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拐弯处,两个大男人拍着胸口。“好险,好险。”
一双美目在盯着这个街角,路上还残留着两道由于速度而留下的灰尘,“无耻。”
“恩公,咱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卑鄙?”洪七有点儿脸红。
“你还有钱吗?”我问。
“没了,不是全被你……”
不等他说完,我又问:“我有钱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跟着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我要是有钱,我能住那么小的房子?我要有钱我能天天不吃饭?我要是有钱我能整天这样?我要有钱我……”气急败坏。
“可能你本身就是那种特别小气,特别吝啬的人呢。”洪七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不知道。”
“那你说我们是卑鄙点好?还是丢人好?”我问。
“这两个结果,差不多么。”洪七想了三分零七秒后回答。
“笨啊,卑鄙就算有钱,我们还能拿在手里。丢人,不但钱没了,面子也丢了。”跟这个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真的有点没法沟通啊。
45度角仰望天空,背靠在墙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我沉默了。
看我不说话,洪七抱着棍子也蹲在了我身边,一遍用棍子捅在地上的蚂蚁。嘴里还嘀咕着,“一只,一只,两只,三只,三只,三只,三只,四只,四只……”
唐冰美目回转,有点失魂落魄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不由得有点自嘲:唉,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害老娘在这边装了半天的矜持。谁看到我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想邀请我吃个饭,一睹我的绝世容颜,我呸。这俩货逃跑的路线竟然还是老娘回家的路,不会是我的邻居吧?不能啊,为了钓个金龟婿,我砸锅卖铁的租的那个高档小区,也不能出这么两个穷玩意啊!
阴沉着脸,唐冰抱着东西向家的方向走去。
拐角,两个黑影……错愕+错愕+错愕。
这俩货怎么还在这里等着?难道是想请我吃饭?给我个惊喜?不能吧,看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的主啊。唐冰心想。
难道是看上我来追我了?难道鲜花真的是用绿叶来配的?身边多了一个洪七,我的个人魅力忽然拔升了?我想。
哇,又看到美女了。洪七也就只有这个想法了。
“咳,好巧,又见到你们了。”唐冰笑着说,“是想约我吃饭?”既然他们不说,我就现出来看他们怎么办。
“是啊,真巧。”有点儿脸红,我仓促回答,“是啊是啊。不知道唐小姐你喜欢吃点儿什么?”
“恩公,你不是没……”不等洪七说完,被我一脚踹翻在地。
见到我这么说,唐冰低头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挑食,随便吃点就是了。”
“第一次见面,就吃豪华大餐,我想唐小姐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不如我们就去路边那个馄饨摊吃一碗馄饨你觉得怎么样呢?”
恩公,你也真好意思开这样的口……洪七三道黑线,我作为一个叫花子都觉得丢人。
都不敢说找个店,竟然仅仅找了个摊……唐冰三道黑线,转而微微一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觉得吃什么,能看得出一个男人的风度呢。”
“咳,其实不管是吃了鲍鱼龙虾,还是吃街边的风味小吃,最后出来的,还不都是一样,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方便,简单。看,往前一百米就是一个路边摊,就他了。”我厚着脸皮说。
“恩公,往后36米就是一个……”不等洪七说完,我接着又是一脚。
晚饭总算是有着落了。唐冰无奈心想,说道:“好吧,那我们就过去吧。”
见别人都没有异议了,我们快步向馄饨摊走去。
一盏已经被烟火熏黄了的电灯,挑在一个简陋的用编织袋围成的小空间里,照亮了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几张歪斜的桌椅和两个愁苦的人。
“老板,馄饨多少钱一碗啊?”我到了馄饨小摊前询问,其实以前来过。
“大碗八块,小碗六块。”两个人都有点爱答不理的,我终于知道他们这个小摊为什么生意不好了。
“汤,多少钱一碗?”
听到这句,没精打采的两个人警惕的抬起了头,相互对视了一眼。因为在几个月以前,也来了一位问汤多少钱的客人,他们的回答是汤随便喝,不要钱之后,那个客人无耻的光喝了四碗馄饨汤,抹嘴走人。好像那个人,就是这个人……
“汤,大碗四块,小碗三块。”在同一个地方不能跌倒两次,两个人坚定信念。
“这个帐是怎么算的?”我故意询问道。
“这么简单的算术题你算不出来啊?吃馄饨大碗八块,小碗六块。喝汤,大碗四块,小碗三块。”其中一个人回答完毕后,得意的向另外一个人笑了笑,哼,看这次他还怎么免费喝汤。另一个人猛点头。
“吃馄饨带汤么?”我继续故意问。唐冰和洪七有点惊讶的看着我,那种眼神仿佛在说,这个人是不是傻了?
