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饺子,几个大人在屋里头说话唠嗑,漫秋儿忙着给里屋添茶倒水端果子,从远带着两个弟弟在外头放炮竹。
一年到头来,要的就是过大年这一刻的乐呵与欢腾呢。
大年夜的时候,秀山村墨黑的天空被一片五光十色的烟花染遍了。李翠花叮嘱漫秋儿放下手里头的活计,几个孩子一同去院子里面看烟火。
“真好看,”漫秋儿望着缤纷斑斓的烟火,喃喃道。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二娃站在了同样的位置,看着天空上的烟花。
只不过那个时候,秀山村上空的烟火里面,没有一朵属于耿家的烟火。
而今,这里的烟火极其旺盛,二娃和福宝手里头还攥着好些没放完的炮竹。
去年今日,耿家一家人衣衫褴褛,在年三十这天,只吃上了一顿饺子。
那时候柱子一脸灰败,李翠花也勉强带笑,这个家里只有漫秋儿自己每天琢磨着如何去弄些活计谋生。
而今,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能扛起一片天的男人,站着一个真心把她当成了宝贝的男人。
“年后酒楼开了,就把咱们的事儿,提上议程吧。”从远轻声道。
“啥事儿?”漫秋儿明知故问,故作不知情。
从远毫不介意她的装傻充愣,快乐的笑了下,“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可就全权负责了。”
“傻子!”她捏捏从远的鼻子,心里快乐极了。
如果每一年的春节,都能和从远一起,能和耿家人一起这样,该有多好!
不过,目前来看,这并不能算的上一个愿望,因为,这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
“姐,我该走啦。”二娃不知道啥时候放光了手里的炮竹,悄悄走了过来。
“走,现在,要回学堂?”漫秋儿愕然了下,随即与从远对视一眼,“那你等会,我回屋跟爹娘说一声,再让你哥把牛车拉出来。”
漫秋儿说着就往院子里走去,却被二娃拦住了。
“姐甭忙活啦,”二娃拉着漫秋儿的手臂,小手微微用力。
“我就是不想看到娘看我走时的难过样,才悄摸过来和你说的,”二娃用力吸了下鼻子,“姐,你甭去叫爹娘和爷爷,我悄悄走,没人知道,让爹娘爷爷安稳过个年,莫因为我再伤心落泪啊。”
“傻小子,忒懂事了呢!”漫秋儿使劲拂了下二娃的脑袋,“臭小子,姐一定会去看你的,啊。”
“姐,你别说这话,”二娃努力笑着,“你要是说这话,我回去就该没心思学习,每天盼着你出现了呢。”
“那姐不说,”漫秋儿心里心酸又心疼,“姐想你了,咱娘想你了,就去看你,你就甭惦记了,啊。”
“我知道,姐,”二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姐,你和哥哥在家,帮二娃照顾爹娘,等二娃日后学成回来,我照顾哥哥姐姐!”
“傻小子,别说这外道话了,”漫秋儿揉揉二娃的脸蛋,“钱还够花不?”
“都没动呢,”二娃咧咧嘴巴,“姐,不多说了,我们夫子让我们在天亮之前赶回去呢,我该走了,哥,我走了,你们好好的,可莫吵架啊。”
“恩。”从远摸摸二娃的脑袋瓜,轻轻叹了口气。
二娃又跑去和福宝道了别,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耿家,身影渐渐消失在村口。
“这孩子……”漫秋儿忍住鼻酸,“这么懂事儿,让人怎么不惦记着?”
“好了,”从远擦了擦漫秋儿脸上崩出的泪花,“莫哭,若是被娘看见了,一准跟你抱着痛哭起来,那成什么了?"
漫秋儿吸了吸鼻子,咽下喉咙里面的酸郁,过了会儿进了东厢房去。
“欸,咋进来啦?在外面玩呗?”李翠花正在剥花生,见到漫秋儿撩开帘子进来,抬了眼,笑着说道。
“娘……”漫秋儿踌躇了下,才道:“二娃走啦。”
“走、走啦?”
花生粒从李翠花的手里滚落掉地上,蹲在一旁的二毛连忙跑上去,将花生粒捡起来含住了。
“恩,夫子让他天亮之前赶回去,现在时辰不早了,他……怕您和爷爷还有爹见到伤心,就先走了。”漫秋儿如实道。
“这孩子,咋不说一声呢,”李翠花的脸上霎时间出现一抹苦郁,也不剥剩下的花生了,站起来拿着炕头木箱上的一双新鞋,叹气道:“我给二娃和福宝坐的鞋,方才还想二娃回来了,能拿走穿,到底是没让二娃穿上新鞋……”
“没事儿娘,年后我去王掌柜那儿走一遭,这鞋子托王掌柜给捎进学堂便是了。”
“那、那也中!”李翠花勉强点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二娃虽然走了,可耿家一家人也在一起过了个安稳喜乐的大年。
这个年,漫秋儿和从远每天黏糊在一起,倒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年初二,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了。
初二那天一早,耿老头便想收拾包裹回耿府了,让漫秋儿发现,生拉硬拽着留在了家里,说什么也要过了正月十五走不是。
耿老头耐不住漫秋儿和福宝的软磨硬泡,还有李翠花和柱子的坚决挽留,只得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耿老头回去也是受罪,也是每天自己在屋子里,面对着墙壁,苦等杳无音信的老伴和儿子,啥时候是个头?
何况,耿府的事儿,不简单,漫秋儿准备年后再会会葛翠英,看看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