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很是辛苦,李芬在孕期反应特别大,五个月的时候就休了产假在家。店里的运营一切照常,偶尔顾惜会过去,带着一些新款甜点的配方。前世顾惜偏好甜食,所以没事的时候就在家琢磨甜点配方。据说,生活过得辛苦的人,会偏好口味上的甜美。
顾全在李芬孕期接的都是在家里画图纸的工作,工地的事情都交代给老杜了。老辈人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如今看见李芬这么辛苦,顾惜不禁想,自己当年可能也是这样折腾她的,不禁泪湿眼眶。
随着李芬肚子一天天变得滚圆,预产期也将要接近了。小生命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清晨呱呱坠地。这天,李芬像往常一样起来,在洗漱的时候发现大腿一阵阵热流,她马上大叫。
“老公,老公,羊水破了。”正在做早餐的顾全听到李芬的喊声,把勺子一扔,煤气灶都没有关,直接冲到洗漱间把李芬抱出来了。
顾惜也听到了喊声,她急忙把门打开,顾全就抱着李芬下去了。顾惜又赶紧去厨房把煤气关了,然后去李芬的房间把户口本,身份证,准生证和存折等证件拿上,还有之前准备好的奶瓶,纸尿布,小衣服等等婴儿用品,然后锁好门下楼去追顾全。正好顾全抱着李芬正在拦车。顾惜赶紧过去帮忙。
出租车上,顾惜从后视镜看到李芬疼得汗水流不停,整个人都很虚弱苍白。她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小家伙,你快出来吧,别折腾咱们妈妈了,好吗?”司机也是个能急人所急的,人命关天,他也加快了车速。
到了医院之后是有惊无险,下午两点,李芬成功诞下一名男婴。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顾全对李芬照顾得无微不至,所有的活儿都是他一手包办了。但顾此难免就失彼。这个时候顾惜就照顾家里,接受顾全还未完成的工作,抽空也去店里巡视,酒店的工作人员都俨然把这个初中的小女孩当成了二老板。周家北很久没有露过面了,所有的工作都是秘书在安排。听说,他是去了法国。
下午的阳光正好,顾惜提着刚刚做好的鱼汤一阵紧赶慢赶来到医院。顾全正坐在李芬床边逗弄着小家伙。
顾惜把手中的鱼汤放下,又去找了干净的碗把鱼汤倒出来。
“妈,多喝点鱼汤吧,没有放花椒和生姜,书里说坐月子需要营养,而且这鲫鱼汤特别下奶。”顾惜说得一本正经,却把整家人都逗笑了。
“小惜,辛苦你了。爸爸妈妈没顾上的事情都是你在张罗。”李芬拉着顾惜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妈,你别这样说,不辛苦的,当初你们不也是这样把我养大的嘛。”
“你妈说的对,你就是太懂事了。有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希望你能跟我们撒撒娇。”顾全也附和着。
顾惜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爱的爸爸妈妈,只要我们一家人幸福快乐就好了,别的都不重要的。”
这时候小家伙哼唧了两声。顾全连忙哄着:“哎呀,小家伙不乐意了。”
顾惜和李芬都笑了。
“对了,小惜。你弟弟生下来这么久,还没有名字。我和你妈妈商量着,你给你弟弟起个名字。”顾全一边逗着小家伙,一边说。
“这怎么能行呢?我不会起名字的。”顾惜连忙摆手。
“小惜,我总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们顾家的礼物,我和你妈都很高兴你能成为我们的女儿。给你弟弟起个名字吧。”
顾惜看了看襁褓中那个有些皱巴的小东西,眉眼温柔。
“那,就叫顾止安,好吗?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停止,一生平安和顺。”
“好,这个名字好,止安,以后你就叫顾止安了。”顾全把顾止安抱起来,顾止安咧咧嘴。窗外阳光明媚,风吹树叶哗哗作响。琴瑟在御,岁月莫不静好。
顾止安是个淘气的小家伙,总是逗得人苦笑不得。他喜欢拆装各种机器。一岁的时候刚会走,满屋子乱窜,打烂了好多东西。
李芬气得肝疼,连说他败家。顾全在一边笑。
