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左邻右舍都过来了,还携家带口的。上官缺倒也没带着情绪,还是客客气气地接待。
崔爷爷安排他们拜了天地,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吃了个饭。
老太师听闻新娘子是益州来的侠女,眼前一亮:“那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做什么?出来一起喝喜酒啊!”
不仅没人闹洞房,新人坐帐也免了。新娘子的红盖头,对折了卡在发髻上,也很好看。
上官寒牵着她,挨个给长辈们敬酒。这里没有谁自恃身份,给新人立规矩,都是客客气气地随了份礼物,就找位子坐下。
老太师送了新郎一本古书,要他诗书传家。老丞相给了新娘一块古玉,说是平平安安。崔爷爷最简单,一根不知年岁的野山参,估计是出门前临时在药柜里拿的。
“还是崔爷爷好,给的东西能吃。”刘心竹小声谢过崔爷爷,老爷子只是笑笑。
上官寒找机会,悄悄告诉她:那棵野山参少说一百年。他们用不着,给奶奶留着吧。
刘心竹恍然大悟,合着是送给奶奶的,只是在她这儿转一手而已。不愧是老人家,老奸巨猾。
萧老丞相最开心,喝多了话就多:“总算是成亲了。知寒一日不成亲,京中多少女子惦记。新娘子,你可得看好他。烂桃花一大堆,万万没想到啊……”
“英年早婚。你失算了。哈哈哈!”老太师端着酒杯,笑起来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萧老丞相拿着筷子敲桌面:“十八岁成亲,算早吗?啊?当今圣上,十三岁就成亲了呀!除了离经情况特殊,全村就他最晚。”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崔爷爷眯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你那算的不准,按照寒寒的性格,我觉得能娶到媳妇,就是意外啊!他从小就不近女色,跟着你家离经身后。我跟他奶奶说,这小子以后会不会断袖?”
奶奶听了,笑着说:“他小时候摘了漂亮的花,都要送给他二哥哥的。结果离经收到花,转眼送给封家姑娘。”
刘心竹听到断袖二字,再看了看喝酒脸红的上官寒,更加可爱了。他平时不喝酒,根本没酒量,几杯下肚,就醉的迷迷糊糊,趴在桌上要睡。
她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你呢。”
他没听清楚,半眯着眼睛说:“心竹,我难受。”说着话,就扭头到一边吐去了。
爷爷奶奶们就回头看了一眼,说他不能喝,就不管他了。大家围着汤锅,继续聊天。从上官寒小时候,聊到萧策小时候,最后连陛下的小时候都不放过。哪个不喜欢背书,哪个喜欢袖子里藏吃的,哪个总是上课睡觉,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心竹听得津津有味,若是义父跟师父在场,估计也会将她小时候做过什么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上官寒自己舀了一碗鸡汤,默默地喝完。又将她的酒杯拿走,也换成鸡汤。
聊到半夜,大家都困得不行,才各自回家。上官缺夫妇在门口送客,最后嘱咐了上官寒很多话,也坐车回府了,还把奶奶也接走了。只留下两个仆人收拾碗筷,扫地。
院子里就剩下上官寒跟刘心竹两个人。火堆倒是没有熄灭,就是突然大家都走光了,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刘心竹看着满屋子红绸红烛,一头扎进红棉被,婚服都懒得换下来。被上官寒拉起来去洗漱的时候,根本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睡到半夜,被尿憋醒的上官寒如厕回来,突然清醒。大婚,就这么呼呼大睡?
