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瀛洲岛南有一处孤岛,岛上密植扶桑。也不知那养花人用的何等奇技,竟使得此处的扶桑常年花期不败。叶儿翠色滴流!花儿火红怒艳!孤岛故得名丹林岛。
正值爽秋,浪舔金沙,夜色降临。扶桑林中突然跑出来一男一女,径直奔向海边的一条独舟。两个人步频很快,且一再回头探望,似乎生怕有人追来。沙滩上竟未留下半点足迹,显然这两人有轻功在身。
二人终于上了小船,男人如释重负,对女人说:“弇兹,孩子终于能保住了。”女人却依然紧张,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说道:“师兄,快快离开。孩子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世了,他一哭闹,以师傅的神通必然就知晓了,到了那个时候,孩子可就不能活了。”男人答道:“是是是,我们快走。”
男人正要解开锚绳,突然“嘭,嘭”两声响动,从沙滩的土层之下跳出来两个人。稍稍年长的一位,样貌异常奇特:头顶正中已然秃了,两侧头发却还扎成了双丫髻,浓眉大眼塌鼻梁,络腮的大胡子,身材矮胖,粗布短衫难掩发福的肚子。另一位稍小的:秃顶络腮胡,右腿瘸,右手架一根木拐。身形高瘦,也是粗布短衫打扮。
“大师兄,二师兄!”男女大惊,但又马上谦卑拘礼。
瘸腿男子笑道:“三师弟,四师妹,你们怎么才来?可让大师兄和我一通好等啊。”
三师弟惊问:“两位师兄如何知道我们要走的事?”
大师兄并不答话,二师兄却是个爱说话的人,道:“四师妹平白失踪了这么久,师傅就觉察出定是你俩有染,只是不说,待瓜熟蒂落,再问你们个不能推脱之罪。呵,看四师妹这身子,怕是生产就在这一两天了吧?”四师妹闻话,不由自主躲到了三师兄身后。二师兄继续道:“可巧,今日师傅有大事要做,脱不开身,所以你们要走就必须是在今天。他老人家早早叫我二人等候在此了。三师弟,四师妹,你们还有话说么?”
三师弟不禁叹道:“原来师傅早已了然于心。只是,只是,两位师兄,我和弇兹现在却是不能再见师傅。”话毕,三师弟不由自主护住了四师妹。
“三师弟,难道你敢违抗师命?”二师兄厉声问道。
“二师兄,纵然我死也绝不会违逆师傅。只是以师傅他老人家的脾气,我怕是会祸累胎儿啊。”三师弟心疼地望向四师妹弇素和她翘起的肚子。
“大胆纯阳童,竟敢妄自揣度师傅,怎样处罚你们,师傅自会发落。难不成你们两个要和我们过过手?”二师兄说完,右手紧握了一下木拐。身边的大师兄依然不发一语。
“两位师兄,今日恐怕也只有得罪了。”纯阳童说完,从腰间拽出一把软剑,寒光一闪,剑指二师兄的木拐。
“不行,师兄。”弇兹一把拽住纯阳童,低语道:“大师兄那把宝扇是金母所赐,为玄铁所造,霸道无比。即便大师兄不对你我出手,就是二师兄手里那把木拐,咱俩也消受不起。”
“好你个纯阳童,今日为求脱身,竟然剑指同门!今夜我就用师傅赐我的木拐教训教训你。”二师兄心火一生,提拐便砸。纯阳童正要闪躲,二师兄的拐却是被大师兄徒手接了下来,大师兄看着二师弟,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不能打。
“大师兄,我知道你一向喜欢三师弟和四师妹,可是现在不能在宠溺他们了。纯阳童这厮先是私自与师妹有染,再就违逆师命,现在更是做出要对同门动手之事,已然是死罪,你且让我打他两拐。”二师兄说完,又要提拐,却是被大师兄按的纹丝不动。
“大师兄,今日师弟我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实在是想保下弇兹和她腹中的胎儿。你就让我死在二师兄的拐下吧,我只求你能做主,放走弇兹。所有罪责,由我一死承担。“纯阳童只求一死,换来弇兹和胎儿的生路。
大师兄面露难色,依然未开口。
“师兄,你不要这样。要死我们一家人一起死!“弇兹怎肯自求生路?
