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寒冬日,洛凰就那样随着宁长生师徒在清闲庄内住下来了。
晚上不会再觉得冷,伤势好的也很快,让洛凰不得不敬佩宁长生,明明是一个还俗的道士,医术却这么厉害,难道他是发现自己在医术上更有前途才还俗的么?
尽管住在了清闲庄内,浮生也依旧每天亲自做着宁长生的一日三餐。
那时洛凰才知道,宁长生虽然是个仙风道骨的木头人,可对吃的却很挑剔,非佳肴美味不入口,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他自己亲手做的包子。
而从浮生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会做饭了,有这样一个挑食的师父,洛凰愈发觉得浮生的不简单。
再说清闲庄里说是请宁长生来给百里熙治病,可除了第一天百里熙见了宁长生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过他了。
三个人依旧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是住不下,而是浮生说了:“师父答应了那个欠债的,洛姐姐的伤势一日不好全就要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听着这话,洛凰墨眉间微沉一下,什么都不说,心情也沉闷了几分。
而木头人的宁长生,在那时却看了她一眼,清透直入人心,好似他这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其实对外界所有人的心思都能一眼看透。
不过他并没说什么,每天没事做的时候,要么抱着他那么油纸伞在院中坐着,要么就是撑着伞站在院中。
红衣白发,君子如玉,引得不少小丫鬟远远观望。宁长生却只是目光静静看着某处虚空,依旧不言不语,也不知道他看病的时候,也这样不言不语么。
委实无聊时,洛凰却看着宁长生的视线有一瞬落在了手中的伞上,然后她就惊奇的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宁道长唇角居然浮现了抹浅浅的笑。
虽然很短,可却是货真价实的笑。
原来这个木头人是会有表情的啊?!
可对象为什么会是一把伞呢?
好奇着,洛凰招了宋浮生到身前,问道:“浮生,你师父为什么一直撑着那把伞呢?”
想一想,不管是晴天还是风雪天,宁长生始终伞不离手。
那把伞看上去已然有些年份了,虽然旧了些,也经常拿出来用,可却并不显破,不难看出依旧被使用的很好。
浮生双手趴在窗户上,粉嫩嫩的小脸抵着手背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一直撑着那把伞,不过师父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它,我听师伯说,这把伞好看是师父的一个故人送给他的。”
故人相送?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人,看宁长生对一把伞就这样重视。
而她面前宋浮生,说着说着,作为控师系的他却扭头看着洛凰,问道:“洛姐姐,你说如果我也送师父一个东西,师父也会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么?”
洛凰很认真的想一想,却想不出答案。
像宁长生那么木头的人,她觉得他能那么重视一把伞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了,很难想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放在心头。
不过洛凰还想出答案,旁边浮生却又是认真地道:“嗯,其实师父带不带在身边也不重要。因为,不管师父走到哪里,浮生都会永远跟着师父的。”
听着浮生全身心对宁长生依赖的话,洛凰不由一笑,能够有人这样不计一切的去跟随,宁长生是幸运的。
曾经,也有人如浮生一般,不计较一切的陪在她身边。
如今她的伤未愈,也不知道靖安王府的人是否知道她还活着。
认识她的人虽然不多,可靖安王府的人却经常在永安城中采办各种东西,如今还在年关里,不少人会趁着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就不妙了。
所以在清闲庄的几天里,洛凰都很是安静。
同样安静的还有清闲庄,以为是旸国身在邺国的质子。
清闲庄不管是什么样大大小小的日子都过的很是低调,一面因为一些事情又让太子周佑来为难了。
清闲山庄的一众丫鬟仆人们,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最热闹的事情也不过是聚在一起说着永安城里的八卦。
服侍在洛凰他们院中的小丫鬟翠环也是热衷于八卦的其中一员。
化雪的冬日,天气总是异常的寒冷。
除去院中的站着有神的宁长生,洛凰与宋浮生,正在烧着暖炉的屋子里听着小翠绘声绘色的跟他们讲着永安城里的事情。
“洛姑娘,小宋道长,你们真的应该出去逛一逛,城里的各个戏班里都推出了不少新戏,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还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最近不将靖安王的英勇事迹也开始讲一些热闹的事情了。每天街上都有好多人,热闹极了,啊,还有一些从其他地方来的耍杂技的,最近在永安城里也是很火,听说有几家大人的府上都想让他们去表演呢……”
宋浮生听得好奇,他一直跟随在宁长生身边,这还是第一次在山下过年关。
“原来年关都是这么热闹的啊……”
宋浮生惊呼着,睁大了眼睛很是好奇。
他生得粉嫩一团,很是可爱。
翠环不由逗着他道:“小宋道长,你要是想出去玩,不如明天我带你出去看看怎么样?”
