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鸣也在这一刻愣住了!
尽管对方的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阿军?!”杨鸣失声喊道。
“是你?”阿军也愣住了。
往事如潮水般涌入杨鸣的脑海。
一年前,他还只是江城一个普通的民工。
直到妹妹被一个叫“太子”的人害死,他为报仇杀了太子,结果和北方大哥秦爷结下死仇,被整个北方黑道追杀。
就在那时,是阿军让他逃到滇南,计划偷渡去缅甸。
谁知命运弄人,他阴差阳错进了瀚海,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从最底层的小弟一路爬到了如今的高层位置。
杨鸣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帮过他的阿军,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如今却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你们认识?”陶群冷不防插了一句,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杨鸣回过神来,调整了下情绪:“群哥,他是我老乡。”
陶群眯着眼睛打量着杨鸣,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杨鸣赶紧解释:“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碰上。”
说着,他朝阿军使了个眼色:“是你找严学奇对群哥开枪的?”
阿军低着头,嗓音沙哑:“我不认识什么严学奇……我就是帮人送了笔钱过去。”
“谁让你送的?”
阿军沉默不语,独臂撑地,脸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杨鸣走到他面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告诉我是谁,我替你向群哥求情。”
阿军抬头看了杨鸣一眼,喉结动了动:“癞子。”
“他?”杨鸣一愣。
“癞子是谁?”陶群皱着眉头问道。
杨鸣转过身:“我今天刚见过他,以前好像叫癞头,靠拐卖人口发的家。”
陶群眉头紧锁,似乎在搜索记忆。
这时,一个手下突然开口:“老大,我想起来了。就是之前在干邑街开小赌场那个。你让他关门,他不乐意,你还打了他一巴掌。”
“是这狗日的?”陶群瞬间暴怒,抄起茶碗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他妈的敢找人来动我?老子弄死他!”
他愤怒地掏出手机。
杨鸣见势头不对,刚要开口。
“行了。”陶群瞥了眼阿军,“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放过他。不过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这人。”
“多谢群哥!”杨鸣连忙扶起阿军,匆匆告别。
夜色中,黑色凌志悄然驶离小院。
后座上,杨鸣和阿军相对无言。
路灯的光影从车窗掠过,照在阿军伤痕累累的脸上。
两人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沉重。
“你吃饭了吗?”最终还是杨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没。”阿军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找个地方吃点?”
“好。”
凌志轿车在夜色中穿行了半小时,最终停在一条热闹的夜市街。
路边一家路边烧烤摊,霓虹招牌在油烟中闪烁,塑料凳子零散地摆在马路牙子上,空气中飘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
麻子和朗安留在车里,杨鸣和阿军在一张摇晃的折叠桌前坐下。
烧烤架上的炭火噼啪作响,掀起阵阵热浪。
杨鸣要了几瓶啤酒,打开一瓶给阿军倒上,酒花在塑料杯里翻涌:“你怎么会来瑞市?”
阿军端起杯子一口喝干,喉结滚动,烤架的火光映在他烧伤的半边脸上。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样子你在这边混得不错?”
杨鸣叹了口气,啤酒瓶在桌上轻轻转动:“先回答我的问题。”
阿军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远处街边斑斓的霓虹灯上,似乎在整理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油烟和夜风裹挟着街市的喧嚣从他们身边掠过。
“你跑了以后,秦爷就把整个北方翻了个底朝天。“阿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光后顺手抹了把嘴,“那天晚上丧彪的场子起火的时候,虎哥才知道你杀了太子……”
杨鸣静静地听着,夜市的烟火映在阿军烧伤的脸上。
“记得那天你闯来虎哥的场子的时候,二狗子他们几个不长眼的要收拾你。结果让你给撂倒了。”阿军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站在二楼看着,心说这小子有点意思。”
“后来虎哥打听出你妹妹是死在丧彪那狗日的场子里。虎哥就琢磨着借你这把刀,干掉丧彪那孙子。谁能想到……”阿军顿了顿,“你小子竟然干了秦爷的独苗,让他断子绝孙。”
他又要了两瓶啤酒,接着说:“那天我给你枪的时候,就知道要出大事……他妈的,咱们这些人,活着就是个玩意。你说我跟了虎哥五年,从一个看场子的混到能在江城横着走。可在秦爷眼里,屁都不是!”
烧烤架上的油脂滴落,发出“嗞嗞”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哭泣。
“那天晚上,虎哥让我去外地取一批货。我刚开出江城,电话就打来了,说虎哥家着火了。”阿军的独臂微微发抖,“我掉头往回赶,开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到的时候,虎哥家都成灰了……”
“我记得虎嫂那天还特意穿了件红色的旗袍,说是要给闺女过生日。那丫头才十一岁,刚上六年级,成天嚷嚷着让虎哥带她去滑雪。秦爷的人,直接往屋里泼了汽油,连个活口都没留……”
阿军猛地灌了一口酒:“我他妈当时就疯了!虽说在北方,秦爷说一不二,要整死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可我不甘心啊!”
“我花了仨月摸清秦爷的行程。那天晚上,我等在他常去的一家会所外面。带着两把枪,就想着和他同归于尽。”阿军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脸,“结果呢?连秦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让他的人给逮住了。”
“他们先砍了我一条胳膊,然后用汽油浇我,说要让我尝尝虎哥一家的滋味。”阿军的声音冰冷,“我当时就想,这回仇没报成,反而要下去陪虎哥他们了。可老天爷都他妈跟我开玩笑,让我活下来了!”
“你知道最操蛋的是啥吗?”阿军盯着杨鸣,“我从火里爬出来的时候,他们在笑!他们说:‘就这么个废物,还想报仇?’我他妈当时就想,老子这条命欠虎哥的,早晚得还!!”
“后来我就南下了,在这边混日子。”阿军晃了晃空荡荡的右袖,“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想虎哥闺女喊我军叔的声音。那丫头,要是活着,现在该上初中了……”
夜市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油烟中飘散着烤肉的香气。
阿军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写满了无法释怀的仇恨和不甘。
他是个小人物,可他有一颗不肯认命的心。
那些被权势碾碎的卑微生命,那些无法伸张的血海深仇,都凝结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
“咱北方人讲究个义字。”阿军端起酒杯,“虎哥待我不薄,这个仇,我得报。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得让姓秦的知道,我阿军不是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