道，老警察也知道，这是恐怕不是报喜的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