“弇兹,师傅的脾气你不是知道。你一定要走,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懂吗?你快求求大师兄,待我死后,让你走吧。“纯阳童心意已决。
弇兹已然哭成泪人,她也深知两人去见师傅的下场:未经师傅许可,二人便私会。更何况纯阳童修炼的是师傅的秘术精阳童子功,这套功法可是只传了纯阳童,自己却是把师傅二十多年的心血一夕便破了功,师傅必然迁怒腹中胎儿。为了孩子,自己一定要走脱,可是这样,自己男人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同男人共进退,孩子就保不住了。弇兹泪眼婆娑,看着大师兄道:“大师兄,我该怎么办?“
大师兄摇了摇头,按住铁桦忆形拐的手却是松了劲,他替弇兹做了选择。
“求死还不容易?待我替师傅毙了你这逆徒,再拿师妹回去问话!“二师兄话毕,左脚踝微微用力,人已是跃到纯阳童近前,又是一拐砸将下去。纯阳童知这木拐比生铁还要硬上百倍,软剑不敢硬碰,剑尖轻挑木拐,撤身闪避,口中向大师兄喊道:”大师兄,答应我,我死之后,让弇兹走吧。“
大师兄闭眼,点了点头。弇兹“嗷呜“一声哭喊出来,便要跑向纯阳童一同求死。大师兄却是一把拽住弇兹,顺势用手捂住了弇兹的嘴巴,想必他也怕惊来了师傅,到那时师弟纯阳童即便死了,弇兹也是走不脱了。
纯阳童见大师兄答应了,提剑点指二师兄:“木匠拐,我知道你早就想试试我的功法。当年师傅传我精阳童子功,你便嫉妒的不行。我虽已破功,尚自信接你百拐没有问题。“原来这位二师兄名为木匠拐。
木匠拐一听便火了:“就凭你那把软剑?今天我就把你砸个心服口服!“
“我看你斗气是假,想看我精阳童子功功法是真,我却偏偏不成全你!弇兹,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纯阳童说完,软剑一横,向着自己喉头气管便切。
木匠拐看此情形,气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心说:要死也不能让你自杀,我送你一程!心头一念,木拐陡然变成了一只飞镖,“着!“向着纯阳童的眉心飞了过去。
大师兄全都看在眼里,袖里铁扇飞了出去。大师兄心里明白:自己的铁扇断然不能既挡下三师弟的软剑又挡下二师弟的镖。剑和镖,只能选择挡其一。挡剑,三师弟镖中身亡;挡镖,三师弟自杀身亡。罢罢罢,还是挡下二师弟的镖吧,起码还能帮二师弟在师傅面前开脱开脱,同门自相残杀终归不好。
弇兹反应却是没有两位师兄快,正在惊厥之际,“叮叮叮“三声,软剑落,镖落,宝扇落!
“师兄,呜呜呜……”弇兹挣脱大师兄,奔向纯阳童。三位师兄弟愣住了,纯阳童轻轻抚慰了下弇兹,便低身捡起了软剑,仔细查看,木匠拐跳了几步,捡起了自己已经恢复原样的木拐和大师兄的宝扇。
“嗞嗞,好高深的功夫,一颗沙子就打下了我的拐!”木匠拐边说边用手指挖着打入木拐的沙子,却是怎么也撬不出来。
大师兄和纯阳童听到此话,大惊,自己的武器也是被一颗沙粒打出了一个坑,深深钳在里面,挖不出来。
“哇哈哈,王公门人这是在唱什么戏?“声未落,人已至,但见来人:面色干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鹤发银髯、宽额慈眉,眼光放电,翘鼻小嘴,两腮微嘬,身材短小却精悍,破布烂衫,腰间挂着一只葫芦,身后背着一个口袋,脚下着一双烂草鞋,风尘仆仆。
“含老前辈!“几人异口同声。
“含老前辈,是这么回事……”木匠拐正要诉清缘由,含老前辈却是摆了摆手,对木匠拐道:“同门之间,你怎能下如此重手?还好老朽看到了你们,不然……“木匠拐顿时无话可说。
纯阳童心说,佩服佩服,含老前辈人隔那么远,随便三颗沙子便打下了我们三人的兵器,这是何等的功力?
“看眼前这情形,事情的来龙去脉,老朽大概也能猜个七八成。”含老前辈转头对弇兹、纯阳童二人道:“纯阳童,二十年前,我见过你一次,知你修炼王公的精阳童子功,现在看你这身形,怕是早已破功了吧!女娃儿的身子是你的骨血吧?”
“是,含老前辈……”
“王公师教严厉,天下皆知。只是即便今日给你们走脱,他日还不是要落得他手?”含老前辈道。
“师傅大事缠身,短时间内自是顾不上我们,即便是躲个三五天也好,让我把孩子生产下来,找个好人家托付,也算我们两人有了后。”弇兹边哭边说。
含老前辈上前两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弇兹的肚子,担心道:“我看你撑不到天亮就要临产。海上风浪可大,受了风寒,胎儿恐难保下!”
“我想王公怎么也能卖我个面子吧。”含老前辈捋须说道。
“多谢含老前辈!”小两口说完便要拜,含老前辈一把挡住弇兹,“身子要紧,回吧,今夜,我与王公还有大事,你们先安心生产。“含老前辈转身又对木匠拐二人说道:”怎样?你二人有异议否?“大师兄拱手拘礼,木匠拐道:”一切听含老前辈安排。“
四位王公门人前面引路,导含老前辈入扶桑林中,一路上七拐八绕,终于走了出来。“王公的奇门阵法较之二十年前,又精妙了许多!”含老前辈不由称赞。
眼前,一处气派非凡的建筑出现-紫腾阁,王公的住所。紫腾阁,上等红衫木打造,规格只在皇家楼阁之下。大门右手书“出自大陆帝王家”,左手书“隐修孤岛做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