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部每天的任务并不比这些服务员轻松,他得上下排查人员工作是否到位,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有什么问题得及时处理,琐事很多,责任也很多。
他行事较为风风火火,按照习惯,他会从送餐台开始检查热水是否充足,佐料酱汁是否摆好,然后一路走过去检查米饭和茶水。
餐厅靠左边的区域是二楼阳光最充足的地方,现在十点多的阳光已经好不吝啬地洒进餐厅,明亮的光被木格子窗切割成一束束发散的光辉,复古的红砖地板和木桌反射着柔和的光,一个女孩背影纤细,他才发现原来这样显老的服装也可以穿得这么有味道,她被高高束起的裹住的偏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红亮的光圈,脖子白皙而细长,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走近,虽然他本来也是要往这个方向走,但放慢的脚步显得他好像有意在向她靠近。
突然那个女孩转身,她的嘴唇微张,红唇轮廓分明而牙齿洁白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那个迷人的唇动了,他发现那里面的两个门牙有点点突出,灵活的舌头是红色的,很可爱。
“陈部,来的刚好,你知道67号牌在哪里吗?”
“嗯?”他才反应过来,但是没听到她说什么。
“这里少了一个67号牌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萯卿又重复了一遍。
他想了一下,“哦,在那边,34号桌那里,昨晚有人拼桌,去拿过来放回去就好了。”
“嗯,好的。”萯卿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要去找67号牌。
“等一下!”他突然喊住她。
萯卿疑惑地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你衣服怎么湿了?”
萯卿大囧,毕竟是在胸口的地方,还好陈部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萯卿也就流露出一丝慌乱转瞬就很淡定地回答:“刚刚不小心弄湿了,额,刚好天气很热,这样挺凉快的哈哈!”她尴尬地说,但又想到待会会有客人来这样会影响餐厅的形象,马上补了句:“很容易干的!”说完就转身要走。
“小卿,”萯卿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嗯?”
“去那边空调下摆餐具,这边待会弄。”说完他就走了,眼神有点沉重,步伐如常,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但萯卿还是感觉有点奇怪,他已经走远了才回了句:“哦。”
她匆匆快步走去空调下摆餐具,心想:“怎么回事啊?两个部长都给自己分配任务。”
刚好与迎面走来的黄部碰面,她们同时停了下来,黄部的目光还是那样冷冷的,现在却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情愫,然后她快步与萯卿擦肩而过。
萯卿耸耸肩,感叹上级就是复杂。
初到了空调吹拂的地儿,萯卿只觉得凉风拂面,感觉真爽,收拾好了桌面才发觉好冷啊,“陈部是要自己过来被冻的吗?我不就是说了这天气很热嘛?”她心说,却发现胸口处的衣服干了,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中午的客人还算不太多,倒是没有昨天周末那么多,萯卿麻利地收着桌,一旁的月芳慢慢吞吞地擦桌,萯卿有点无奈,但是她知道月芳有点公主气,不能苦着累着,还很会抱怨,只能加快自己的节奏,更加卖力地擦桌、摆餐具。
看着萯卿那么能干,月芳干脆坐在隔间的角落,那里偷懒不会被经理发现,萯卿对她笑笑,说:“那你小心经理咯。”然后就四处张望有没有哪个桌子要收拾,却看到彩虹边四处张望边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红枣,隔着包装袋挤出两颗到嘴里,然后再把红枣放回抽屉,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偷吃被萯卿看到了,看到她的两个脸蛋被大红枣撑得鼓鼓的,“哈哈!”萯卿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用力地推车走开。
“喂!小卿!过来!”不料彩虹偷吃不赶快抹嘴还敢叫她,果然嘴里的红枣差点要掉了出来,萯卿抿嘴偷笑。萯卿拿起抹布走过去,笑问她:“是不是偷吃还要我帮你抹抹嘴啊!”
“不是啦,我想问你吃不吃,我自己买的,肚子很饿还没吃早餐呢!”
萯卿摇摇头说:“谢谢啦,我早上吃了两个馒头还不饿,你小心点,被经理逮住就完蛋了!”
在生活中有很多时候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没错,此时经理出现了,眼见她快步走过来,凶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人一样,萯卿马上自然地大声说:“彩虹,那个配料桌上的卤汤没了,去哪里装啊?”
彩虹嘴巴里的枣还没吃完,萯卿又迅速反应过来说:“对不起,我想起来了,在那里对吧,我马上去,你帮我把餐车推去收一下那桌好不好?谢谢你啦!”然后萯卿快步走开,正面迎上经理又十分淡定地微笑打招呼:“经理。”彩虹也配合地推餐车离开,成功躲过被经理发现吃零食的一劫。
经理依然目露凶光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萯卿看了一下手表,快两点了。萯卿的手指很痛,因为长时间弄水,尤其是洗洁精水,而她的手比较脆弱,很容易过敏,长时间碰这些水就会长出小水痘还有变得红肿。
“唉,看来我这纤细可爱的手指已经毁容了。”萯卿在洗手台端详着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然后继续洗抹布,又愧疚地说:“卿卿的手,我对不起你啊!我没什么能力让你享福,你要等我,等我有能力了就让你过上好日子!”
