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什么意思?
“从那条路走的话,能够比平日里我们走的山路早近半日到达飞雪山庄。只是……”段老爹似乎对那条路有些忌惮的模样。
“只是什么?”我听他说能够提早半日到飞雪山庄,急忙追问道。
“只是那条路有些危险,但对白大侠这样的高手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段老爹你快告诉我那条路在哪啊?”
“那条路在雪山上,非常不好找,山里人都叫它做影子路。”
“影子路?”
“嗯,很难找!”段老爹突然叹了口气,对着我身后的项狗狗道:“狗娃子!你真的想好了?真的愿意离开吉湍坪?”
我这才发现项狗狗一直在我身后用手不停的指自己,应该是说他知道那条路怎么走。而他们俩可能之前便讨论过此事,而段老爹一直不同意他给我带路。
“当然啦!!我想好了!我要出去闯荡!我要见见世面!我不要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山沟里!”项狗狗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大声说着。声音大的过分,也不知是说给我和段老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又或者是说给这个生他养他的吉湍坪和远处的玉旻山的。
看来眼下只要我点头答应,段老爹便会同意项狗狗的要求了。
我郑重其事的对段老爹抱拳道:“白正杰此去虽然也是凶险,但必然拼上性命以保狗狗周全!请段老爹放心让他跟我去吧!”然后又转身对项狗狗也是肃然抱拳道:“项少侠!烦劳你为在下带路了!”
见段老爹默默点头。项狗狗开心的鼻子一抽,竟好像激动的要哭出来,段老爹上前轻轻抱住他。
项狗狗抱着段老爹的腰大声的哭了起来,他终于要离开这片他生长了十四年的草坪,终于要离开一直疼他护他的段老爹,还有他最熟悉的于大胆、张寡妇、齐大哥……。
可他毕竟小孩子心性,虽然哭的放肆,却没哭多久,擦干了眼泪,便又立刻昂首得意纵声道:“爹!你在天上看着吧!狗狗我一定能够闯出一番名堂!”说完又装模作样的走到我面前,对我一抱拳,道:“白大侠!小弟项狗狗,今后还望你多多指教!”
项狗狗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渴望已经超越了前路漫漫的迷惘和恐惧。我忽然觉得他这一刻的样子竟然和我年少时一般轻狂。无所知,自然便也无所惧,胸中只有对未来的无限渴望和憧憬。
一时间竟也被他这初生牛犊的稚气若感染,抱拳回礼道:
“项少侠!在下白正杰,也请你多多指教!”
然后我和项狗狗一起大声笑了起来,段老爹脸上也满是欣慰,眼眶更似是有老泪欲滴。
我接过段老爹递上的百兽紫牙剑和岚玉,随手将百兽紫牙剑挂于腰间。握着岚玉,看了看一旁只留一颗头在地面上露着的苏未燃,心中一阵哀伤的有些莫名。
又想起名扬山脚下客栈中他的话:
“修为金丹、岚玉、还有白玉飞雪剑的剑谱!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意气风发,想要凭借智慧,以一己之力在凶险异常的飞雪山庄中力挽狂澜。没想到如今不但为了救我失去了梦寐以求的金丹,还落到了这般半死不活的地步。想来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把岚玉剑插在苏未燃面前的泥土中,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真想要说给他听:“苏未燃,这把岚玉早就应该属于你了。其他两样东西,等一切平息之后,我也绝不相欠!你安心等我回来吧!”
项狗狗回吉湍坪收拾了些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打起包裹,我们便告别段老爹,向玉旻山走去。
微风拂面,春阳高照,玉旻山脚下的景色竟是如此宜人。可笑我原先只想着江湖之广阔,却忽略了眼前的美丽风景,真是愚昧无知了。
项狗狗却不似我,虽然这条路估计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但终归是心境不同,所以这一路上连蹦带跳,一会儿摘朵鲜花;一会儿又拔下根狗尾巴草衔在口中;顺着小溪河流而行时就脱下鞋来,赤脚在河岸边的石头上喊着口号踏着青石前行;见了青翠的竹林,也要跑进去,找根粗大的爬爬试试;由于心情舒畅,偶尔仰天长啸,学上两声这玉旻山上的雪狼叫,也是有模有样;要是遇见棵有年岁的老柳树,一定得去抓着柳条荡个痛快,再叽叽喳喳的一边抱怨我不等他,一边一路小跑的追上来……
兴致来了还不忘用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高歌一曲:
碧绿的水哟苍蓝的天
雪山脚下迷路的仙
伴着狗狗的歌声啊
迈步向前啊迈步向前
鲜花绿草啊月儿圆
伴着狗狗的歌声啊
欢乐无边啊欢乐无边
…………
…………
他一路上玩的忘乎所以,话都没有空说,偶尔对我说上两句不清不楚的,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发现了新的有趣的东西,也不在乎我有没有理他。我也就落个清闲,不用花费心思回答他那些奇怪的问题。
一路如此,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快要走到了玉旻山的背后的山脚下,仰首遥望而去,玉旻山的山背无比险峻,而且这山背向东,阳光照射充足,反倒不像是飞雪山庄后的那片我们的后山那般阴冷。
玉旻山的这一面,山体纵横,高低落差起伏明显,险要之处几乎是直上直下,在山下看的人头晕目眩。
“前面就到了迷路林了,你可要跟紧了我,小心走丢了可就一辈子也出不去了!”项狗狗提醒道。
我还未及回答,他嬉皮笑脸又继续说道:“嘿嘿,你一定要问啊,这迷路林是个什么意思,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吧?哈哈!白大侠,我告诉你啊……”
“停!”我急忙呵阻他。
真是服了他,“迷路林”这只听名字就再明白不过的东西,需要他这说明一个东西能扯出几十个东西的小话唠鬼解释吗?
