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不久,就有掌柜过来敲门,说是有人送了东西过来。姚碧云打开封了火漆的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两张文书,其中一张是下溪县某个镇子的户籍,户主是姚九。
另一张是路引,上面盖了下溪县县衙的大印。路引上说明出行的缘由是为了前往什么地方寻亲。地方那一栏是空着的,姚碧云见了,估摸着这一栏是要自己来填。
这正好遂了她的意,字迹什么的,多模仿几次,总能弄个八九分像,即便瞧着不大像,县衙的鲜红大印可不是假的,有心人就是要检查也绝不会查出什么来。
路引一事既已解决,姚碧云就安心在县城住了几日,休养身体。春桃无事可做,日日往渡口跑,看南下的船只什么时候启程。
期间,姚碧云也给纪家写了信,让纪家舅舅替自己报个平安。之所以不姚家寄信,就是怕横生枝节,万一此信被柳氏等人中途截胡,到时不但暴露了自己,还连带拖累了纪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此时她并不知道,就算寄了信,有些事情也无法避免。
在县城住了四五日,改采买的都买了,裁缝店新做的衣服也收拾好了,南下的官船终于可以出发了。
这一趟旅途并不轻松,几乎要在船上待上半个月。出发前,姚碧云听从宋秀才的建议,特地买了一小筐炭和一个红泥小炉子。顿顿吃糕点誰也受不了,偶尔还是需要开个火吃点热乎乎的饭菜。
官船比较大,有上中下三层,上、中两层都有单独的房间,下面那一层既做大通铺又做饭堂,环境较差。
姚碧云本来想订上层,结果一打听,说是整个上层都给人包了,所以才不得已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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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碧云雇了两个挑夫,让他们把行李带上船,自己则带着碧云准备上二楼。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刚刚还杵着充当木头的几个小厮都一窝蜂地往前迎了过去。
姚碧云回头一瞧,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那妇人身着秋香色绣花长裙,梳着一个垂云髻,头上插珠带翠,在人群中很是打眼。
几个小厮有的引路,有的提行李,还有两个竞相围着一个穿着紫红色大褂的老婆子说着话。
那妇人一言不发,径直往顶楼走,旁边一个大丫头抱着一个睡熟的小孩儿赶紧跟上。
待那一群人走过,春桃才感叹道:“排场真大,只是这么多人,怎么住得下哟!”
姚碧云打趣道:“住不下也不轮不到你操心,是不是觉得太闲了,要我派点事情给你做!”
“小姐,我错了,”春桃赶紧求饶,“我这就给你铺床去!”
姚碧云见她风风火火地跑了,也不再多言,跟着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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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水上行了几日,姚碧云卧在二楼船舷上,看了几日风景,后来觉得腻了,便闭不出户,窝在房里看杂书。
船上洗漱都简单,春桃也没很多事可做,于是她经常趁着去一楼取饭食的机会,一待就是半天,然后带回来各种八卦。
譬如,一楼有个大汉带了几只名贵的斗鸡上来,这几日,少了一只鸡,鸡的主人正在挨个查是誰是偷鸡贼。
几个小厮为了赏钱吵嘴,无意中说出三楼住着的好像是县城一位举人家的妻子,听说这回是被休回娘家了。
“我看她身边的人都比较懂规矩,那些个丫鬟婆子什么的,虽然冷淡了点,可是也很客气。这样的主妇,性格应该不差的,怎么会被休呢?”春桃说着,很是不平。
姚碧云放下书,说道:“你听到的都是一面之词,谁知道真相是个什么样子呢?”
“可是值夜的人也说,他听见丫鬟悄悄议论,担心自家夫人被休后,在娘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好过就分出去过呗,只要身边有钱财傍身,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可不是人人都像小姐这样厉害呀!”春桃娇憨地回道。
“就是你嘴甜,”姚碧云用书敲了敲春桃的脑袋,“一个人厉不厉害倒是其次,最主要还是看她自己怎么想,如果一心觉得被休很丟面子,从此抬不起头做人,那也只能任别人欺凌。”
“小姐说的对,”春桃想了一会儿,回道,“如果我以后嫁人,只能我休别人,不能让别人休我!”
