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四海对女生们的议论毫不知情,此刻他正在学校杂志社的办公室里清算上个月的帐目。社长刘振权见其他人都吃饭去了,走到莫四海旁边说:“莫四海,你不去吃饭吗?”他脸上带着含义莫测的笑,顿了一下又说,“哦,不对,从今天起要叫你莫老师了,听说你当辅导员了,你可真是能者多劳啊。”
刘振权的文字功夫远没有他嘴上吹NB和拍马屁的功夫强,他在校刊上发表的文章屈指可数,而且基本是抄袭拼凑而成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稳坐社长之位。自从莫四海管财务之后,刘振权捞的油水大幅度缩减,嘴上不好说,心里早对莫四海恨得牙痒痒。
莫四海按着计算器的动作并未停止。
“我们都大四了,很快就要毕业了,我这个社长也该退位了,我打算在几位主编中间培养一个接班人。你现在手头那么多工作,也是时候物色一个人接手了,先带一段时间,免得到时候你走了,新人跟不上节奏。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见莫四海不接这茬,刘振权忙转了话题,又说,“哎,说真的,在这里工作了几年,已经有感情了,一想到要离开心里就空荡荡的,希望我们走后,他们能把杂志社越做越好。”
莫四海当然知道刘振权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劝他快点交出财政大权,这样临走之前还能再捞上一笔。莫四海当然不会如他所愿,要走也得跟刘振权一起走。学校的钱虽然不是校长个人的钱,但莫四海却像守护校长的钱一样守护着学校的钱。
“我做事情喜欢有始有终,我会为杂志社工作到我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至于接班人,我带的是会计班,我的学生都是专业的,我会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个,就不劳你费心了。”莫四海说完,合上帐本,锁进抽屉。“我去吃饭了,这个点食堂应该人不多了。”言毕起身,留下刘振权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傍晚幼幼回到住处,莫四海正在厨房做饭,他系着围裙,动作熟练地切菜,翻炒,巴掌大的厨房里缭绕着食物的香味。
幼幼看着他修长的身形和俊逸的侧颜,心里更加认同吴瑜今天说的话。唉,男人只要长得帅,其实缺点都是可以原谅的。
今天是幼幼的减肥日,她没吃晚饭就回来了。闻到饭菜香,肚子里的谗虫又活动起来了。吃,还是不吃,这是每天都让她纠结的问题。她纠结着,迟疑着,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挪到了餐桌边,对莫四海说:“莫老师,我还没吃饭。”
“八块钱。”淡漠的语气。
幼幼发现,她和莫四海的交谈,基本上不离钱。
“好。”幼幼没有讨价还价。八块钱就八块钱,在外面吃个盒饭,也得十块。
莫四海接着说,“你吃多少就盛多少,吃不完是要罚款的。”
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知道了。”幼幼嘀咕,又是钱。这个人,明明长了一副超然脱俗的好皮囊,为什么心眼里全是钱?以后,他不会连跟她说话,也按字收费吧?
莫四海只炒了一个菜,小红炒小黄。俗称,西红柿炒鸡蛋。
两个人,一人端一碗白米饭,就着一碟菜,沉默地吃。莫四海炒的菜味道不错,就是份量少了点。
幼幼觉得光吃饭不说话有点怪,于是挑起个话题说,“今天你第一天当辅导员,感觉怎么样?”
莫四海没有回答。
幼幼又说:“我以前嘛,觉得为人师表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站上三尺讲坛的,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连你这种一表人渣的人都可以当辅导员,我们学校的用人标准也太低了吧?”
莫四海终于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的讽刺,反而问她:“你为什么住在我家?”