“正宗大骨汤,还有面汤。要你一半的价钱绝对公道。”一个人回答,一个人猛点头。
“也就是说,馄饨带汤,大碗一共是八块,小碗一共是六块,对吧?”我问。
“恭喜你回答正确,yeah!”两个人一起回答,还一个伸出左手,一个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剪刀的动作,声音洪亮。
“噢,那也就是说,一碗馄饨,汤一半的钱,馄饨一半的钱咯?”
“这个……应该……是吧……”两个人慢慢的缩回了手,声若蚊蝇,一边思索自己的回答是不是有什么漏洞。
“那来一个大碗馄饨,两个小碗馄饨,不带汤。”
“哐啷……噗通……咣当……”一阵乱响,翻了两张桌子,三条凳子,一个锅子,还飞了一把勺子……馄饨摊的一个老板,一只手还按在翻了的锅子里……只有我还镇定的站在那里,迎着傍晚的风……
三两下收拾妥当,不知道为什么,唐冰和洪七都安静的坐在桌子旁,头深深的低着。两个老板默默地干着活,泪流满面。
“咚……咚……咚……”馄饨店老板,把一个大碗馄饨,两个小碗馄饨,摔在了我们所在的桌子上,转过身,流着泪走了。
“什么素质啊这是。”我有点儿气不过。
唐冰和洪七两个人还是深深的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把一个小碗馄饨推到洪七面前说:“你也知道,你是一个乞丐,平时免不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现在少吃点,先习惯着,给你一个小碗。”
“恩公,这个,真的不太够……”洪七有些委屈。
唐冰低着头,斜着眼看着那个大碗馄饨,心想,我是客人,大碗的应该会给我吧。否则,他就太无耻了。啊,他把小碗推过来了……无耻……
“女孩子么,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体型。每一个女人,不是正在减肥,就是在减肥的路上。”我说着,把另一个小碗推到唐冰的面前,“噢,这么多,你应该吃不了吧,没关系,我帮你。”顺势我又端起碗来往我的碗里拨了几个。
“我也可以帮唐小姐……”洪七还没说完,唐冰赶紧的把碗抢过去说,“我自己可以的,我自己可以的。”还把一只手按在了碗上护住。洪七发呆的停住了伸在半空拿着筷子的手。
吃罢,三只碗干净的都不用洗了。三人感叹,真的是一点儿汤都没有啊!什么味也没有啊!
我吃的最多,实在噎的不行了,问“老板,有免费的水吗?”
只见两个老板,各自一只手拿着一根擀馄饨皮的棍,轻轻的击打另一只手。
吃完了,在这里一直坐了快两个小时了,唐冰见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心中一禀,难道,他们会无耻到让一个女人付账?!必须先下手为强,“坐了好久了,我们走吧,我还要赶回去洗衣服呢。你看我的口袋里脏的。”说着,把身上仅有的三个兜都翻了出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嗯,恩公,我的屁股也坐的痒痒了。”洪七坐在凳子上扭着说。
“唉……”一声长叹,我有些无奈的道,“好,我们走吧。”靠,因为那俩老板的态度不好,我本来想占他们张桌子,让他们少做一桌子生意,没想到,由于我们三个在这里坐着,竟吸引了一群食客。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老板,算账。”我招呼忙碌的两个人。
“恩公,你还有钱?”当着这么多人,洪七问了出来。
没有顾忌他人的眼光,我轻蔑的一笑,“做男人,要始终保留着自己的一张底牌。”
眼睛直视前方,手伸进自己最贴身的小三角衣服的那个带拉链的兜里,不舍的抽出一张十元大钞,一共还有两张,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了。
看到老板过来了,我赶紧扎好裤腰带。把十款钱拍在桌子上道:“给你十块,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老板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啊!”在小老板的万分感谢中,我潇洒的留给了他们一个雄伟的背影。
小老板看到我们走远了,回头对正在忙碌的大老板说,“没看出来啊,这个人还能这么大方。”
“大方个蛋蛋,谢谢个屁啊。十块钱不正好么,还找什么找!两个三块一个四块。”有这么一个合伙人,真头疼。
“三,加三等于,一二三,三个,一二三,三个,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六加四,一二三四……”
“你嘀咕个茄子啊。快,给客人把做好的馄饨端过去。”
终于可以收摊了,两个人忙着收拾客人们的那些残羹剩饭,然后擦桌子,这时候小老板忽然用手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还真的是正好十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