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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雅容道:“朝中诸位皇子皇孙,原本最有可能继位的便是三皇子、九皇子和秦王,三皇子谋逆,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那就只剩下九皇子和秦王。以父亲之见,他们两人谁最有可能成龙?”
大老爷向来是不和府中女眷说朝廷之事的,女儿也从来没主动提过,今天女儿表现不同以往,他也忍不住说了几句:“现在九皇子的权势最大,朝中多半都是支持他的人,但秦王更受皇上宠爱,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很大,他们究竟谁更占优势,实在不好说。”所以他和父亲谨慎起见,不愿掺和到任何一方去。
“女儿与父亲的看法却不相同,”澹台雅容道,“女儿觉得,秦王成龙的可能性更大。”
“哦?”大老爷心里觉得好笑,想听女儿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澹台雅容道:“我们四大家族中,除了殷家,百里家族最为强大,澹台家族次之,这是因为我们澹台家的皇妃,没能生出皇子来。九皇子最为倚重的是百里家,他一旦成皇,百里家便能更上一层楼,而我澹台家,说是一直保持中立,两边都不得罪,其实何尝不是两边都得罪?”
“百里家要扩大权势,少不得要侵吞其他家族的利益。公仪家有公仪可姃在,谁想从他们身上咬一块肉,就得谨防被反咬一口,亓官家已经没落的没多少利益可瓜分了,所以就只剩下我们澹台家。”
澹台雅容见大老爷想开口,又道:“父亲可能会觉得,新皇为了维持朝廷的平衡,不会任百里家独大,但父亲想一想,我们澹台家和公仪家,新皇会扶持谁与百里家打擂台?不用说,必定是公仪家,虽然公仪可姃一直与秦王来往密切,但九皇子仍对她青睐有加,只要他一登基,公仪可姃十有八九会成为皇后,公仪家可不正是最好的扶持对象吗?我们澹台家,就等着被他们两家瓜分殆尽吧!”
大老爷眼皮一阵跳动,目光奇异的看着她,大夫人和四少爷则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只是读书绣花的雅容,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老爷半晌无语,最后道:“你说这么多,跟秦王成龙有什么关系?”
澹台雅容微微一笑,道:“只要我们澹台家支持秦王,何愁秦王不成龙?”
大老爷又是好一阵无言,原来雅容说秦王成龙的可能性更大,是以他们澹台家支持秦王为前提的。这话倒是不假,澹台家和公仪家都站在秦王那边的话,不管九皇子在朝中笼络了多少人,秦王都足以和他分庭抗礼了。再加上皇上的偏爱,且他又是嫡孙正统,的确更有可能登基。
但雅容就这么自信,自己会被她说服?
虽这般想着,但大老爷不得不承认,雅容说的很有道理。以前澹台家保持中立,是正确的选择,而今形势不一样了,决策也该随之改变。
“便是秦王登基,我澹台家的处境也未必更好,”大老爷沉声道,“秦王身上毕竟流着百里家的血脉,而且皇后可是正经的百里家嫡女,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百里家败落。所以秦王成龙后,被宰割的很可能仍是我澹台家。”
“父亲以为,秦王能对百里家有几分情?”澹台雅容摇了摇头,“自秦王回京以来,百里家从未为秦王做过任何事,还因为百里菲菲的死反目成仇。只要我们澹台家有从龙之功,便是为了不寒天下人的心,秦王也不会舍我们而选他们。至于皇后,百里家都已经弃了她了,还指望皇后能对百里家用多少心?能保证百里家嫡系不死就算不错了。”
大老爷垂眸沉吟,雅容说的不错,退一万步说,就算秦王对百里家手下留情,最多便是让澹台家和百里家联起手来,和公仪家相抗衡。但是有殷家的前车之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再宠爱公仪可姃,秦王也不会坐视公仪家成为第二个殷家。
在很多人都没注意到时,原来他们澹台家和百里家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了你死我活的关系。九皇子登基,百里家活,澹台家死。秦王登基,则澹台家活,百里家死。
想到这,大老爷看着澹台雅容的眼神更加怪异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却竟然是个良才,若她是男儿身,这一府的少爷谁能比得上她?
遗憾只在心里停留片刻,便很快消失了,公仪可姃也一样是女儿身,却改变了公仪家走下坡路的局面,雅容同样也能为家族创造出利益。
大夫人见大老爷一副深思的样子,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道:“老爷,雅容说的都是真的吗?”
大老爷没回答,四少爷已经点头道:“娘,我觉得妹妹说的十分有理,妹妹没说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我不如妹妹!”