合卺酒在桌上安安静静地,没有动。洞房也没,只拜了天地。
他赶紧摇醒了身边的新娘:“娘子?夫人?心竹?醒醒?还有事儿没办呢。”
刘心竹最讨厌睡觉被人吵醒,一肚子火:“别烦我!”翻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上官寒舍不得吵醒她,又不想新婚之夜就这么过去。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亲了一下耳朵。她还是没醒。这下子他更加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天亮的时候才困。迷迷糊糊的,大概听到她起身去池塘边练剑了。
回益州之前,两人去了一趟道观,辞别贵妃。将小皇子已经被杨旧平安送到益州的消息,带给她。
贵妃担心了这么多天,总算松口气。说她不曾辜负皇家,皇家却总是逼迫她。看那语气,像是不愿再回宫了。
萧策远走,贵妃蛰伏,这也是当年义父不肯回京城的主要原因。回来孤立无援,等于送死。
不过,萧策因为这次刘心竹帮了贵妃的大忙,给了明月山庄几个肥差。刘心竹说到京师寻财路,倒算是间接寻到了。
辞别贵妃那天,刘心竹还遇到了传闻中的俞家小姐。
那时的俞舒若,大大方方地站在俞夫人身后,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灵动。谁也没想到会有朝一日,势不两立,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刘心竹瞧她几次望着上官寒欲言又止,就找了个借口离开,让他们好好说话,被上官寒一把拽住袖子。
“你别乱走,我找不到你。”他是一刻也不想跟她分开。
“随便走走,不会走远的。”她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俞夫人说俞舒若的婚事订好了,是韩王世子。
韩王虽然叫人敢怒不敢言,可是这个世子倒是没什么坏名声。俞家能结这门亲,算是高攀了皇室宗亲。所以俞夫人眉开眼笑,笑的合不拢嘴。
上官寒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告辞了。
两人离开道观的时候,在门口被一个小丫头拦住,神色紧张地说是有事相求。
上官寒认得那是俞舒若的婢女,带着刘心竹一起,跟了过去。见到了俞舒若,她不肯嫁给韩王世子。说她爹是被迷了心窍,才要与韩王府结亲,希望上官寒出手相助。
上官寒对俞大人的了解,还停留在父亲的同僚,很会讨好上峰。没想到他为了攀附权贵,竟然强迫女儿嫁过去。
刘心竹提议:“不然你逃婚吧!等过几年你成亲了,生了孩子,再回来。”
俞舒若望向上官寒。
“胡闹!”上官寒知道她胆子大,这样说,就真的会这样做。“若若是俞家大小姐,名声气节都很重要,这样做是会被人耻笑的。”
刘心竹不屑:“切!嫁到王府,除了地位尊贵,也没别的好处。明显你朋友并不爱慕虚荣。”她生气了,不想讲话,走到一边等着。
“若若,你还是跟你爹娘再谈一谈。这桩婚事,不容易退。你娘那么开心,八成是不会替你打算了。得想法子让韩王府主动退婚才行。你家跟王府门第悬殊,就怕韩王恼羞成怒,打压令尊。韩王世子我见过,也许,你可以找他谈谈。”他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刘心竹,又说道:“我家娘子胡说的,你千万别信她。”
俞舒若怔怔地看着他们两个,难以置信:“你娘子?你成亲了?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哦。前阵子封城,我们就在庄子上简单办了婚事。只喊了左右邻居,没有请客,过几天就走了。”上官寒简单带过。
俞舒若默默地点头:“那……恭喜你了。你看我,都没准备贺礼。”
很快俞夫人就大摇大摆地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些同样来道观祈福的夫人小姐。她看见俞舒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说什么快出嫁的女子,到处乱跑,遇到歹人怎么办。自己不要脸面,家里人都跟着丢人。
刘心竹见人家姑娘委屈的都要哭了,这是亲娘?
其他的夫人们在旁边一人一嘴地劝着,像是俞舒若犯了多大的错误一般,明明人家都没出道观的大门。
俞夫人再看上官寒也在,脸色就没有先前那么客气了。
“我们家若若已经定亲了,你是知道的。你们小时候玩的再好,现在大了,该懂得分寸。”她视线高过头顶,像是她家女儿马上就是世子妃,寻常人家高攀不起的样子。
刘心竹气的冲上去,有什么了不起的?被上官寒一把拉住,整个人挡在她前面。“抱歉。是我们鲁莽。俞夫人,我们这就告辞。俞小姐,告辞。”
刘心竹被匆匆忙忙拽了出来,上了马车,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那个俞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凶自己女儿,还指桑骂槐地说我们是歹人。哼!先前人少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还以为是朋友。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阴阳怪气地讲话。这种德行,还宦官人家,书香门第?还有你!你还道歉?哼!你总是替我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做什么道歉?”好气啊!
“你要上去说什么?说是若若主动找我们的?那若若在俞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你应该看出来了,俞家攀附王府很得意。假如若若逃跑,俞大人也会主动安排另一个女儿嫁过去,缔结两姓之好。或者俞大人被打压,俞家其他女儿,都无人敢上门提亲。她刚才先教训自己家女儿,再说我一顿,无非是做样子给其他人看的。也是希望我为了若若的名声,跟若若保持距离。”
强者对弱者的倾轧很残酷。弱者为了自保,欺负弱小也是无奈之举。
上官寒比谁都清楚,做好人是要有实力的,这就是冰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