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然摇头,“不睡了,你在看什么?”
他扬了扬卷封,又搁在一侧,“《行军策》。//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已经倒背如流了,为什么还要看?”她温然地坐到他身边,将灯芯拨点了一些,依到他怀里问。
“就像人生信条,每一次看,都有特别的感触。”他答,“人生境遇不同,感悟不一,重温一次便会理解更多的东西。”
“当年的兵法巨师,集天下大成之作,必然不同凡响。”她扶着他脖劲,闻他心跳平缓有力,又说,“累吗?”
“有你在这里,我就感觉不到疲倦。”他轻拥她身体,将下颌抵在她头顶。
沈桑缇又问,“三皇子去温泉,可是与你事先约定?”
“三皇子知道我去温泉,便同往相寻……”程子越话音一转,将她的脸抬起来,端详着,“桑缇,可是想问我关于太子的事?”
她的眼神未有丝毫闪避,“他于我恩重如山,我必定关心他的境况。”
程子越只是点头,“太子与三皇子立场不一,必定会针锋相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桑缇咬唇,“所以……你一直是站在三皇子一方的,对不对?”
“……”他迟疑片刻,未曾回答。
“在你眼里,夏尘御与夏尘昭二人,到底谁可担大任?”她分析得循循善诱,“夏尘昭小诈有余、大气不足,夏尘御深谋远虑、步步为营……胜负之分,昭然在目。你又何必……”
他突然伸指,竖在她晶莹唇尖,低声说,“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替我担忧。”
“但是……”太子殿下日后必定为皇,程子越若执意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只怕凶多吉少。
他笑着示意她,“已经进皇城了,我们该下车了。”
沈桑缇揭开车壁间的小帘一看,只得作罢,随着他下车回宫。
第二日她醒得早,想着这几日未见赵恕,便去他的居室。见他坐在软垫上,手执尖刀,细细琢着某物。面前犹站着一人,是黑衣的沉毅。
她行过去,赵恕手中之物之渐渐成形,面目依晰可辨。
含笑问了一句,“倾月公主这般待你,你还是念念不忘啊。”
“桑缇,昨日去瞧你,不想竟同程将军出宫去了,现在手上的伤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她答,凝眸细神,他手里是一截木雕,恰是当日倾月公主一身劲装下令烙铁之刑的模样。【高品质更新】一眸一眼,一毫一发,皆是历历如生。“刻得真好,像前朝的妙笔丹青。”
“桑缇,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她点头。
“看见我雕她的画像,你会恨我吗?”赵恕放下手来,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诚挚。“当初她那样待你,我心中难受极了,原本以为自己会讨厌她。可是……”
桑缇抬了抬眉,“无法控制?”
“是,无法控制,总是想着她。知道她染了疾,心中一直放不下。”
她怔了片刻,说,“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爱了……所以一直心神不宁。”
赵恕不敢相信,“桑缇,你如何知道?我心里的感觉、便是如此。”
“呵……还真是、一语成的啊。”沉毅横眉一挑,面色阴沉地大步离开。
“沉毅——”桑缇追上去,想到他那日夜里的模样,实在不放心。“你等等。”
“什么事?”冷若冰霜的身形终于停下来,却头也不回。
她停在他面前,气息微喘,“这些天忙吗?很少见你。”
“皇上派了别的任务。”沉毅淡淡地说。
“心情不好?”她眨了眨眼睛,凑到他面前。
他停了停,“你答应过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回身,用力握住她的肩头,声音冷漠至极,“那些话,你是不是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我不希望你出任何状况!”
她明白他语中所指,只得道,“对不起,可是……赵恕对于我们而言很重要,你明白的。”
沉毅重重吐气,沉默不语。
她义正严辞,“好,我错了,下不为例。”
沉毅这才愿意侧头瞧她,“我已经同赵恕提到美人骨一事。”
“他怎么说?”沈桑缇立即来了精神,问。
“他觉得很荒诞,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或许应该由你去说服他。”
“我?为什么?”
他扬了扬唇,讽笑着道,“你不是与他极有共同语言吗?”
她心中一沉,颜容微变,却未因他的语气而有任何怒意。“用来雕塑的人骨呢,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已经很接近了,我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他冷漠的声音叫她心惊胆颤,暗握着衣袖镶边,“那个人是谁?你究竟会取谁之骨?”
