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
卢卡看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神,问,“到底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安蕾睁大双眼看着他,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公司里有挺多人对你……嗯……有那个意思。”卢卡继续说。
安蕾笑道,“是吗?我都没发现。”
“这么多人都不符合你的要求,是不是你心里有人呢?”
“这么深度的访谈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安蕾转过头去笑笑,很想避开这个话题。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卢卡又问。
安蕾打开矿泉水,“挺好的。”
“我是个退伍军人,没什么背景,学历不高,经历也不丰富,在公司里没什么地位,大家都看不起我,除了你……”
安蕾摆摆手,说“别瞎想,大家都这么忙,哪有空瞧不起人啊,你想多了。”
卢卡说,“你安慰人的方法还挺特别的。”
安蕾说,“真的,你该对自己要有信心。”
两人都看着街上的人流车流沉默了一会,卢卡小小声问,“要是你不嫌弃,那我们试着相处一段时间?”
安蕾赶紧摇头,说:“我的事情可乱着呢,咱们还是做朋友吧,短期内我还没准备好谈朋友,不想耽误你。”
“没事,我不着急,我等你。”
“……”
除夕那晚之后,几乎有三个月,郑浩没有来找过安蕾。
这天接近下午下班的时候。安蕾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有点意外。其实能有个朋友聊上几句还是挺开心的事情,安蕾看到郑浩的来电,脸上微微笑。语气却丝毫没露半点欣喜,“找我什么事?”
“想请你吃顿饭。”郑浩也干脆。
“无缘无故,为什么请我吃饭。”
“有事想跟你商量。”
“有事在电话里说就好了,出去吃饭让你破费多不好。”
“怕我破费你请也可以嘛。”
安蕾一脸竖线。
“别吃饭了,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就在电话里说吧。”
她不想见郑浩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这样的朋友,而是害怕如果她拒绝得不彻底,会让他有所误会,耽误了他的青春。
“哎。不要拒绝得这么直接,很久没见面了,朋友出来吃个饭会怎样?对我放松一下下你会死啊!”
郑浩小小耍了点脾气。
安蕾的缺点就是常常对别人狠不下心来拒绝,别人求她求多两次她就妥协了,只有可怜的符千阳是个例外。
这次也是,安蕾又屈服了,“好吧,在哪见?”
郑浩在电话那边乐了,“二十分钟后,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下班后。安蕾跟同事一起下楼,等同事都离开了,她才站在马路边上张望,看郑浩的车在哪。
不一会,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过来,停在安蕾身边,车窗摇下来,郑浩穿得西装革履地握着方向盘。
安蕾开门上车,说。“吃顿饭不用这么庄重吧?”
郑浩一脸无奈。“刚从公司出来,这身打扮加这辆死气沉沉的车。我感觉自己都老了十岁。”
安蕾开他玩笑说,“这么高档的西装你都能穿出土豪的感觉。”
郑浩把领带扯下来丢到后座上说,“我请你吃饭。你就不能嘴甜点嘛。”
两人找了一家西餐厅,坐在靠近钢琴的地方。安蕾看到钢琴,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弹钢琴的影像。
安蕾点了一个招牌套餐,郑浩又加了好几样甜品。安蕾说“吃这么多甜品你会胖的。”
郑浩说,“给你点的。”
安蕾奇怪,“我又没说要,你点这么多干嘛。”
“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很马虎,人都消瘦了,该多吃点。”
安蕾低头不语,她确实囊中羞涩,这段时间的工资,交完房租就没多少了,她常常在家里煮碗面就些肉末和青菜对付一下,吃得确实不好。
安蕾喝了口柠檬水,问,“不是说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舅舅让我去一趟马尔代夫,考察考察那里的度假村的经营模式,学习学习。”
“这是好事啊,马尔代夫,失落的天堂,多美。”
“我想找个伴一起去。”
安蕾警惕地看他,“你不会是打在我的主意吧?”
