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汪妍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太皇太后说:“当时哀家没在跟前儿,后来派人去查了一下,约莫是明珠下的手。”
“格老子的,就是今日城门口那个嚣张的公主?!”汪润之撸起袖子,草莽气息十足:“就是她跟宁嘉年有染的是不是?”
“你先别急,这里是京城,不是北漠。”太皇太后也颇为无奈,“哀家这慈宁宫虽然经营多年,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但是宫里头的人心最是说不清楚的,你们这些日子要格外着紧些,说话做事最好都尽量低调,锦儿的婚事眼看着就到了,咱们不能给小娘子再横生枝节了。”
说起自家小外甥女,几个威猛的大汉都怂了下来。
在北漠他们是何等的自由爽快,可回到京里却处处制肘,可偏偏又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太皇太后一个女子从十九岁进宫,一直在今年九十三岁高龄,七十多年的光阴都是在这里度过,看着四代皇帝起起落落,又是何等的煎熬?
“刚开始或许会觉得煎熬,不过时间一长,都习惯了。人就是这样,逃不脱一个习惯,现在如果让哀家去北漠,恐怕真是不习惯了。”
汪振北赤红着一双眼:“姨母受苦了。”
“哀家再受苦,到底还是大胤的太皇太后,没什么人敢给哀家脸色看的,可妍之就不同了”
宁瑶锦闻言,止了哭泣,从哥哥怀中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了:“外祖,舅舅,母亲这十几年过的太苦了”
她一五一十的将这些年母亲在宁家的日子一一说明,李氏的刁蛮,孟氏的虚伪,宁老太太的虚与委蛇,还有宁嘉年和明珠公主的种种劣迹,说道母亲过世的那一晚,小娘子喘气儿都喘不匀了,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锦儿去到母亲的正院的时候,母亲身下的被褥已经被鲜血全部染成了鲜红,好似身体里全部的血都从口中吐了出来,整个人形容枯槁,拉着锦儿的手张着嘴拼命想说着什么,却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就这么带着不甘咽了气宁家是药材世家,锦儿这么多医学典籍也是白读了,竟然连母亲所中是何种毒物都不知道”
宁行川搂着妹妹,拼命的隐忍着,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放在妹妹背上的大手渐渐死死的握紧,青筋骤显,“祖母都不管吗?”
宁瑶锦哭的更狠了:“宁家是药材世家,锦儿拼了命的去求祖母,想要一些催吐的药物给母亲,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哥哥你是知道的,宁家的药材库房钥匙在孟氏手中,祖母只是说宁家开罪不起孟家,去要了孟氏也不一定能给,就算给了母亲也不一定救得活,不值得因为这个跟孟氏撕破脸面可母亲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腹中还有个孩儿”
宁行川猛地一震:“母亲腹中还有个孩儿?是宁嘉年的?”
宁瑶锦点了点头:“母亲一辈子全身心的扑在了他身上,是年下他回宁家的时候有的。”
“母亲”宁行川把妹妹抱起来放在太皇太后身边,抄起身边的长剑就要往外冲,被汪振北猛地拦了下来:“川哥儿!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给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妹报仇!外祖,你放开我!”宁行川双目赤红,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小兽,愤怒的咆哮着。
汪振北怒喝一声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剑扔在一边,叮叮当当的跳了老远,他拎起宁行川的领子,怒道:“你现在去杀了明珠公主又能怎么样?你母亲能回来吗?!”
“母亲回不来,我也不让那贱妇和宁嘉年这个伪君子好过!”宁行川一把挥开汪振北的手正欲冲出去,又被汪道之从后面抱住了腰。宁行川怒不可遏,胸中的仇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三舅舅,你也要阻拦我报仇吗?!你们都不想给母亲报仇吗!”
汪道之用力一甩,将宁行川扔在地上,死死按住:“谁不想?!你母亲是我们唯一的妹子,从小是被我们三兄弟扛在肩膀上娇养长大的,我也恨不得把宁嘉年和明珠公主碎尸万段!可是川哥儿,手刃仇人固然爽快,但活着的人更加重要,你想想你妹子,你可以一走了之跟着我们去北漠,大不了咱们反了就是,可锦儿呢?她依旧要呆在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
宁行川听完,身体猛地一松,绝望的将头埋在臂膀间:“那怎么办?母亲不能就这样枉死啊”
“你的母亲不会白死,”汪振北捡起地上的长剑,长指夹着剑身猛一用力,只听铮——的一声,长剑骤然断裂成七八段,零零落落的跌下去,“我汪振北再次立誓,有生之年若是不为妍之报仇,便犹如此剑!”
宁行川悲戚道:“外祖”
“你外祖的话你还不信?”汪道之把他拉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会放过宁嘉年和明珠公主的,还有其他亏欠过你母亲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川哥儿,且先忍耐一下,如今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咱们。”
太皇太后不住的叹气,口中念了一整套金刚经,默默说:“妍之,如今川哥儿和锦儿都有出息了,你在天有灵,安息吧。下辈子若是有可能,再投胎到哀家身边,哀家这一次一定不再妥协,死也要把你留在身边,不让你远嫁去那虎狼之地了”
宁瑶锦依偎进太皇太后的怀里,深思悲痛。
母亲嫁去昭阳宁家,本就是迫不得已,先皇怕掌握兵权的汪振北功高震主,便强留的他的女儿在京城住下,名义上是替表兄照顾女儿,实际上母亲的处境跟人质差不了多少,她这个郡主当得着实是窝囊。好在有太皇太后一直在宫里头护着她,可等她刚一及笄,情窦初开的时候,就遇到了心怀不轨的宁嘉年。
宁嘉年和先皇一拍即合,算计了母亲的真心,让她嫁去了偏远的昭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