为什么?问得幼幼莫名其妙。幼幼想了想,然后冲他说:“我付了你房租啊,我可不是白吃白住。”
莫四海郑重地说:“我听尹老师说,你有特殊原因要搬回家住,但是现在,你住在我家里。我现在给你二个选择,一,搬回家,二,搬回学校。你自己选。”
幼幼脱口而出:“我不搬。”
莫四海笃定地说:“我会让你搬走的。”
“我们是签了合同的,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你想违约吗?今天早上我用了你的牙膏,是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签过协议的,你签字就代表你认同,你认同就得罚钱,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你要我遵守协议,你自己就可以单方面解约吗?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幼幼停下来看了眼莫四海的神色,继续说,“你不让我住外面,无非怕我出了事你要承担责任,但是现在我住在你家,你还不放心吗?难道——你还会对我图谋不轨?”
莫四海不屑地挤出一丝讪笑,冷冷地说:“我不瞎。”
幼幼仿佛被一个大铁锤砸在胸口,差点一口鲜血迸出来。她稳住自己,尽量和缓地说:“莫老师,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们班的辅导员,你本科快毕业了,学校领导又这么器重你,如果他们知道你跟女学生同居,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我大不了搬回学校住,但是你,以后想考研究生或是留校,只怕就不那么顺利了……”
莫四海脸色一沉:“你想怎么样?”
幼幼趁热打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合同签的是四个月,时间一到,我马上搬走。在合同到期之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行吗?”
“希望你说到做到。”
幼幼得意地笑了。
一低头,才发现就说这会话的功夫,盘子里的菜就只剩下一小撮了。碗里的米饭还剩下大半,没有菜,白花花的米饭怎么咽得下?
幼幼赶紧把筷子伸向碗里,想抢占最后一点资源。她夹得太仓促,一不小心,夹到了莫四海的筷子。
轻脆的响声。
莫四海抬起头,对上幼幼的眼睛。
在那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幼幼锐气尽失,忙收回筷子说:“对不起,你先。”
莫四海收回视线,将剩下的西红柿和鸡蛋聚拢在一起,全部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算你狠。幼幼恨恨地吞下了剩下的大半碗白米饭。
每天晚饭后,莫四海雷打不动地出门,直到十点多才回来。他不抽烟,不喝酒,貌似也没有女朋友,独来独往,神秘莫测。
他每天晚上出去做什么?幼幼很好奇,他该不会是潜伏在本市的暴恐份子吧?一到晚上就出去干一些反社会反人类的勾当?
周六这天,幼幼把钥匙忘在了餐桌上,她打电话给莫四海,问他在哪里,他说了他所在的位置,让她自己过去拿钥匙。
幼幼找到他说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一条夜市街,七扭八拐的,一到晚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周围几所学校的学生都会来这里吃喝玩乐。学生消费虽然不高,但胜在人多,薄利多销的指导方针养活了一大票外来摊贩。据说一个摊煎饼的年收入几十万,一到寒暑假全家都去新马泰度假。
幼幼沿路走过去,终于看见了莫四海,他在一排摊位中占了一角帮人配钥匙,顺带着卖U盘耳机之类的小玩意。有两个肤浅的MM正眼都不眨地看他操作机器。那修长的手指,泛白的关节,神乎其技的手法,深深地倾倒了她们。幼幼才不像她们那般肤浅,她已经透过他弯腰时低垂的领口,看到了他漂亮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
等那两个MM捧着钥匙擦着口水离开后,幼幼才走上前去说:“你的钥匙借我。”
“你的钥匙掉了?”莫四海头也不抬问。
“没有,忘带了,要不你再给我配一片吧,我留着备用。”
莫四海取出自己的钥匙,比对着,很快配好了一片。
“多少钱?”幼幼接过钥匙问。
“五块。”
幼幼打开钱包,没零钱了,只有百元大钞。“我没零钱,回去再给你行不行?”
“我可以找给你。”莫四海坚持。
切,还怕她赖账不成?幼幼拿出一百,递给他,换回一堆零钱,钱包差点塞不下。她很不愿意将一百块拆散,因为大钞一旦拆散了,很快就会花光。
果不其然,回去的路上,一时没抵挡住诱惑,又买了一大包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