“咱儿子这么喜欢机器,将来当工程师好不好?”顾止安在爸爸怀里蹭了蹭,看着妈妈愤怒的脸咯咯的笑。顾惜在厨房捧着水杯,看着一幕幕,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人生小喜,眉目清润。安稳妥实,平淡是真。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顾止安一岁多的时候,顾惜已经在备战中考了。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反倒是陈绩,这三年里总是断断续续地出现在顾惜面前,每一次都苍白憔悴。他教顾惜很多服装设计的知识,对她也很严厉。很多次顾惜看见他晚上独自喝酒,眼神空洞苍白。顾惜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他这么心心念念不忘。同时也深深感觉,感情的错付,很折磨人。
周小白和沈子轩一直没有再出现在顾惜的世界里,就像突然的出现一样,也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顾惜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和沈耀庭,周小白,沈子轩这三人有任何交集。但是所谓命运真的是自有天意安排。
顾惜恨顺利升上市重点高中,止不过学校在A市。李芬一边碎碎念,一边给女儿收拾行李。
“到了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但是你要常常打电话回家。你爸爸不是给你买了传呼机吗?没事就多跟我们联系联系,学校应该有公用电话吧。在那边吃穿都不要亏了自己,没钱就跟家里说,爸妈给你汇过去。在学校不要跟同学起冲突,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你还这么小,就要离开我们了。”李芬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哎,你说你好好的哭什么,女儿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寒暑假她会回来啊,你想她也可以去她学校看她嘛,A市离这里也不算太远。”顾全扯了些纸巾递给李芬。
“你个大男人懂什么,小惜从来都还没离开过我们,何况她还没成年,我怎么能放心嘛。”李芬一把拿过纸巾,声音有些哽咽。
顾惜在一旁逗顾止安。他现在快两岁了,刚刚开始记事,一天到晚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叫姐姐,姐姐。自己以后回来他会不会不认识自己了。
“止安,要不要这个小熊啊?”顾惜拿着一个玩具小熊逗他。这是陈绩从法国带回来给她的,这个师傅除了有些严厉,对她还是挺好的,会带一些小礼物回来给她。
顾止安看不都看这个萌萌的小熊,小腿一撒,径直往他的玩具堆里去了。那里一大堆都是可以拆装的一些零散小玩具,他拆得不亦乐乎。
顾惜看着他,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该有多好。
在顾惜的再三坚持下,李芬总算没有给她塞太多行李。长途车开走的那一瞬间,顾惜切身地感觉到了离别的悲伤,看着父母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影子,顾惜落下了眼泪。所谓父母在,不远行。将来她一定在父母身边,陪伴他们。
顾惜到校的第一天就被许姗姗接走了。许姗姗调到这间学校做任课老师,加上陈绩的面子,顾惜得以住在校外,与许姗姗同住,方便陈绩来给顾惜授课。当然这件事要瞒着顾全和李芬。
顾惜的高中生活很简单,就是课室,家里,两点一线。许姗姗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女子,在那个年代,她这种方式是超前的。
千禧年的跨年特别隆重,提前半年已经在预告。走在大街小巷,顾惜都能看见关于千禧年跨年的海报。央视的春晚在那时还很受欢迎,是人们在年夜饭之后的必备活动。
顾惜恨少独自出门,但许姗姗喜欢带着她去A市各个角落,高档的餐厅,大排档都有他们的身影。
学校的期末考结束以后,顾惜收拾东西回家。她问许姗姗去哪里,许姗姗说陈绩给她定了去巴黎的机票。顾惜祝她新年快乐。但是许姗姗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顾惜,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不靠岸的船吗?”