沉毅眉眼稍动,眸子里有某种情绪一闪而去,带着轻微的悲悯之色。“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过问太多。”
皇城朝雨浥轻尘,殿宇青青柳色新。御花园里草色斑斑点点,遥看近无,一脚踏去,便将青翠扼于摇篮之中。沈桑缇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果然,当日下午,宫里便闻得消息。边关大熙与蒙内之战再次失利,对方以少胜多,以三万人重创大熙朝十万将士,大熙关城失守。那是古代早有闻名的关城之役,蒙内国将领战术成为后世兵法家研习之典型案例。
帝闻此息,怒发冲冠,不可遏之,急召重臣,以商对策。
笠日上午,众臣方归,人人面色微霁。
午时,程子越来怜星殿见沈桑缇,神色恍若那日的天气一般,暗云密布,未见天日。桑缇只觉与边城战事有关,瞧着他的脸色,轻声问,“出事了吗?”
“嗯,皇上今日黎明才作的决定,让我三日之后带兵出征。”程子越点头。
“去关城?”她指尖微凉,在战事连绵不利之下,她早应有这般猜测,只是下意识地不去理会。如今,事实一步一步接近,她已然退无可退。“那里蒙内军兵强马壮,怕是有一场硬仗要等着你。”
“蒙内国兵力再强,总有弱点可寻,我并不担心这个。”他摇摇头,捧起她的面容,眸中哀意微显。“只是你,此去不知何时得归,你不在身边,肯定要相思成疾了。”
她扑进他怀里,低低地道,“不会太久的,致林将军出马,蒙内将士一定闻风丧胆,所以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凯旋而归。”
“真的这样想?”他亦扬唇,表情微感欣慰。
“当然了。”她固执地答道,然而——谁不明白战场上刀枪无眼,倾月公主的心上人嘉齐将军不也是智谋双全?战场上腥风血雨,何处可来常胜将军?“你凯旋之日,我必定于城门相候。”
程子越笑笑,将她搂在怀里,“大悲之后便有大喜,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她心里又是沉重又是忧伤,只希望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是——出征只是一句玩笑话。
“我已经同皇上言明与你的情意,只待我战胜归来,便可替你我二人赐婚。”
“赐婚?”沈桑缇闻言大惊失色,怔怔地瞧着他,“此言当真?”
他却笑着点了点她的鼻端,表情宠溺,“看,高兴得傻了吧?”
“是……”她依言低低一笑,“又让你瞧着我失态的样子了。”只是——心中突生了愁绪三千,剪不断,理还乱。她与他这般关系,却从未虑及婚姻。还当是现代社会里恋爱的情人么,人人只道曾经拥有,谁会苛求天长地久?
程子越断然不同,这样的情意,是当以结婚为终点的。
然而,她能与他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吗?不,毫无可能!
是她太贪心了,不过是这个世界里的匆匆过客,却妄图留情于此。不公平,于他而言不公平。
“你在我面前失态的模样,可不少。”他的眸间闪着异彩,“那你可愿意?”
一句话逼问而至,她最不希望——便是瞧着他于出征之前落魄神伤。何况、世事难料,谁知她日后与他造化如何?雕刻美人骨已成功在即,也许、也许他此次远去边疆,便是她与他永远的别离,从此之后,人远天涯近,情短柳丝长。
“桑缇,你在想什么?”他拖长了语调,“我还在待你的答案呢。”
“愿意。”她稍一正容,神色严肃。
“我得胜归来之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期。等我,好吗?”他握她的手,十指同心,他顺势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她笑盈盈地说。
自此以花月为媒,天地为证,他与她算是私定终身了吗?沈桑缇于轻叹,心中却似白发三千丈,愁肠百结。
她挑灯夜习,手中穿针引线,向滟儿寻了上好绒皮,为他制一件披风。整整两日两夜,不眠不休,返工数次才得以完成,瞧在眼里,只是勉勉强强入得眼。
滟儿在一旁观瞻,点点头道,“对于一介初学者而言,已经是十分不错了。”
她有些泄气,“的确无法与你这般手艺精湛者相提并论。”
“他一定会喜欢的。”滟儿凑近她耳边,嬉笑着说了一句。
她还试图否认,“谁说我要送给他了?我留着自己瞧。”
滟儿替她挑亮了灯芯,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别再狡辩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突然站起来,瞧外面天色。
“已经黎明,很快,军队就会集结在宫门准备启程。现在去送行,时间正好,要我陪你出宫吗?”滟儿说。
“嗯,走吧。”她眉眼弯弯,却未漫出半分喜气来,心中长叹。
“别这样,开心一些。”滟儿挽着她的手臂,眸彩四溢。
“对,我应该微笑着面对……”
桑缇却不知道,便是她踏出宫门的这一步,给她与子越的一生,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厄运……惊世变故如同一只猛兽,悄然而待她的降临。
~
&^^%#许我见你笑眉弯69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