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祚默默回到长生殿,向来怕疼的人,在谢医女给她清洗伤口、敷上药膏的一系列过程中一声不吭。谢医女走后,屏退了所有宫人,苏素衣走到秦祚身边,心疼的埋怨道:“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秦祚低头道:“我以为身体疼了,心里就不会疼了。”
苏素衣将她揽进怀里,秦祚顺势靠过去,头枕在苏素衣软软的心口处,但此时心中没有其他念头,只觉得天下之大,只有这个怀抱,才能让自己安心。
半晌,怀中人闷闷的声音响起:“我想告知母后真相。”
秦祚想了很久了,立栎阳为储君最大的阻碍不在朝堂,而在后宫。朱太后是避不开的一座高峰,告知太后真相,她便有了攻入点,不然无论如何,朱太后是一定会激烈反对的。
她本来很是纠结,告诉朱太后这个真相会不会太残忍了,从失去一个陌生的女儿变成失去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哪个更伤人一些?
今日谈话之后,秦祚坚定了决心,她不是责怪朱太后什么,毕竟当年朱太后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知道后也是尽心尽力的寻找女儿。秦祚坚定的是立栎阳为储的决心。
本来栎阳的政治才能就比阿绍要高出几倍,性子也比阿绍要勇敢果断,于公于私她都是最适合的接班人。但就因为是女子,所以便不能争一争,只能被动的等待成年,若遇到心仪的人还好,没有心仪的人就会被父母指定一门亲事,嫁与一个陌生男人,为他生儿育女,满腔才华尽数耗于柴米油盐。最可怕的是周围的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的,秦祚偏偏不服,规则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至于朱太后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会不会大义灭亲,为了孙儿灭掉突然出现的女儿,秦祚都是有充足准备的,几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她要封锁消息,便一个字也传不出去。
苏素衣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反对,但见秦祚蜷缩着身子,紧抿着唇,神情落寞,她心中一软,道:“陛下想怎样做就做吧。”
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跟她一起面对的。
秦祚满足的慰叹一声:“这世间,只有你会对我这么好。”不论我想做什么,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我,不管此事多么的危险。
苏素衣轻轻抚摸着怀中人乌黑的发丝,温柔道:“那是因为陛下对我也有这么好啊。”若不是你先将真心捧给了我,我恐怕这一生都不敢这么勇敢的爱你。
偌大的长生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两道紧紧依偎着的身影,瑟瑟的秋风吹进来,将两人的发丝吹乱,发丝在空中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秦祚一直在等一个向朱太后开口的契机,在长安城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秦祚等到了。
谢医女下午匆匆赶来,向秦祚禀告,安排在宫外实验的十组女子,两个女子一组,其中有两组充当受孕的女子都成功怀孕了,谢医女把了脉,很是正常。这些实验的女子,都是从青楼中挑选的身体没有染病的女子,事先跟她们谈好了条件,只需配合做这个实验,便帮她们赎身,还有一大笔安置费,到时候再嫁也好,自己过也罢,都不用愁钱了。
青楼中的女子什么没见过?大秦民风开放,除了龙阳之好外,甚至会有女子乔装打扮来青楼召妓,青楼女子甚至还有互相安慰的时候。所以这个实验,找到合适的人选很是顺利,也不用强迫。
现在只等将胎儿生下,再检查一下胎儿的健康便好了。
谢医女信誓旦旦的与秦祚说道:“虽然孩子还未出生,但孩子身体十有□□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秦祚相信她的医术,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自己还是等小孩出世之后检查完再与苏素衣说。
“只不过,据我了解,用此秘药生出的小孩大多都是女孩,那巫女族族长说,怕是一百个小孩里只有一个是男孩。”谢医女补充道。
秦祚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她们族中之人全是女子。”
谢医女点点头,心中有些怪异,她也是接触巫女族之后才真正相信女子之间是可有有爱情的。原先虽然知道秦祚与苏素衣之间的感情,但她总觉得这只是因为秦祚的身份无法找个男子相伴终身,只能与苏素衣相互扶持,甚至还暗中可怜过秦祚。
当她接触了巫女族之后,特别是接触过那个热情奔放的族长之后,她觉得自己仿佛都有点动摇了,竟产生出女子和女子在一起挺不错的念头。
秦祚:“你继续观察,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此事一定要万无一失。”
谢医女停止了胡思乱想,肃然的应了,她也知道这件事对于陛下来说多重要,丝毫不敢马虎。秦祚这些年威严渐重,连她有时都要小心翼翼的说话,这个人大概只有在苏素衣面前,才一副从前青涩少女的模样吧。
秦祚勾了勾唇角,说道:“坐一会儿,等天色暗些了陪我去慈安殿一趟。”
这一坐,坐到了栎阳和阿绍下课来书房,秦祚跟她们交代道:“皇奶奶有半个月要潜心礼佛,不能有人打扰,所以你们倆这半个月不要去找皇奶奶了。”
栎阳笑道:“父皇,您忘啦,我与阿绍明日又要去学院啦,等我们回来,正好十五日,能去拜见皇奶奶呢。”