“喂!你在跟谁说话?自言自语啊?”突然有个男生出现在萯卿后面。
萯卿看着镜子,注意到他身上的制服,意识到他也是这里的服务员,“没啊,我不是自言自语。”
他看了一下周围,然后走到男厕所里面,一会儿又出来,笑说:“反正这男厕所里面是没人,这外面也没人,难道那个人在女厕所里?”
“不是啦,我在跟我的手说话。”
“好吧,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笑着摇摇头,他指着萯卿的手,“说说看你跟…它,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啦。”萯卿不想跟他多说,现在只想快点把抹布洗好,可以让手指休息一下,真无奈,这么多抹布都是自己洗,月芳早就走了。
“两点多了,快半了,不走?”他又问她。
“那又怎样,我的活还没干完。”萯卿无奈地说。
“那我帮你吧。”说着就要帮她洗抹布,萯卿马上抢过来,“喂喂,谢谢你啦!可是这些是我刚洗好的,你可别帮倒忙哦!”
他看着萯卿坚持要自己来也就不勉强,“那我先走咯,拜拜。”萯卿点点头。
“对了,”就在他刚踏出厕所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萯卿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小卿。”
“我是陈锐。”他转过头微笑着说。
“原来你就是陈锐,哈哈,是刚睡醒吧,昨晚你们都去喝酒了。”
“都是彩虹说的吧。”他脸红了,摸摸头有点尴尬。
“对啊。”萯卿把抹布都放到桶里,提着走出去,经过他走在前面。
“陈锐!快还我酒钱!”一个留金黄色短发的男生一脸拽拽地走过来,突然就加速跑过来一只手圈住陈锐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靠!每次喝酒都花老子的钱!”
陈锐用力地挣脱,他有点尴尬地看着萯卿,萯卿也没在意,绕过他们去窗户那边晾抹布。
这里阳光倾泻而下,萯卿的鬓边有发丝滑下,她蹲在阳光里,半眯着眼,把抹布一张张摊开挂在桌角,“又要晒黑了…”她小声嘀咕。
“快走啊,你站着干嘛!”萯卿转过头,看到陈锐推着那个男生。
其实刚刚他们路过,陈锐看到萯卿蹲在那里,一时愣愣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孩蹲在那就想一只瘦弱的小猫蜷缩成一团,阳光像是流淌的光流,在她的刘海上漾着金红的波浪,柔黄的光波顺着她的发丝而下,阳光给了她的媚眼、鼻唇柔和的线条,突然她微垂的轻颤,似是一颗石子投入他的心池,他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旁边的韩彪也看呆了眼,马上挡在韩彪的面前,推搡着让他离开。
萯卿站起来,却没想到眼前一黑,往后倒去,黑暗中萯卿只觉得有两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她就那样被他们两个一人一边地扶住胳膊,萯卿的眼前恢复正常的同时脑子“嗡嗡”作响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她看到他们两个抓着自己的胳膊,马上甩开。
看到他们两个对视一眼,表情复杂,转过头看她的时候就剩下萯卿看得懂的尴尬和担心,“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压,谢谢你们。”萯卿微笑地说。
然后看向韩彪,“那么你就是韩彪吧。”
韩彪刚刚扶住萯卿的手突然间不知道该放哪里,摸了摸头,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猜!”萯卿调皮地眨眨眼睛,拍拍手就绕过他们要走,“啦啦啦~终于放学咯!”萯卿刚说完就意识到说错了,脚步顿住,慢慢地转过头,对身后还呆愣着的两个人吐吐舌头,“我是说下班啦。”然后快步离开,去仓库取书包。
取了书包,萯卿照常要去寻一个安静的地儿去看《明朝那些事儿》。
还是那个安静的隔间,她擦好桌子书一放就心神平静,一个上午的劳累在明朝的世界里渐渐消失。
“小卿!”“砰!”地一声彩虹坐在了萯卿面前,前面那句叫唤她倒是没听见,但后面这巨响倒是把她拉回现实,抬头就看到彩虹气喘吁吁地坐在她的面前,鼻尖全是一颗颗晶莹的汗珠。
萯卿问她:“你怎么回事?”边伸手抽了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她接过去也不擦汗,而是从她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根冰棒,撕开就吃,她咬着冰棒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眼睛却斜着看远处。
“喂喂!你干嘛?这表情是有人要抢你的零食吗?”萯卿靠着她紧抱着的塑料袋,不用想也知道那鼓鼓的装着零食。
彩虹这才转过头看萯卿,好像坐了那么久才注意到她一样,把怀里的塑料袋“啪!”地一声扔桌上,里面的一包火红的辣条露了出来。
她的嘴唇被冰棒冻得艳红,“对啊,就是有人要抢我的零食,你要吃吗?随便拿。”
萯卿“嗤”地一声笑了,真是败给她的古灵精怪,她把塑料袋拉过来说:“让我看看你的口味。”
打开来看到四包辣条,一大包蜜糖红枣,没了。萯卿抬头看着她说:“不是吧,都是垃圾食品,虽然我也喜欢吃,但是…算了吧。”然后把塑料袋竖着靠放在桌子上的纸巾旁边。
萯卿想继续看书,可是面前的女生总是吃东西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干脆把书合上,拿出手机来玩游戏。
“你真的不吃啊?!”彩虹的冰棒已经吃完,拿起一包辣条用嘴巴撕开,然后咬着辣条含糊不清地问萯卿。
萯卿抬头笑着看她,摇摇头,又继续低头玩游戏——五子连珠。
“其实这袋零食是我抢过来的,哈哈!”她突然大笑着说。
萯卿好笑地看着她粘到红红的辣油和子然的嘴唇,说:“怪不得你怕人家来抢回去。”
“啊啊啊!”彩虹突然把桌子上的零食紧紧地抱回怀里,惊恐地怪叫起来。
萯卿偷笑,想着应该是“被盗者”来了,果然有一个皮肤黝黑长得跟彩虹有几分相似的男生出现,他给了彩虹几个爆栗,然后从她的怀里拔出他的零食,坐在一边的椅子,拿出一包辣条用力地吃着,好像把气撒在辣条身上。
萯卿没说话,默默地继续玩游戏。
“喂,你要不要吃?”
