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迈步走向门外,我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白正杰在一厢情愿的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救出林雪心,梦便能清醒,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到从前;白寿居心叵测,也许随时都可能想要突下杀手要了我的小命也说不定。而我现在不但想要白正杰的修为金丹,也更想弄清楚飞雪山庄白正义之死、白正豪之毒到底是什么人所为,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越是接近真相,我就越无法控制的想要去拨开云雾,哪怕真相会伴着最危险的事情一同降临。
围墙外,雪山上。
虽然今日已是艳阳高照了整整一天,可这会儿天色早已黑的彻底,月亮也只在天空中朵朵浓云间时隐时现,雪地反射着阴冷的月光,天空中已又偶尔开始飘起点点雪花。
我想起了小环说的氤雪阳。
轻踏着漫山白雪,我们很快便跟随白寿在雪山上找到了玉寒洞的线索。远远只能看见两个身着深灰色棉袍的护卫弟子,各一柄灰白剑鞘挂在腰间,看样子好像是要比飞雪山庄门前灰白装、黝黑剑的门卫地位高了不少。
白寿枯枝似的大手一抬,我和白正杰轻点脚下积雪,身形一矮,不动声色的伏在了雪地中。
只见白寿回头淡淡看了我们一眼,便身子一弹,竟贴着雪地快速向那二人袭去,靠近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半长的黑色兵器。
我见白寿如此重视,不但偷袭而且还拿出了看上去像看家本领的兵器,知道这二人应该是不好对付。毕竟这玉寒洞是飞雪山庄庄主闭关之地。若随便派两个虾兵蟹将把守,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正想着,只见白寿已经偷袭得手,重伤了其中一人。正与另一人飞蝶穿梭般斗在雪地中。
白寿那柄奇怪的黑色兵器竟然可以随意伸缩,时而像是长枪,时而像是短剑,不知是哪位兵器大师铸成的这等奇门兵刃。
那时短时长的兵器变化无常,几个回合便占了上风,反观那配灰白剑鞘的护卫已经开始疲于躲避。果然,三个回个刚过,白寿那奇怪的武器便已将对手的头颅齐颈削去。
这白寿比我想象的武功还要高出不少,我转头望向白正杰,见他微微皱眉,似乎也不知道白寿的武功已高至这等地步。
白寿在那雪坡之上向我们示意,让我们赶紧过去。然后转身将那刚才被他偷袭得手所伤的另一个护卫也击毙当场。才将那奇怪的兵器在雪地里一抹,缩成六七寸长的小东西,别在绸缎袍里。这老家伙行事依旧毒辣,明显从未想过要留活口。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精力去与他争辩出个是非黑白了。我和白正杰三下两下跃至白寿身旁,白寿侧身一指道:“这就是玉寒洞的洞口。”
我却惊奇不已,白寿说玉寒洞外是白镜山结成的冰雪封门,可现在看来却是一点人为的痕迹都没有。我问道:“就在这?我怎么看不出来洞口在哪?”
白寿道:“我也看不出来,只不过老奴已经查明,这两个守卫是今晚守卫中武功最高之人,所以他们守卫的地方,玉寒洞的洞口自然就在附近,具体的位置还要看三少爷的了。”
我回望白正杰,只见他已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柄蓝色的短剑,双手齐握,四周的气息参杂着飘落的零星雪花已经开始逐渐缠绕在他周围。白正杰口中快速着念着听不清内容的口诀,岚玉剑上发出阵阵蓝色光芒开始好像呼吸一般闪烁起来。
只见我身边原本是雪压山石的山壁,也跟着岚玉剑上的光芒频率相同的一闪一闪,明显有了共鸣。
白正杰低喝一声:“开!”身旁山壁应声破碎,好像晶莹剔透的瓷器被重重打破一般,散落开来,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一个黑暗中看不清内里的山洞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这自然就是飞雪山庄庄主长辈等人平日里闭关修炼的秘密洞府——玉寒洞了。
白寿低呼一声道:“快!”我们将那两具尸体拖进玉寒洞内,白寿催促白正杰道:“三少爷,还要劳烦你!”白正杰回身在洞口处用岚玉短剑虚空轻画几个奇怪的符号,地面上冰雪泥土混合着缓缓升起、凝结、聚集,不一会儿,便又形成了一堵和真实山壁完全一样的洞门。
白寿不知在什么机关上摸了一把,玉寒洞内一盏一盏的冷火灯从洞口处逐渐亮进原本看不见尽头的玉寒洞深处。我沉声道:“我们要快点,找到林雪心后还有很多事要做!”然后带头向洞里疾行而去。
这玉寒洞是白镜山他们闭关修炼的地方,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的,从进入玉寒洞以来,我就要开始和时间赛跑,越快找到林雪心,我们的时间就能节省的越多。
三人飞快的在玉寒洞内前行,洞内地形平坦,两边的冷火灯发出的蓝光将洞内照的犹如白昼,我们全力前进,很快便到了玉寒洞的最深处。只见一个巨大的冰雪结晶立在那里,结晶内封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淡黄色长裙轻轻飘动,,及腰的长发纷落披散开来,女子朱唇黛眉面若桃李,脸上的写满了的尽是不甘和无奈,胸口处一抹鲜红,短平的剑口上鲜血正向外涌出。只是这一切都好像永恒的固定在了这个瞬间,时间也被巨大的冰晶封结在女子周围,这女子自然就是我们这次救人的目标——林雪心!