姚碧云笑了,“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
春桃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羞得通红,“奴婢只是打个比方,才没这个意思呢,小姐你别打趣我!”
说完,急忙跑出门躲羞去了。
姚碧云笑着摇摇头,又继续捡了书过来看。
半夜,姚碧云正睡着,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吵闹,春桃也醒了,听了一会儿,说是楼下有人醉了,在发酒疯。
姚碧云还未完全清醒,迷糊说道:“仔细着点,把门关好了,不要让人闯进来。”
春桃点头应了,起身检查好门窗,正要睡,就听见有人上楼来,胡乱地敲着门。
楼上的人都被闹腾醒了,有不知情的开了门,结果就听见房里一阵哐当响,有人哭号,有人摔东西。
动静这么大,姚碧云就算是再能睡,此刻也醒了。她叫春桃在房里坐着,不要出声,期间有人在门外大声锤门,但见房内门窗紧锁,只得随意踹了几下就走了。
没多久,楼上又传来争吵声,想来是那人闯到三楼去了,三楼的人正拦着不让进呢。
“这船上就没人管么?”
“小姐你是不知道,这船上的人懈怠得很呢,之前这几个小厮还和掉鸡的大汉在喝酒,奴婢看这会儿他们都醉倒了,哪还管得上。”
“看着样子,今夜是不能睡了,只能等这大汉发完酒疯再说。”
姚碧云是这样打算着,可是楼上闹得更响了,小孩也醒了,哭得厉害。
姚碧云打开门,借着廊上的灯笼,看见楼梯间有几个人探头往上看,可就是不上去。
这时,楼上下来一个丫鬟,向那几个人求教,“那个疯子正在踹我们夫人的房门呢,请几位帮帮忙,把那人带下去吧。”
那几个人听了,不但没上去,反而一个个缩回自己房间去了。
那丫头擦了擦眼泪,连忙去楼下叫人,可是上面的人见闹腾得这么凶,没有人敢上来。
楼上的小孩子的哭喊声更大了,期间还夹杂着大汉的笑声和秽语。
姚碧云想了想,在走廊捡了一根被摔断的凳子腿,上楼去了。
楼上一共三间房,其中两间房门大开,一个丫鬟抱着小孩躲在一边,另外几个围在紧闭的房门口,和大汉对峙着。
那大汉半坦着胸脯,手里还拎着一个酒葫芦,对着房门“夫人夫人”地叫,说着一些下流话,丫鬟婆子气得眼泪都出来,可毕竟脸皮薄,力气弱,就是不能奈这个疯汉如何。
姚碧云走过去,二话不说,举起木棒,对着大汉的肘关节部位狠狠一击,那大汉哀嚎一声,手里葫芦骤然掉落,人也倒在地板上。
“哎哟,你是哪来的丫头片子,敢打你爷爷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那大汉张口大骂。
姚碧云不欲和他多说,见他还挣扎着想起来,便陆续在他膝盖上击打几下,很快,那大汉就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绳子么,把他绑起来!”姚碧云见一干丫鬟都愣在那里,于是出声提醒。
那婆子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快快快,把绑行李的绳子拿来。”
丫鬟拿了绳子,姚碧云动手把大汉绑了,用的还是很刁钻的捆绑方式,就算以后解开了,那人接下来好几天都会不舒服。
“多谢姑娘搭救,老身替我家夫人给姑娘道谢了!”婆子说着,就要下跪。
姚碧云连忙拉她起来,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当如此挂念。小孩子哭得凶,先哄哄吧,今日大家都被折腾得不清,还是关门休息,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婆子见姚碧云这么说,又是一番道谢,这才领着人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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