却见他懵懂双眼眨巴着问我:“停什么?你不想知道迷路林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吗?”
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无非不就是进来就再没人出去过的传说,或者走丢几只猫啊狗的这些无聊的事情而已。
可是我又不忍太过凶恶的对他,值得耐心蹲下来,轻扶他肩头,认真的跟他说道:“狗娃子,不是你白大哥不爱听你的故事,而是白大哥现在必须尽快回到飞雪山庄,不然的话,真的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我们的时间万分紧迫,一分一秒也耽误不得!知道吗?!而我能不能更快的回去,全靠你了!所以你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好不好!?”
项狗狗似懂非懂的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也学着我的样子,十分认真的张口道:“那白大哥,你的意思是……是……恩……”他结巴起来,我看得出是我严肃的态度让他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等他说完。
“恩……你的意思是……是……真的不想知道迷路林里发生的奇怪的事吗?”他无比认真的说了出来。
我真的在心里已经喷出一大口血来!我真服了这狗娃子了。
凶神恶煞的大声对他吼道:“是!!!啊!!!!你小子赶紧前面带路!我们现在就进去!别说废话了!”
这小子吓的连滚带爬的进了前面的树林。
这是一片茂盛的松木林,还有各种估计树龄有几百年的参天大树零零散散的生长其中。
我发现这片林子其实倒不是容易迷失方向,而是因为树木枝叶茂盛,遮挡住了太阳,所以林子里阴暗潮湿,只有细细的阳光从缝隙中照射下来,才算带来一些光亮,不然的话,这里恐怕白天也得用火把照明才能看见东西了。
而且脚下泥沼很深,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陷进去。于是我们各取一支树枝探路,最深的泥沼大概能够到我胸前,项狗狗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还是有些危险的。
不过我手脚已经恢复大半,轻功用起来也基本毫无阻碍,几次项狗狗左顾右盼踩进泥沼,都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扯起。后来我干脆让他辨别方向,一手则提着他的裤腰在林中纵跃起来,很快便到了这片所谓迷路林的尽头。
面前就是高大的玉旻山壁了,我问他道:“狗娃子,接下来怎么走?”他嘴一撅,手一扬,没好气的说道:“向前走咯!”然后便率先一个人开始沿着旁边看不到尽头的山壁走了起来。这山壁上爬满了好像是叫做“寄山藤”的墨绿色植物,攀爬向上大概几十丈高,只能从它茂盛藤叶的缝隙中隐约看见山壁。照这个样子看来,就算现在我从一个山洞旁经过,应该也未必能看得见。
不过这狗娃子,既然知道那条影子路哪里,为何刚才从迷路林里过来的时候不调整好方位?难道还是在气我之前吼他的事?
走了一阵子,项狗狗忽然停下,指着前面一片草丛说:“嘿嘿!白大哥,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影子路了!”
我仔细看了看,这片草丛和这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的草丛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只是它是有阳光照射的而已。
“白大哥!你看那边!”项狗狗很兴奋,应该不是在生我的气。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棵巨大无比的无名大树被从中间劈开,倒塌的主杆压在两旁的其他大树上。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一双大手,分开了两旁的树枝,这才使的阳光能够透过树林照下来。
“据传说啊,这棵最大的树,是这片迷路林的妖树王,一直欺压着林子里的鸟啊,鹰啊,虎啊,豹啊蛇什么的,作威作福。后来惹怒了天上的雷公,降下一道闪电,将它劈成了两半,也劈开了玉旻山的山脚底下这条小小的影子路。”项狗狗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蹲着扒拉起地上的树枝和落叶,不知也找什么东西。
找了半天,突然对抬起头对我一笑说道:“找不到,不然白大哥把你那把紫色的长剑借我用用?”
因为之前曾对他的行为稍稍有些怀疑,此刻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猛的一惊,握住腰间的百兽紫牙剑,警惕的看着他。却见他看我这样紧张,也吓了一跳。
瘪着嘴对我道:“不借就算了,你自己把剑竖直的插在地上,我碰都不碰它还不行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举高了双手,脸上鼻子眼睛都在抱怨我小气。
我也不知他是何意,但看他的样子,却好像这一步很必须的样子?我干脆开口问他道:“插在地上?这是干什么?”