白正杰已满脸愧疚的缓步走去,抬手轻抚那巨大的冰晶,口中自言自语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迷失了理智,竟亲手刺伤了你;也是我的一时冲动,将你带入了这危险的绝地。”说罢,便提起手中紧握的岚玉宝剑,缓缓举过头顶,口中说道:“苏少侠,我现在就解开冰封雪心的白玉凝魂诀,请你看准时机,及时将李仙农的药丸给雪心服下。”
我猛然上前按住他正要施展白玉飞雪剑法的右手,道:“且慢,你要记得我说的话,我们要救林雪心,更要救你!”白正杰惊诧的看我道:“可是,不先救出雪心,如何救我自己?”我将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却别过头去对白寿道:“白副总管,又要劳烦你了。”
白寿点头。
我抬手向洞口方向遥遥一指,口中道:“请白副总管选个地方,打通一条附近的溶洞!”
白寿出奇的顺从,也不答话,脚下一点,身形向前方洞壁处直飞而去,快靠近时,身子陡然一扭,从腰间抽出那柄奇门兵刃,借着旋转身体之力猛的击向洞壁,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玉寒洞内响起、回荡。灰石沉淀,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溶洞出现在破碎的洞壁后。
我从碎石中挑出两个大小相当的石块,又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长条布匹,不怀好意的对白寿道:“白副总管,现在请你用这布条悬挂着两块碎石,从这溶洞中逃出玉寒洞。”
白寿怒道:“苏少侠你这是何意?”
我正色道:“调虎离山,救出林雪心之后我们还需要很多时间,我还有事要跟她确认,要让她相信我们,转而指证白正豪也需要时间,所以我要请白副总管你将发现我们的人引开。”
白寿不满道:“这玉寒洞一路到底,你们如何躲藏?我又如何能吸引追兵?”
我笑道:“如何隐藏我自有办法,只是不知白副总管你到底是愿不愿意听我安排!?”
白寿看了看白正杰,又看了看我,只得道:“好吧,具体要老奴做什么,还请苏少侠吩咐!”
“用布条将两块碎石悬挂在背上,在从玉寒洞回飞雪山庄的路上刻意制造出让人无法分辨人数的脚印!”
白寿也不答话,接过布条和石头,迈步进了那新打开的洞口。
我转身对白正杰道:“来,我们绕到这块冰晶后面。”白正杰依我所言,和我一起站到了冰封林雪心的巨大冰晶后,我又道:“用你刚才封洞口的方法,将我们连同这冰晶一起封起来!”
白正杰疑惑道:“苏少侠,这是何意?”
