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德·利奇替威廉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这房间与威廉记忆中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或许,当他多年前告诉查尔斯·莱斯特他有朝一日将经营这家银行时,他还是个预备学校的学生,在他当时的眼睛里,这房子似乎稍大一些。他凝视了—下写字台后面挂着的这位老人的画像,并向这位已故总裁眨了眨眼睛。然后坐入大型的红色皮椅里,将双肘支在桃花心木的写字台上。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软皮封面的小书,正对着自己摆在写字台上,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位老翁拄着个银柄黑手杖艰难地走进来。
“我叫鲁珀特·史密斯,”他带着英国人的口音说。
威廉站起来迎上他。他是董事会最年长的成员。他的银灰色发型,长长的鬓角和手上戴的笨重金表全是旧时代的款式,但他心怀坦荡的美名却在银行界盛为流传。人们无需与鲁珀特·史密斯签订什么合同,他的话一向是可靠的契约。他牢牢地盯住威廉的眼睛看。
“先生,我投了您的反对票,您自然可以指望我在一小时之内将辞职书递到您的办公桌上。”
“您先请坐好吗?先生?”威廉和气地说。
“谢谢您,先生,”他回答。
“我想您是认识我父亲和祖父的。”
“这是我的荣幸。您祖父和我曾是哈佛的同窗,我还沉痛地记得您父亲遇难身亡的惨景。”
“查尔斯·莱斯特呢?”威廉问。
“他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他遗嘱的条款使我内心感到异常悲痛。谁都知道我原本是不会选择彼得·帕菲特的。我希望特德·利奇做总裁;但我一生中在任何事情上都未采取过弃权态度,而且让我投票选举我从未见过的人并非本人所愿,我就只有支持与您相对立的候选人了。”
“我崇敬您的直率和真诚,敬爱的史密斯先生,但现在管理银行的重任已落到我的肩上。此时此刻,不是您需要我,而是我更需要您、因此,我作为一个下辈人,请求您不要辞职。”
老翁抬起头来,又直视着威廉的眼睛。“年轻人,我看这不一定能成。我是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自己态度的,”鲁珀特·史密斯双手扶着拐杖说。
“先生,观察我六个月时间怎么样?到时候您若仍是现在的看法,我就再不强求您了。”
两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鲁珀特·史密斯才又开口:“查尔斯·莱斯特是对的,您不愧为理查德·凯恩的儿子。”
“您想继续为本银行效劳吗,先生?”
“我想,年经人。知道吗?最愚蠢的人莫过于一个老糊涂。”
鲁珀特·史密斯在手杖的支撑下缓缓站起来。威廉走过去想扶他一下,但对方挥手阻止了他。
“祝你好运,我的孩子。你可以得到我的全力支持。”
“谢谢您,先生,”威廉说。
威廉打开门,看到帕菲特正在走廊里等着。在鲁珀特·史密斯走出来时,威廉和帕菲特谁都没有说话。
彼得·帕菲特旋即走进屋内。“咳,我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但还是失败了。一个人的能为总是有限的啊,”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比尔,你不会记仇吧?”他又伸出手来。
“帕菲特先生,这里不存在记仇不记仇的问题。正如您明确表示的,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已失败,因此,现在您应从本银行的职位上辞退。”
“我应干什么?”帕菲特问。
“辞职,”威廉说。
“这样要求我难道不是有点太粗暴了吗,比尔?我所采取的行动并不仅仅代表我个人。我只是觉得——”
“帕菲特先生,我不希望您待在我的银行里。您必须在今晚离开,永远别再回来。”
“如果我就是不走,你能怎样?我拥有本银行的大量股份,并仍能得到不少董事会成员的支持。甚至,我可以将您带到法院去评理。”
“那么,我建议您再读一下本银行的组织细则,帕菲特先生。今天上午我刚花过—些时间进行了研究。”
威廉拿起仍然摆在面前桌面上的那个软皮封面小本,翻过去几页,找到他上午标划出来的那一段,高声朗读道:“总裁有权换除已失去他信任的担当任何职务的人员。”他又抬头说:“帕菲特先生!我已对您失去信任,因此,您最好提出辞职,还可以再领两年的工资。如若不然,您强迫我撵走您的话,那我就会让您除了您的股份之外一个子儿也带不走了。请您自便吧。”
“您难道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上星期吃那顿饭的时候我就给过你机会了,但你对我撇谎,欺骗了我。我不希望我的下任副总裁具有一丝一毫狡黠刁滑的特点。帕菲特先生,你说吧,是提出辞职还是让我把你轰出去?”
“凯恩,你这混蛋,我辞职!”
“好!现在就坐下来写辞职书!”
“不,我要在明天上午感到合适的时候给你送来。”他开始向门口迈步。
“现在就写——否则我就解雇你!”威廉喝道。
彼得·帕菲特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回来,像瘫痪了似的—屁股坐在威廉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威廉递给他一张银行的公文笺。又送上一只笔。帕菲特掏出自己的钢笔,写了起来。待他写完后,威廉拿起辞职信,一字一句读上一遍。
“再见吧,帕菲特先生。”
彼得·帕菲特不声不响地走出门去。隔了一会儿,特德·利奇进来。
“总裁先生,您要见我吗?”
“是的,”威廉说。“我要任命你做银行的统管副总裁。帕菲特先生觉得他应当辞职。”
“噢,听到这消息我很惊讶,我原以为……”
威廉将辞职信交给他。特德·利奇读后瞅了瞅威廉。
“我非常乐于担当统管副总裁。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好,烦请您给我安排好在今后两天之内与每位董事的会见。我从明天上午八点钟开始工作。”
“遵命,凯恩先生。”
“或许您愿再多做—件事,将帕菲持的辞职信交给银行的秘书保管起来?”
“只要您希望这样,总裁先生。”
“我名叫威廉——帕菲特没有认请这—点,这是他的又一错误。”
特德·利奇勉强地露出笑容。“明天上午我来见您”——他踌躇了一下——“威廉。”
利奇离开之后,威廉坐在查尔斯·莱斯特的转椅里—反常态,喜不自禁,心花怒放地旋转起来,直转得他有些眩晕。之后,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华尔街,得意洋洋地望着那来去匆匆的人群,欣赏起美国其他各大银行和经纪业大厦的壮观景象来。现在他终于占据了这片金融王国的一席之地!
“我的上帝,您是哪一位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威廉将椅子转过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位中年妇女,衣着端庄,但面带愠色,大有光火之势。
“或许,我应当向您提出同样的问题。”威廉说。
“我是总裁的秘书,”这女人理直气壮地说。
“我嘛——”威廉回答,“便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