这狗娃子鬼点子还挺多,捂着嘴嘟嘟囔囔的嘀咕:“你不什么都知道吗?你不嫌我啰嗦吗?哼,我一句话也不说了,你想做便做,不想做就算了!”
这小子居然是给我耍起小孩子脾气了,我真是哭笑不得,对他一抱拳,无比诚恳的说道:“项少侠,在下愚钝,还请明示!”
项狗狗得意的笑,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哈哈哈……哈哈……知……哈哈……知道就好!……哈……哈哈,你……哈哈……你先照办,哈哈……然后我……哈……本少侠……哈哈……再……再告诉你。”
这狗娃子似乎对“项少侠”这个称呼格外满意。也难怪,自打告别段老爹后,这一路上他东窜西跳煞是恼人,我都喊他“狗娃子”!,偶尔为了哄他开心或者安抚他情绪,也是假装亲切的喊他“狗狗”。再也没以“少侠”相称,所以这会儿又一次叫他“项少侠”,他是格外受用。
我按他所说,把剑直直插入地上,阳光照射在百兽紫牙剑上,那七颗兽牙皎洁如精美的白玉,光滑如婴儿的肌肤,阳光照在上面也变的柔和而又温润。那虎眼宝石则是反射出夺目的金色光芒。修长的紫金色剑身隐隐有通透之感。
“白大哥!这剑身里有东西啊!”项狗狗忽的惊呼一声,用手指着剑身。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果然,在阳光的穿透下,这剑身上的紫金色更像是琥珀或者玛瑙之类的宝石,由边缘至中间越发透亮,剑身中则藏着一条什么东西。
这……这应该就是秦断雪所说的蚩尤凶虎尾上的那根异骨吧?不过此时剑上魔性戾气早已进入我心中,又在苏未燃的帮助下得以化解,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我心中有些忐忑。
“真漂亮!”项狗狗忽然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我一愣,看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百兽紫牙剑的影子,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啊,暖白色兽牙配上金黄色虎眼宝石,再加上这紫金色通体透亮的剑身,在阳光下静静缤纷,相当漂亮。地上也映照出一片绚丽多彩的影子,看上去更是如梦似幻,美妙绝伦。
项狗狗突然又说出一句让我吐血的话来:“这么好看,我们看一个时辰再走吧?嘻嘻嘻!”见我瞪着眼睛看他,他又赶忙陪着笑脸解释:“别急别急!听我说!听我说!”
“我让你把这剑直插在地上,是为了辨认时间啊!你看,现在应该是刚过未时。”他指了指地上百兽紫牙剑的阴影。
他又抬手一指头顶上高的不知边际的山壁,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寄山藤实在太多了,我们现在还无法知道影子路的具体位置,只有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申时,到时候那边的阳光照射过来,能够照射到的东侧边缘那条阴阳交界线上,会有一个老虎头,而老虎头所在,就是影子路的位置了。所以我们现在想走也不知怎么走啊。”
我听他说的神奇,立刻便在那不规则的阴影和光亮交接处的线上自习寻找起来,可是这影子从三十丈开外映射过来,只要稍有偏差,就会十分扭曲,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想要提前一个时辰看出项狗狗说的那个“老虎头”,实在是太难了。这应该就是这条路被段老爹他们称作影子路的原因吧?
我无言以对,只得就地坐下,打坐调息体内真气,顺道恢复下并未完全复原的身体。可是一闭上眼睛,我又想起那运筹帷幄,观察细致入微的苏未燃来,如果是他在,没准真能算出一个时辰后这影子拉扯的模样也说不定呢。
我默念起安抚心神的口诀,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也不去管项狗狗绕着圈的在百兽紫牙剑旁转过来,转过去看个没完。也不管他嘴里一直呼呼啦啦的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语,逐渐进入自我调息的最佳境界。
人一旦沉下心神,一个时辰的时间便也转瞬即逝。
我缓缓睁开双眼,此时大概距离申时不足一刻。我抬眼望去,那阴阳交界线上,果然出现了一只老虎侧脸形状的阴影,只是申时未到,老虎形状虽已能看出个大概,但还是不算太准确。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轻松的推算出之后老虎头影子的位置了。
我拔出地上的百兽紫牙剑看了看项狗狗,见他也明白我的意思,对我一点头,同意我先上去看看。
脚尖一点,我腾身而起,跃起大概三丈,又在山壁上一块凸起处轻轻一踏,整个人飞起大概七八丈高,正在我心中估算的虎头影子位置。数道紫光闪过,那片依附在山壁上的寄山藤被我挥剑斩碎,纷纷落下,露出一个上窄下宽的奇怪山洞,只有洞口处照进些落日的光亮,里面则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一片。
影子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