大夫人看看四少爷,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嘴巴张张合合了几下,最后说出一句:“那,这药是可以留下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不多,对于突然展现出聪慧头脑的女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问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大老爷从深思中抬起眼来,道:“先留着吧,回头我找父亲商量一下,再做最后定夺。”
大夫人喜笑颜开,忙不迭的把药收进袖子里,她才不管老爷和国公爷最后商量出什么结果,这药她死也不会交出去的,等明天儿子出征之前,再塞给儿子,到时候他们想拿回去都没办法了。
打发妻儿离开之后,大老爷自己坐在书房里反复思量着澹台雅容的话,等国公爷一回府,立刻就去找国公爷。
燕国公听完大老爷的一席话,也是半晌无言,他有些怀疑的问:“这些话当真是雅容丫头说出来的?”
“儿子岂敢哄骗父亲,”大老爷说道,“儿子说的,都是雅容的原话。”
燕国公正色道:“以前是我忽略那丫头了,只以为她是个贤良淑德的才女,没想到还有这等眼力,比你几个儿子都更成器!”
“是我没把儿子教好。”大老爷惭愧道。养在深闺里的女儿比精心调教的儿子更成器,这让他有些汗颜。
燕国公露出一丝笑容:“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我们澹台家出了一个澹台雅容,是全族之福!”
大老爷见燕国公对女儿的评价如此高,也不禁笑了起来,道:“看来父亲也赞同雅容说的话了?”
燕国公收起笑意,肃然的道:“雅容有一点说的非常对,决策应该根据时局而变,我们澹台家的确不适合再保持中立。至于到底要不要支持秦王……等秦王出征回来之后再说吧,这次他出征,面临的可不只是殷元琅率领的叛军,还有九皇子的暗箭,若他连这一关都挺不过去,就不值得澹台家效忠。”
“父亲说的是,”大老爷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些担忧,“秦王若大胜而归,地位又将大为提升,儿子只怕,到时候再效忠是不是有点晚了?”
燕国公道:“小四不是在秦王麾下吗,让他多与秦王接触接触,秦王自然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他若大胜而归,澹台家效忠也不显得突然,若身死战场,那他们也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父亲英明!”大老爷道。
“另外,”燕国公的语气更严肃了一点,道,“这段时间你们夫妻好好为雅容丫头准备嫁妆。”
大老爷一惊:“父亲,您的意思是?”
燕国公道:“秦王一旦大胜而归,我便去向皇上请旨,将雅容丫头嫁给秦王做侧妃。”
澹台雅容有秀女的名分在身,不过不用像其他秀女一样留在宫中,依旧如以前一样住在府里,只是她的婚姻,必须经过皇上的同意才行。
“这,”大老爷道,“这能行吗?雅容怎么能做侧室?再则,这不是得罪公仪可姃吗?”
燕国公道:“雅容丫头进门是侧妃,秦王登基以后,她便是贵妃。至于公仪可姃,有什么好担心的?雅容又没与她争正室之位。再则,澹台家和公仪家迟早是要打擂台的,你还指望雅容丫头和公仪可姃能和平共处不成?”
大老爷不说话了,向秦王示忠,还有什么比联姻更好的办法呢?雅容日后若能成为贵妃,澹台家必定能更上一层楼!虽然公仪可姃有赠药之恩,但事关大局,自然不能被这点恩惠绑缚住。
燕国公道:“雅容丫头是我澹台家的嫡女,嫁妆方面,可不能被殷清漪比下去。等列好了清单,让她自己过目,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增添。”顿了顿,又道,“回头找你母亲去拿私库的钥匙,让雅容丫头自己去挑喜欢的。”
把私库打开让雅容自己挑选,这可是莫大的荣宠。大老爷欣喜道:“儿子代雅容,多谢父亲恩典!”
澹台雅容还不知道,就因为自己的一席话,暴露了她的才智,祖父和父亲对她更为看重的同时,已经准备将她嫁出去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便坐在绣架前绣一副没完成的百花图,依然是往常娴静端庄的样子。她的性格之中,有着超过这个年龄的恬静,喜欢悠闲安静的生活。以往澹台家族平安顺遂,没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所以她从没想过强出头,今天也是恰逢其会,没忍住说了那样一番话,只是不想家族走错了路。
所以当大夫人兴高采烈的找到她,说国公爷把私库钥匙拿出来,让她亲自挑嫁妆时,澹台雅容惊愕片刻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家族的荣宠越大,身上的责任就越大。自此以后,安静的生活只能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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