我解释道:“这玉寒洞只有白镜山和少数飞雪山庄长辈来过,具体的洞长他们根本不知,你将我们这么一封,他们走到玉寒洞的尽头,没有发现咱们的踪迹,自然会顺着白寿刚打开的溶洞去追。所以我让白寿扮做多人一起出洞下山的模样,尽可能的将白正豪的人引回飞雪山庄去。想要将飞雪山庄找个遍,至少要几个时辰,更何况白寿一进庄,就可在他们眼皮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解决林雪心的问题。”
白正杰点头道:“苏少侠布置精妙,白正杰佩服。我这就动手。”
只见他又将岚玉宝剑高高举起,要开始凌空虚画那些奇怪的符号。
我站在他身后,心中开始思考起救出林雪心后,我要如何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相信白正杰所说,以及让她告诉我们当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那最让我无法释怀的,她在门外许久不逃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会不会如实的告诉我?心中最关键的疑团眼看就要解开,我不禁开始紧张了起来。
突然!一道翠绿色身影疾驰而过,我猛然抬头,只见一只胖乎乎的手已握在白正杰手上,跟他共握岚玉……“白玉凝魂诀!”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在玉寒洞深处响起。
我眼中被茫茫白光占据,耀眼的光芒让我无法控制的闭上双眼。
眼睛睁开,面前除了一个微胖的身披宽大翠绿色裘袍的背影外,只有一个和玉寒洞齐高并宽的超大冰雪结晶。结晶中白正杰高举的手中空空如也。
“白老庄主?”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背影。
白镜山缓缓回头,胖胖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冲我呵呵一乐道:“苏少公子,多谢你这几日照顾正杰了。”
我颤声问道:“白……白老庄主,这几日的事你都知道?”
白镜山点点头,仿佛胸有成足的轻声道:“我都知道。”
我回忆起刚才李仙农的奇怪行为,试探着问道:“李仙农是受你之命刻意在心雅别院等我们的吧?”
白镜山又点了点头,傲然道:“没错!”
果然如此,李仙农愿意把罂冥草兰花交给我,又威胁我不可害人,这样的行为完全不似他一心想要凑齐七日七善的状态,他是疯疯癫癫,可绝对不傻,也许一早就是在白镜山的安排下才帮了我那么多次的。
我越发觉得白镜山的深不可测,又问道:“梁姐带我去见李仙农也是你的安排?”
白镜山不置可否,只默默看着我。
我心知猜的没错,可是如此说来,那岂不是我进庄后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我金陵苏家少公子的身份他也知道?我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自以为是的在追寻真相,其实竟然只是别人默默观察的跳梁小丑罢了。
白镜山见我不再说话也不再发问,这才向我靠近一步道:“是你刻意设计让梁姐去照顾你的起居后,我才发现了你的身份。”
我迎上白镜山的目光,白镜山继续说道:“其实是当年我得了苏家的扶持后,重新壮大了飞雪山庄,苏家遣人送来一株迎风傲雪的北国梅花,苏家老祖宗还特意提诗一首,为这梅花取名。”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凄霜梅和那首梁姐“随口胡诌”的诗,根本就是苏家前辈多年前赠予飞雪山庄的,我身为苏家弟子,怎会连这也不知道?真实身份自然令白镜山起疑。可笑当时梁姐说是她随口编的,我竟鬼迷心窍的毫不怀疑,一点儿警觉之心也没有。
我想起李仙农故意送宝的事情,问道:“所以昨夜我趁天色已晚悄悄出庄去接白正杰,在庄外的山坡上看见的人影,也是老庄主你了?”
白镜山点头道:“对,我知道你不是金陵苏家的人之后,便一直亲自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昨晚见你偷偷出庄,结合你这一日去正杰杀人叛逃的现场细心观察等举动,知你很有可能是要去和正杰汇合,果不其然跟着你找到了正杰。”
“你跟踪我这么长时间,又成功的通过我找到了白正杰,为何不直接拿了他回去?”我问道。
白镜山哈哈大笑道:“苏少侠,老夫可是一直对你重视有加,相信正杰他将自己生死托付给你,你必有过人之处。可怎么你总是把老夫想象的如此不堪呢?”
我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听他微微叹气道:“那晚事发突然,老夫虽然年事已高,可还没有老糊涂,这事情多有蹊跷,而且正杰这孩子心地善良,让他弑兄夺权,老夫是决不会相信的。虽然庄内人都说他暗地里爱慕雪心,所以因为得不到雪心,心中久抑成疾,结果做出了这等疯狂之事。”
白镜山转身看了看身后被他亲手冰封在冰雪结晶中的白正杰,摇着头叹道:“知子莫若父,正杰是那种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去伤害别人的人,我这个当爹的虽然平日里对他关心不多,可这点我最清楚不过了。”
可是白正杰被冤在庄外生死未卜,白正豪在庄内也身中剧毒,这些事情如果白镜山打从一开始就全部知道,那他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呢?