“正是。姐姐真是冰雪聪明。”郑浩嬉皮笑脸。
安蕾想起那天假扮女友赴会的事情,顿时一肚子的怨气,说,“你爱找谁找谁,我可不去。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老给我惹一身的麻烦。先走了。”
“别啊,有缘认识多不容易,虽然友情路上遇到些波折,但看在我曾经对你关怀备至的份上,别说走就走啊。”
安蕾站在桌子边上想了想,又坐了下来。用小勺子搅拌咖啡,“郑浩,你看你,帅气,有活力,有富足和谐的家庭,有大把女子上赶着追你,何必浪费精力在我身上,我只是个希望能抛开过去,简单地生活的平凡女子。”
“所以你不觉得你需要放松一下心情,离开这里到外面走走吗?我学习如何管理酒店你散心,互相排解旅途上的寂寞,这是个双赢的事情。”
“放松我自己可以骑单车或者徒步旅行,没必要到马尔代夫去散心。”
“我舅舅给我买了两张机票,订了两套房间,让我带着女朋友去,钱都付好了,你不去这不是白白浪费钱财吗?”
“你可以带别的漂亮去啊。”
“我要带别的女的,哪个不爱上我,不想方设法讹我要我负责要我付钱哪。还是你安全,心地又好,又不爱我。”
“你不是爱上我了,变着法子追我吧。”
“说对你一点感觉没有那是骗人的,可是你铜墙铁壁地任凭我狂轰滥炸都不肯就范,我有什么办法。”
“那我还是离你远点。”
“看我这么诚心诚意,你就不能发些善心,这是于己于人都好的事情。”
“别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跟你喝咖啡都是不应该的事情,更何况和你去旅游。”
郑浩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跟我一起去吧,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是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享受海风,你不把我当男的,我不把你当女的,就两个人类去一个即将消失的人间天堂玩几天,有何不可。”郑浩张开双臂,仰天憧憬道,“我保证你从天堂般的马尔代夫回来,一定能换了个人,重整旗鼓,开始美好的生活。”
“行了行了,”安蕾示意他赶紧把手放下来,“演得有点过了啊。”
“我是诚心诚意,真的想带你去散散心。”
“话说得没错,但我总觉得跟你去不合适。”
“我跟你说过我父亲吗?”郑浩的脸上显出一种忧伤。
“你父亲?”这个话题转得太突然,安蕾有些不知道如何招架。
郑浩低下头,慢慢地所,“我父亲两年前死于肝癌,从确诊到他离世仅仅半年时间。在他病逝的前面三年,我几乎没跟他说过话,因为一个女人。”显然郑浩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很艰难,“我在高二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学姐,后来学姐知道了我对她的感觉,主动找我,之后我们开始交往。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思想很早熟,我跟不上她的想法,她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大概交往了一年,我渐渐对她失去了感觉,开始疏远她。高中毕业后我到澳洲留学,她跟过去,没多久我就提出了分手,她不愿意,我们闹得挺不愉快,一气之下她回国,从那之后我们也没再联系。直到有一天我母亲向我哭诉我爸爸外面找了个年轻的情人,我看到相片里的女人居然就是跟我交往过的学姐。于是我跟我爸爸吵了一架,我为有这样的父亲丢脸,我父亲却坚持这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后来三年我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直到知道他的病情。”这是他第一次对安蕾说自己的往事,她不知道一派阳光的他也会有这样的忧伤。
“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很痛苦,我常常去看他,但很少和他说话,就是在床边陪着他。直到他去世我才知道,无论先前我如何恨他,其实骨子里依然爱他。他临终时说,一直想带母亲和我去马尔代夫,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一拖再拖,最后就成了一个遗憾。”
安蕾默默听着,没打断他。
“安蕾,人就这一辈子,一晃就过去了,不要因为固执措施美好,不要为任何人停滞不前,别以为长长的人生有得是机会有得是时间,很多事情,过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很多梦想,错过了就没有办法再实现。”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郑浩已经精准地抓住了安蕾的弱点,他稍泛泪光的双眼击中了安蕾内心要害,她几乎没再怎么抵抗就答应了陪他去马尔代夫。因为面对一个将心底伤痛翻出来分享的人,安蕾不知道怎么去拒绝。
安蕾第二天就跟公司请了几天公休假,然后去买泳衣,看旅游攻略,忙得不亦乐乎。
启程的那一天,登机的前一刻,安蕾因为兴奋,竟然很幼稚地吼了一声:“马尔代夫的虾虾蟹蟹等着我,我来了!”周围的人斜眼看她,心里想着,哪来的土包子。郑浩则是不自觉地远离了她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