说完之后不等顾惜回答,就径自走了。
顾止安长高了许多,眉目间与顾全更想象,还是那般的皮性子。但是一见顾惜还会黏上来叫姐姐。年夜饭李芬做得很丰盛,一家人在席间谈笑,充满着欢乐的气息。顾全现在是市里算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李芬的店也经营得很好,随着酒店得分店落户它市,也开成了连锁。一家人的生活比以前好得多,比小康还要再富足一些。
晚饭以后,顾惜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守着春晚。那个时候的春晚品质还是挺高的,过年的时候一直循环播放的是西游记。各大电视台轮番播放,顾惜记得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年。
李艳一家人开玻璃店也算是小有收成,不过今年她们回家过年。由于顾惜放假的时候正好赶上春运,一票难求,顾全一家人就错过了回家的机会。
跨年倒数完以后,顾全和李芬都早早上床睡觉了。顾止安那个家伙,连倒数都没等到就睡得像猪一样。
顾惜立在窗前,看天空闪烁的巨大烟花。千禧年以后,社会逐步发展,许多先进的科学技术涌现,一大批新的浪潮来临,推动的是她们这一代人的成长。这一波巨大的浪潮将历史的灰烬淹没,新的大厦将会在风浪中诞生。
早一批创业的人如今已经成了万元户,都在追求更高的利润效益。福利彩票,双色球,□□之类的也开始流行起来,大家都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充满期待。
陈绩在巴黎时尚春秋开了两期服装发布会,但是作品的灵气明显不如前几年。顾惜忽然想到词人林夕,他的所有词曲作品都来自他的缪斯男神,陈绩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新学期开始,顾惜开始独自居住。许姗姗再没有回来,只是会寄回来好些东西,有时候是些照片,有时候是些特色的礼物。照片里的许姗姗,眼神里有了光彩。顾惜猜,她是不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顾惜认识许姗姗也有四五年了,她虽然没有问过她的事情,但大抵是知道她心里有个人,但是那个人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眼看着许姗姗对陈绩做的一切。可惜那个男人永远无法回应她的感情。那天她问顾惜,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不会停靠的船的时候,顾惜猜想,她大概也是疲惫了。如今这样,甚好。
陈绩还是不定期地来给顾惜上课,但是总是批评顾惜的作品里空有设计,没有灵魂。顾惜不知道陈绩追求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应该怎么在作品中把她表现出来。
陈绩问顾惜,“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惜一下子发蒙,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样就足够了呀。
顾惜,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怎样的生活?想清楚就打电话给我。
这个问题,困扰了顾惜很久。她一直没有思考出来答案。顾惜高三的时候,陈绩跟她说,如果还想学设计,那就申请巴黎的学校。于是顾惜开始准备各种申请材料,同时报了法语班。顾全和李芬全力支持女儿,在家庭经济已经不是问题的时候,他们想尽全力满足女儿的愿望。尽管法国对他们来说很陌生,很遥远,都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或者听过这个名字。但是鸟儿养大了,都是要自己去天空飞翔的。
有陈绩的帮忙,再加上顾惜自身的努力。顾惜申请了巴黎E□□OD高等时装设计学校,这所学校是当前世界上最出名的服装设计学校。其国际声誉吸引了六十多个国家的学生。每年学校选十五名最优秀的学生,帮助他们创立自己的时装品牌。陈绩当年就是从这里毕业的。
据说法语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说“我爱你”的时候舌头都要打好几个圈。顾惜的法语进程学得挺艰难,但也还算顺利。在市重点高中,像顾惜这样申请国外学校的并不算少。但是大多数都是申请去国外的大学读工科,像顾惜这样选择设计的人很少。因为中国人到外国学艺术,非常难混。外国人认为中国人没有创意,没有艺术细胞,会被歧视。
高三一整年,顾惜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配上165的个子,远看就像电线杆一样。李芬有时候过来看望顾惜,都连声心疼。
顾止安准备上小学了,小家伙很活泼,也很爱像李芬和顾全撒娇,算是弥补了顾惜不撒娇的一个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