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0日早9点。
江准回答完一系列问题后审讯室里迎来了长时间的缄默。
两名负责审讯的警官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望向江准,都没有再说话。
江准也大胆回视,目光坦荡而凛然。
对峙许久这两名警察终于败下阵来。
其一位李姓警察开口说道:“江教授我们对你的审讯工作先到这里根据规定,你暂时可以离开了。”
江准却并不动作,直接问道:“离开这里之后呢安排人对我进行跟踪监控?”
李警官快速点头:“对办案程序您都清楚的。”
“完全没有必要”江准挺直背脊,“这么紧急的时刻,浪费人耗在我这里完全没有必要。”
“我们也没办法,这是对没有直接证据的嫌疑人所采取的必要措施。”
江准面容冷峻:“在我身上不用浪费人你们大可以直接将我控制在这间审讯室里但前提,我希望警方能听听我对此案的分析。”
两名警官对视一眼,然后都默契皱眉表示疑惑。
江准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92案因为涉及我太太所以我曾经研究过很长一段时间,对凶行为做过非常详细的心理解析我认为我的分析对破案会有帮助,但由于目前我被列为了嫌疑人,无法参与案件,彻底排除嫌疑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也等不了。”
他说着又用祈求的语气:“另外,我希望警方能派人保护一下我太太,她是那几起案件唯一一位幸存的受害者,凶很有可能再次对她下。”
李警官神色为难,他注视江准许久,最终撂下一句:“我需要去请示一下上级。”
“好,”江准的声音沙哑而疲惫,“麻烦您了。”
12月0日早9:05分。
楼下针对周氤的询问工作结束。
她心事重重走出刑侦支队大厅,动作械麻木。
站在刑侦支队外的张亚丽非常眼尖,远远地就看到了出来的周氤。
张亚丽不管不顾,高声叫了她的名字,然后奔跑过来紧握住周氤的。
周氤脸色极差,心里也如乱麻,一直循环往复想着同一个问题。
明明是天气寒冷,她却反常地出了一额头的汗。
张亚丽很焦躁,急于从周氤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她张嘴,也不避讳:“周氤,我都听说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是江准呢?周氤,周氤……”
而周氤脚步停滞,稍微歪头,喃喃自语着:“我见过他不止一次,那天晚上,相隔十年,我和他分明对视过的,但他背着光,我只能看见一个清晰的黑影……”
周氤说得快,声音又小,导致张亚丽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张亚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非常担心,高声问:“你在讲什么啊?周氤!”
周氤面无表情,一副被人勾走魂魄的模样,连视线都是涣散的,她自顾自说道:“甚至那个瞬间,他给了我一种江准的感觉,所以,我才会误以为江准住在那里,为什么?他明明不是江准,却会给我这种错觉呢?”
周氤的举动反常,吓得张亚丽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急得快语无伦次了,摸了摸周氤的额头:“没发烧啊,周氤,你说什么啊,什么感觉啊?”说着又用在她眼前晃了晃,“周氤,你还认识我是谁吗?周氤,你可别吓我啊!”
周氤眸眼黯淡无光,看着张亚丽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周氤看着张亚丽,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脑海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有规律地响起,一下一下。
滴答。
滴答。
滴答。
……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只能看到身边景物变幻,最后尽数陷入黑暗。
脑子里的“滴答”声越来越响,吵得周氤头痛欲裂,她转头往后看,看到了声音来源。
身后悬着一个很大的时钟,四周皆暗,只有那个钟清晰可见,和她房间墙壁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秒针还在走,周而复始,滴答滴答。
永远都跳不出那个圆环。
而时针和分针重叠,正清楚地指着“12”。
似乎是半夜十二点。
时间回到那个失眠夜晚。
周氤握紧双拳,将头转过来,平视前方。
她看见,不远处前方有个窗户,窗边赫然站着一个清晰的,轮廓分明的黑影。
周氤脚步有些不稳,喃喃:“是你。”
她眯起眼眸,死死盯住黑影,质问:“你到底是谁?”
黑影岿然不动,墙壁挡着,周氤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
从动作看,他一只插进裤兜,很随性的样子,似乎也正看着周氤。
周氤目光冷淡,又开口:“你杀我母亲那晚没有给我江准的感觉,为什么那天晚上?你站在窗前,会给我一种是他的错觉……是哪里像呢?”