“老夫三年前受了重伤,虽然保住了性命,可直至今日,功力也未能完全恢复。正豪那孩子天赋卓绝,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倾全庄之力虽能制住他,可如果真的让庄内族中前辈都知道了他做下的恶事,他这一辈子就毁了!”白镜山心痛道,眼中满是慈父的悲爱和对白正豪的怜悯。
我本以为他此时出手,是想确认白正杰会回来救林雪心,然后大展神通,平复庄内这汹涌的暗潮。可是却听他说功力未能恢复,又想要保住白正豪的声誉,那他此刻出现在这玉寒洞内,还刻意将白正杰冰封和我单独述说此事,到底是想要怎样呢?我问道:“那老庄主的意思是?”
“老夫年事已高,正义殒命,正豪身中邪毒,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正杰和雪心了。雪心又是女儿家的,所以老夫想请苏少侠在尽可能的保住正豪声誉的情况下体面的将关于正杰的误会澄清,为正杰日后继承飞雪山庄扫平障碍。”白镜山正色道,同时用炽热的目光期待的盯着我。
“不可能!”我立刻回绝道。白正豪的声誉事到如今已是完全无法照顾的事情了,最好的情况也只有当众揭开他身中邪毒、行事疯狂暴戾的事实,来为他企图弑兄夺权的阴谋做解释,可毕竟他杀白正义的事实已经存在,想要让庄众和族人能够再对他心甘情愿的敬服,那是不可能的。
白镜山应该也早已料到了我的回答,可真当我亲口拒绝他的时候,他仍旧止不住的黯然神伤起来。原本红润的脸渐渐苍白,双目微闭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那老夫只能恳请苏少侠救正杰的同时,能够尽量保住正豪性命,毕竟他无论犯了多大的错,也仍旧是我白镜山的儿子。”
我见他伤感于丧子之痛,又想起白正豪罂冥草兰花邪毒发作时的惨不忍睹,心中难免一软,答道:“老庄主,我尽力便是。可这飞雪山庄里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老庄主你能讲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可能对白二公子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白镜山收拾悲伤,拱手道:“苏少侠尽管问便是。”
我将那施出惊艳绝伦一剑的神秘黑衣人,还有对白正义身死真相的疑问以及白正豪很有可能是杀死黎一牛凶手的事情都告诉了白镜山,最后还将白寿有可能心怀不轨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白镜山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根据苏少侠的描述,那神秘的黑衣人应该是正豪没错,那一剑是白玉飞雪剑法中的三剑惊天,原本应该是连续三次的剑气交叉攻击。庄内应该只有我和这三个儿子会用。至于白寿,我知他一直有些不甘心只做副管家,而大总管的位置又一直空闲,此事结束后,让他做大总管便是。”他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又道:“至于正义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我回去再详细检查他的尸体便自有分晓。”
“那白老庄主,你现在的功力又回复了几分呢?”我突然问道。
“大概只有一分!”白镜山惭愧的答道。
一分功力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们身后?还能在白正杰回复了六成功力的情况下一举冰封?只是握着岚玉轻描淡写的一句口诀,就能施展这么大范围的“白玉凝魂诀”?
这“白玉飞雪剑”白镜山,功力到底高深到何种程度?如果按照江湖上的传闻,白正豪的实力较他老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白正豪即使早已被罂冥草兰花之毒缠身两年,毕竟一直都在慢慢吸食,所以我假设他在除了毒发之外的时间,还有五成功力,那也足够轻松战胜现在的白镜山和白正杰联手了吧?加上白寿呢?我忽然想。看上去好像也仍然没有胜算。我已不自觉的在脑中幻想白正豪手持青冈银龙剑大杀四方,将我们几人全部干掉的场景。
可是如果白正豪不知道白镜山功力只有一成呢?那我们也许可以出奇制胜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我忙问白镜山道:“那白正豪知不知道老庄主你功力尚未回复?”
“知道!”白镜山毫不犹豫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