一会儿萯卿才意识到好像有人问她话,抬起头说:“嗯?”发现那个男生拿出一包辣条看着她,又重复一遍:“吃吗?”
“谢谢你!不用了,我不吃,你吃吧,才好不容易抢回你的粮食呢!”萯卿笑道。
“你不吃我吃!”彩虹迅速地伸手来抢,谁知旁边那位早知道她的动作一下躲过,还瞪了她一眼。
“肚子好饿,那你不吃我吃了。”他整个人都靠在椅子上,边说边撕开大口吃起来。
“不是吧,肚子饿吃这个充饥?不太好吧。”萯卿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有气无力。
“早上没吃,还上了那么久的班。”他翻了下白眼。
“干什么呢?”突然陈部出现,他走到萯卿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又是眨了眨他的大眼睛,“你干嘛呢?快,快跟他抢粮食。”萯卿看着这双大眼睛就想让他干点坏事。
陈部只是瞄了一眼那袋零食,然后就不屑地说:“不要。”
“我还不给呢!哼!”那男生边吃边说。
彩虹身体前倾,对陈部挑挑眉说:“呦!你怎么有空在这闲坐不回家带带孩子呀!”萯卿闻言吓了一跳,震惊地侧头看着陈部,“纳尼?你、你竟然有孩子啦?”
陈部只是扬起一边的嘴角笑笑,双眼直视彩虹挑衅的眼睛,并没有回答问题。
“彩虹你开玩笑吧?陈部看起来很年轻啊!”萯卿笑着说。
“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让他自己说是不是真的。”彩虹又挑挑眉,笑着在桌子上转动着她的手机。
“哼,不跟你废话。”陈部突然站起,笑着说,眼睛先是瞪了彩虹一眼就移开,绕过萯卿快步离开。
萯卿有些郁闷,看着彩虹良久,彩虹似是毫不在意地低头刷微博。
萯卿还是忍不住身体前倾,搭着彩虹的肩膀,轻声问:“陈部真的有孩子啦?我很好奇也。”
彩虹斜睨萯卿一眼,冷笑道:“不信你问黄部,黄部还有照片。”
“好吧。”萯卿坐到原位,多年地看小说经验告诉她:这里面必有故事,但是她不敢随便问,因为他们好像都很在意。
“喂,你在这里干嘛?”彩虹旁边的男生突然问到,打断了萯卿的思绪。
“我啊?看书啊!”说完萯卿拍了拍面前厚厚的书。
他看到那书的厚度,惊讶地挑挑眉。萯卿发现他挑眉的样子真是跟彩虹惊人的相似,难道…
“嘿,你和彩虹是兄妹吧?”
“对啊,你才知道啊。”
“废话,我来这里才第二天。我叫小卿,那你叫什么名字?”
“夏雨,夏天的夏。”
“好名字也!”萯卿陷入沉思,夏雨看着她怎么一个名字也可以让她思考,看着看着,她突然抬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的眼睛有快乐的光闪动。
“什么?”夏雨也不自觉地笑了。
“就是你们名字的由来啊,夏日清爽的雨过后常常会有绚丽的彩虹挂在干净的天边啊!”她看着窗外的天空,笑得眼角弯弯,好像此时天空真的有一道绚丽的彩虹。
“对吧!”萯卿突然回头,看到夏雨正看着她,彩虹还是继续刷微博。“我也就是猜猜啦,不要介意哦!”还好夏雨只是笑笑也没说话,萯卿松了口气,因为她最怕自己乱说话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