“你应该没他高,”周氤自言自语,又伸比划,“你比他稍胖。”
周氤伸指向黑影的头顶,声音很轻:“你的发型和他的有挺大差别,你好像把头发都梳上去了,但我从没见过他头发都梳上去,这么服帖,你用了发油吗?这么讲究,你是做什么的?”
她的指慢慢往下,目光也往下,一齐落到黑影面部上。
周氤说:“你的脸型没他的好看,他的脸线条很流畅,而你,你脸颊有点凸,你的颧骨应该不低吧?”
“你站得很直,意气风发,”到此处,她语气微顿,眸光敛起,“你身上的衣服很适合你,剪裁得体,显得你身躯挺拔,无形拔高了你的气质,从肩部轮廓看,你穿的应该是……西装?”
滴答声骤停。
思绪不再堵塞,周氤弯起唇角:“我知道了!是西装!那天晚上,你站在窗前,穿着西装,和江准的穿着很像,所以给了我错觉。”
黑暗褪去,耳边传来人声,视线也慢慢聚焦,周氤这才看清了面前的张亚丽。
她正不停地在周氤面前摆试探,脸上的慌乱一览无余。
“周氤!你怎么了,自言自语说些什么胡话呢?周氤,你回答我啊!”
周氤揉了揉太阳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没事,我没事。”
张亚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拍着胸口:“靠!你不知道你的状态多可怕,就像被鬼附身了一样,一副呆滞样,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叫你也没反应,吓死我了,你刚刚怎么了?”
周氤松拳:“我刚刚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想什么呢?魂都掉了!”张亚丽皱着眉。
“想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她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却不再凝重,依旧自言自语,“我想通了一些,但肯定还有些细节,是被我忽视掉的。”
“啊?”张亚丽被她这些话弄得一头雾水,“周氤,我怎么听不懂啊?”
周氤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别的:“亚丽,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大清早,穆野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
“那穆警官呢?”
张亚丽摇摇头,“不知道,”又连忙从兜里掏,“你找他有什么紧急事,要不我打个电话给他?”
“好。”
张亚丽毛毛躁躁拨号,按错了几次,好不容易拨通了,那边却一直没人接。
她有些焦躁,念叨着:“没人接啊!”
说完又拨了一遍,却依旧没人接。
再想打时却被周氤制止:“穆警官估计很忙,这样吧,亚丽,你帮我给他发一条信息,就说我提供线索,请他着重调查穿西装出入号楼的所有男性。”
张亚丽忙不迭地点头,又火急火燎编辑短信。
发送成功,她才稍微喘了口气,朝周氤晃了晃:“发完了。”
周氤“嗯”了一声,转身看了眼刑侦支队大厅,目光锁定在楼梯处。
她看了很久,最终抬腿说了两个字:“走吧。”
张亚丽忙跟上周氤脚步。
“去哪里啊?”
“不知道,随便走走,想想事情。”
12月0日9:1分。
周氤和张亚丽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没说目的地,只让司随便开着。
周氤将头靠在车窗上,紧闭双眼,脑一点点梳理自她回到江州市后的所有事。
她是今年四月初回江州的,至今已经九个月了,之前一段时间,自己虽然被噩梦困扰,但未曾出现过那种被窥探的感觉,真正开始出现那种感觉是12月初开始的。
为什么12月初才开始暗监视自己呢?是他12月才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还是12月份他才回到江州呢?
12月初,如果他想对自己下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会的,可为什么他只是一边在暗处窥探自己的生活,另一边对徐芸芸下呢?
他在干什么?
凶如果真的和母亲认识的话,那他在母亲的社交圈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母亲对他很熟悉,似乎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可是她看到那个身影时,却只觉得陌生。
这个人,很有可能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过,有可能出现得并不多,也可能自己并未注意到他。
这样的一个人,会属于哪一群体呢?
到这里时,周氤又想起一件事。
前不久,周世兰忌日,周氤去祭拜时,曾在墓前看到过一束鲜花。
很新鲜的花,明显刚放下没多久。
那时候她没在意,但现在想想,却太过可疑了。
周世兰死亡不是一两年,是过去了整整十年。
十年,还对她的忌日这么熟悉,除了家人以外,周氤想不到别人了。
并且那人还专门给一个故去的人送康乃馨。
康乃馨?
康乃馨被称为母亲之花,一般来说最常送给母亲和女性长辈。
女性长辈?
周氤脑,凶身影与窗边黑影重叠,与此同时,她心里也逐渐冒出一个答案。
学生。
会不会是周世兰的学生?
周世兰执教18年,期间有10年都曾担任班主任,教过数以千计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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