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庄王是太后娘娘母族父亲,二十多年前故去,这个爵位便传给了他的儿子,连同封号也一起承继,五年前,奉庄王独子即墨迦又从陛下那里接过父亲的爵位,代代相传,从来如此。
只是这个即墨迦,不爱权势,不好富贵,一心扑在黄老之术上。
少时便不在府中将养,家里无法,只好把他送去南海的澹风门下,虽是游侠门第,却也会几分医术占卜,即墨迦的母亲只这一个孩子,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贵,一年看他数次,直到门下的师傅出面说弟子须得清修,他母亲方放下要把王府搬空的念头。
年宴不久,即墨迦就被家中召回,他如今也到了弱冠之年,不能再由着他过去孩童的脾气。只是此次回来,他确实比从前稳重不少。
即墨家奉庄王府。
“我没有这个本事,你去找和尚尼姑,还是在庙里面念个什么经书,又还是叫人到你府中去念?兴许还管用。”
他老子一听见儿子这么样儿放肆,在即墨幻面前变了脸色,正要训斥儿子,即墨幻叫停了他。
即墨幻似乎在于两难之间,回思一想,说道:“衍叔,你先下去吧,我想和迦儿单独说几句。”
“虞王,迦儿在外面没有规矩惯了,要是有什么不得当之处,告诉我一声,我打断他脊骨给你赔罪。”
话是这样说,其实还是害怕即墨幻的手段,他有太后娘娘护着,虽不是太后娘娘主家孩子,可自小就受太后百般偏爱,只要他一句“皇姑奶奶”,太后娘娘怕是连皇位也要想尽办法送到他手里,他胎中带病,生下来便看不清周遭,没等他学会走路,鲛绫就已经覆上了双目,不可见光,也再也看不见身边侍候的人。
也许正是因此,即墨幻自小是个阴鸷性子,昼夜颠倒,仿若从皇陵走出的幽灵一般。
即墨迦无语,“老爹,你先出去,就说几句话,吓得你脸都白了。”
即墨幻笑出声,奉庄王府倒是怕他怕得紧。
留下盘弄玉珠手串的即墨迦和闭目养神的即墨幻。
“我也没有哄你,你倒不如到庙里去,在菩萨面前祝告一番。再者,你去求个一挡签,看看菩萨怎么样儿说,求他发一挡上上签。虔心些,许是管用的。”
即墨幻缓缓睁开眼说:“神鬼佛,我一个都不信。”
即墨迦道:“你既不信,来找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算是他的弟子,倘若我找得到他,我还找你做什么!”
听见他这样说,即墨迦摇头,“纵你是皇室中人,即墨家主,也拿他无奈和,我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他常游历州郡,极少在一处停留过久。他又收了个标标致致的美人,听说叫言修。带着美人游山玩水,岂不快活,我也巴不得像他一样做闲云野鹤,又无人管,又可以看看美人,却没有他的本事和手段,更无法在江湖立足,困于这皇城良渚,真是可惜我这辈子了。”
“莫说那些废话,我听得心累,只是要问你,会不会他的联命之术?”
即墨迦瞪大了眼睛道:“此等高术,哪怕是多承师父照应的入室弟子也难以习得,你竟然问我!”
“这样说来,你是什么都不会?”
“话也不能这么说。”
“既是徒劳,本王也不多留,这就走了。”
“等等——王爷。”
“还有话说?”
即墨迦道:“虽不会联命,我总是会点东西的。”
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签筒,拿在手里。
等即墨幻走到身边,便就签筒递与他。
即墨幻拿住签筒随意摇了几摇,即摇出一支签来,落到地上。
即墨迦也笑了,“你方才还说自己不信那些,怎么又允许我给你看?”
他将这签拾起,拿在手中端详。
看了半晌,沉声说道:“是个下下签。”
“太平无事,像是不可了,你所求,必不能一帆风顺。你求什么,我来给你解解看。”
“你觉得本王要解什么?”
“也许是我看错了,是个上上签。”即墨迦改口。
“上上签如何就变换成下下签,倒是可笑,本就不可信鬼神之事,倒是听你在这里胡说一气。”
即墨迦也不恼,“如果这签是为你自己而求,乃是居高位之象,可若是为了……”他略微思索,“若是为一女子所求,那便是下下签,大凶之兆,强行留着她,必自伤,终其一生,碧落黄泉,皆是伤情,快舍了她,走王爷自己的路罢。”
即墨幻听见,句句全是不中听的话。
心中更是觉得烦躁。
冷笑着对他说道:“碧落黄泉,皆是伤情,本王偏要看看是如何伤情。不必多说。”
疑心深重,他忽又想到什么,眸中一暗,“你这些话是季斐裕教你的?我听说,幼时他曾教你丹青,算是你半个先生。”
即墨迦嘿嘿笑道:“我的好哥哥,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我当然不会帮他如何如何做。”
看上去像是一念诚心,他继续道,“你就没觉得这些都是我自己推算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些事,再说,旁人也不一定知道那个姑娘的事。”
即墨幻早早留了心,“你从何处得知,我不感兴趣,但你替他说话,难道不是?”
即墨迦摆手起身,“我自然没有,都多少年没有见到他了,我说的是真的,可惜你不信。”
“这些鬼话以后少说,免得心有歪邪,走火入魔,叫人笑话我们即墨家出了个满嘴胡言的神棍。”
即墨迦走到客堂外叫人办些点心茶汤等。
讨好说道:“王爷请用点心,王爷请用茶。”
拿出来的茶点,件件精雅。
“东西就不尝了,日头出来,本王晃得眼花,也是时候打道回府。”
即墨迦拦住他,想了一回,便道,“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争夺储君之位,是太后娘娘一力撺掇,她老人家迫切期望咱们即墨家重回南魏之主的地位。”
即墨幻瞥他一眼,“你这话要是被宫里人听见,舌头都不知被拔了几次,仗着你是奉庄王,竟不知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