秦祚摆了摆手:“就你精,快去找母妃吧,别打扰父皇办公。”
栎阳与阿绍便嘻嘻哈哈的走了,他们每日下课都会到长生殿与秦祚和苏素衣一起用过晚膳再各自回寝宫。上下课的路上会路过秦祚的书房,平时除非秦祚唤他们在议事时旁听,其他时候都不会过来打扰。今日是秦祚吩咐王瑾见着两人叫进来,她要叮嘱一番。
叮嘱完后,秦祚带着谢医女往慈安殿而去。
谢医女苦着一张脸,道:“陛下,臣腿脚突然酸痛麻木,走不动路,要不陛下先行过去?”自从刚刚秦祚详细向她询问了滴血认亲的事项,以及交代她的事,此时她就根本就不愿往慈安殿的方向靠近。
秦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拿手指隔空点了点,道:“没出息,好好跟着我,别想逃。”语气不容置疑,脸上虽是带着笑容,可那丝笑意在眼里根本寻不着。
谢医女被她眼神看得心中一颤,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乖乖跟在她身后,额头上冷汗直冒。
朱太后对于秦祚的到来很是惊讶,但眼中也难掩欢喜,笑道:“陛下这个时候怎么过来啦?”
秦祚心中一痛,撇过头去,喃喃道:“是有些事要与母后细说。”
朱太后见她神情不对,慢慢收起了笑容,担心道:“何事?”
秦祚犀利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是。”宫人们很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异常,都恨不得屏住呼吸,安静的快步撤离。
秦祚使了个眼色,谢医女也跟着出去了,但很快,端着一盆清水回来了。将铜盆放在秦祚面前,逃也似的离开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她一般。
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母女二人。
朱太后好奇的看向秦祚:“这是?”
秦祚也不说话,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小刀,怕疼不敢划一刀,只敢拿刀尖在手指上戳了一下,滴了滴血在清水中。然后对已经一脸震惊的朱太后说道:“母后,该您了。”
朱太后一下站起,愤怒的嘴唇都在颤抖:“你这是做什么!”
秦祚低沉道:“母后息怒,先看一看这封信,您就知道儿臣在做什么了。”
秦祚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双手恭敬的递了过去,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既然一定要伤害,她没有勇气亲自告诉朱太后这一残忍的真相,只有借助笔墨,仿佛这样会让自己的罪恶感消失一些。
朱太后先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接过信封,毫不犹豫的拆开看了起来。
秦祚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朱太后的脸色,只见脸色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青,秦祚的心也生生的提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她忽然在想,自己这样是否是正确的?
朱太后没说出一句话来,在看完信后,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出,洒在水盆附近。秦祚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扶住朱太后单薄的身子。
朱太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甘的闭上眼睛,独留秦祚在殿内大吼道:“太医呢,全部给我进来!谢医女!”
听闻声响,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群宫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见殿中情景一阵尖叫。还是谢医女心中早有准备,见朱太后萎靡的倒在秦祚怀里,立马上前帮忙将朱太后扶到床上去,这才有空细细诊断。
任由宫人们为太后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换一身干净衣服,谢医女拉着秦祚到一旁说道:“怒极攻心,气的。”
秦祚点点头,道:“开药吧,太后不能出事。”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秦祚心中一阵抽搐。
她早就将朱太后手中的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了,见殿内一团混乱,她走出了慈安殿。
“你去安排吧。”她仿佛对着空气说话,但却有人回答她一声“是”,她深吸一口气,步伐重新变得坚定。
朱太后悠悠醒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梦里她的儿子死了,竟然有一个人阴差阳错的假冒自己儿子当了皇帝。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出生起就未见过的亲生女儿,朱太后嗤笑一声,这个梦太不合常理了。
她睁开眼,发现身边的宫人她都不认识,好像……那个梦,是真的?
朱太后,又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太残忍了,没心没肺,哼
另,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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