闻言宋浮生的眼睛一亮却又很快的恢复如常,抖一抖小小衣袖,坚声道:“师父不去,浮生也不去。”
也不知是年纪小舍不得离开,还是真如他所说那样——师父在哪,浮生在哪。
翠环忍不住逗他:“你师父就在院子里不曾离开,小宋道长,你跟我出去逛一逛,保管回来的时候,你师父还在院子里呢。你是去还是不去?”
年纪小小,心智却坚定的宋浮生依旧摇头,仍是不去。
翠环就不由叹气了:“小宋道长,你还真不是贪玩的孩子啊。”
旁边洛凰看着两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见劝不动宋浮生,翠环也不失落,清秀的脸上,突然故作神秘道:“那你们可知道,现在永安城里传的最热闹的事情是什么?”
宋浮生眨巴下通透眼睛,一脸的纯真道:“难道不是那些耍杂技的人么?”
翠环一摇头:“那也只是让人看个热闹,最近发生了两件事情,可是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在议论。”
看着她一脸的八卦,洛凰缓缓道:“莫不是哪个世家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洛姑娘,你没出门居然也能知道。”
翠环惊讶看着她。
洛凰只是一笑,都说是爱八卦,自然少不得家长里短的事情,而能让全城的人都议论纷纷的,十有八九是显赫世家的事情。
“其实啊,要说起那家来,洛姑娘你应该也听说过。最近最热闹的就是靖安王府了。”翠环揭晓道。
闻言,洛凰面上的笑容沉了几分,似无意道:“靖安王娶了怀御公主,不正是永安城里无人不知的事情么。”
翠环却是面色一正道:“洛姑娘,那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现在靖安王和怀御公主的婚事固然热闹,却也是乐极生悲的事情。”
洛凰不由微微挑眉。
翠环低声道:“你们都听说了在靖安王和怀御公主成亲当日有人大闹婚礼吧,这场婚礼真是从一开始就不顺啊,现在大家都说因为这场婚礼没选对吉日。前几天靖安王府里的老夫人本来就受了重伤,听说前天晚上还被惊吓到了,也不知道她是看见了什么,大半夜就突然疯疯癫癫的说着一些胡话,连巡防的将士们都惊动了,到了第二天不顾自己的伤重的快没了半条命,就匆匆去了城郊的福泽寺里去烧香拜佛了。”
洛凰是知道靖安王府老夫人是信佛的,只是她如今的一身罪孽,就是佛祖也难救赎。
看洛凰听得认真,翠环亦是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靖安王府里温二小姐的事情了。也是昨天靖安王府的老夫人拜完了佛要回去,归途温二小姐的马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撞上了一个孕妇,那孕妇的丈夫也是个无赖,就趁机狮子大开口想要讹诈温二小姐一些银子,可没想温二小姐气不过,当场就让人打了那对夫妻,却刚好被路过的颜御史的夫人看见了,颜夫人去劝,还反被温二小姐给骂了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颜夫人气得不轻,所以现在满城都是在说温二小姐仗着公主进了他们靖安王府的门,就蛮横无理了……”
洛凰想,温芸箐这次可真是开罪了不好惹的人了。
颜御史的夫人洛凰曾经远远见过一次,听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很是耿直火爆,但凡见到了不平的事情都会去管一管,其人够仗义,又是镇威将军府里出来的,与永安城不少显贵世家的夫人交情都很好。
她若是不喜欢谁,凭着交情,永安城里过半数的人家都不会喜欢。
其实温芸箐那件事情,虽然是她撞人在先,可也是对方想要耍赖讹诈一番,温芸箐蛮横的性子自然不会吃亏,只是她却让人动手打人,被颜夫人装上后,却又与颜夫人起了冲突。
温芸箐也算是个机灵人,没想到却做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洛凰却是明白的,温芸箐心系周佑,而那颜夫人,听闻在未出嫁前曾与周佑交好,一度差点成为了太子妃。
没想到她还没去做什么,温芸箐就已经给自己凭白竖起了不少敌人。
而一心想让女儿也尊贵至极的老夫人,恐怕疯疯癫癫的惊吓之余,也更是头疼了。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
莫不是阿溪在天有灵,让老夫人和温芸箐他们要遭受惩罚了么。
翠环看着洛凰怔然出神,想一想问道:“洛姑娘,小宋道长不出去逛逛,你可想出去走走?”
洛凰回神,眼中笑意带了几分悲凉道:“嗯,明天晚上,我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明日是阿溪离开的第七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明天他又是否记得回来看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