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停了。
闪着森森寒光的刀刃,在宇智波信的心口前方堪堪停住。
黑发的少年仿佛化为了石刻的雕像,就那样僵在了敌人身前,好似没有呼吸,没有思想。
佐良娜已经彻底的愣在了原地,连颤抖都忘记了,只是呆呆的盯着千岁的背影。博人的瞳孔紧缩,看看千岁,又看看佐助。
——千岁的父亲,已经,死了?
——还是被佐良娜的爸爸,千岁的亲叔叔杀死的?
佐助的脸色像死人一样青白,身体摇摇欲坠,好像有谁照着他的心口给了他致命一击——他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死去。鸣人绝望而无力的闭上了双眼,又马上睁开,哀伤的注视着千岁。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千岁才僵硬的放弃了原来那个一脚在前,重心下压,举刀准备穿刺的姿势,直起了身子。然而下一秒,长刀从他的手中无力的脱落,“当啷”一声脆响,掉在了地上。
那一声轻微的细响,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佐助的身上,让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是真的吗,佐助叔叔。”
少年轻轻的声音,不带着一丝语调的起伏,在寂静的空气中兜兜转转,传到每个人的耳边。佐助仿佛是最后一个听到这句毫无生气的话的,他在原地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一步才稳住了身形。
他的瞳孔剧烈的颤抖着,好半晌才鼓起勇气似的,注视着那个少年的背影。
——那个少年,和他的兄长是多么相似啊。
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
好半晌,黑发的少年才幽幽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样啊……”
他缓缓,缓缓的,一字一顿的,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似的,疲惫无比的,这样说道。
但是佐助知道,不是这样的。
博人嗅出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从身后看,千岁的身姿依然挺拔,但是他感觉得到。
有什么东西,在那具身躯里酝酿着。
终于,佐助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尝试着去呼唤那个此刻看起来如此遥远的少年,那个看起来像是一方湖面一样平静的少年。
“千岁,我……”
然后,就像是一滴滚油落进了火中。那簇一直静静的燃烧着的火苗,就在这一瞬间,像火山一样,猛烈的爆发了。
“闭嘴——!!!!!!!!!!”
博人发誓,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呐喊:仿佛混合着人世间所有的愤怒和失望,痛苦和绝望。
一个巨大的血红色巨人,以黑发少年为中心,迅速的由骨骼开始一层层搭建。眨眼之间,便已经覆盖了强有力的肌肉和坚硬的铠甲,成为了一个身高近二十米的可怖巨人,周身燃烧着鲜红的火焰,右手持长刀,背上背着一把葫芦形的扇子,头上带着长角的头盔。
在他中心的少年,双眼中是诡异却美丽异常的风车状万花筒,拥有让人看着它便仿佛要失去呼吸的别样魅力。它的主人——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的叔叔,缓缓的流下了一行血泪。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鸣人看不到他身前的佐助是何种表情。他只是出神的看着眼前这巨大的须佐能乎,看着少年那双妖冶异常的眼睛和那行血泪,心脏像是沉入了绝望的大海,沉到了深不见底的地方。
那个真相对少年造成的创伤,是这样的无可挽回的深刻。能激发出万花筒写轮眼并一口气创造出完整的须佐……这是何等的绝望啊。
佐助……
他凝视着挚友此时仿佛苍老了数十岁的背影。
他会恨你吗?
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恨你……
他之前对父亲有多渴望,那么现在,他对你就有多恨。
博人被那个巨人的威压震慑的动弹不得。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巨人,望着那个巨人正中的少年,只觉得对方那行鲜血汇成的泪仿佛是从他的心口流下来的。他从没有见过那么悲伤的千岁。没错,尽管千岁现在因为愤怒而气势逼人,几近疯狂,但是他就是知道,千岁在悲伤。
他突然有些埋怨的看向前面的黑发男人。
为什么不阻止那个信说出真相?阻止的话,千岁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了!而且,千岁他刚才明明……
他想起千岁几次打断敌人说出真相时的情景,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家伙……明明猜到了真相,可是他宁愿被瞒在鼓里啊!他宁愿和你维持着亲爱的叔侄关系啊!那么,你为什么不阻止敌人说出来啊!!
金发男孩难过至极的看着那个少年,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沉重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博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佐助自然看的比他更清。但是尽管几乎要被千岁的目光击垮,他写满自我谴责的眼中也没有哪怕一丝后悔。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他早就知道。
宇智波信早在千岁创造出红色巨人的时候便已经满脸得意,盯着千岁的双眸形状不同,但却蕴含着同样的贪婪。
“没错……就是这样……不愧是宇智波千岁,继承了鼬的遗传基因的天才!哈哈哈……!接下来只要把他的眼睛——”
“嗤……!”
男人疯狂的话语,在刀刃插入身体的声音响起之后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的长刀,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艰难的转头,去看那个本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信……?你在做什么……?”
他说着,已经支撑不住的跪下,鲜血洒了满地。
那个之前被他用来当盾牌抵挡火遁的白发少年,无力的从男人身上抽出之前千岁丢在地上的长刀,喘着粗气向一边倒了下去。然而下一秒,他被转过身来的男人用一把短刀插在腹部,三勾玉写轮眼蓦然瞪大,口中涌出艳艳鲜血。男人举起另一柄短刀,想要给他致命一击,然而他突然全身一颤,然后软软的向着少年倒去,又马上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到一边,露出他身后手拿滴血苦无的黑发少年。
信痛苦的脸色浮现出欣喜的光芒,但他随即想起来了什么,忙不迭的闭上了眼睛,只是艰难的将头转向千岁的方向,口中喃喃着:“千岁……大人……”
其余几人无不为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站在原地,不知现在该如何反应。博人首先定下目光,迈步靠近了千岁,但最后却停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注视着他,没有再上前。
佐助和佐良娜只是在原地看着,表情都有些僵硬。鸣人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有些犹豫不决。
没有管其余几人的反应,千岁只是垂眸注视着地上血流不止的少年,看着他那双紧紧闭着的双眼,颤动的睫毛。过了几秒,他突然单膝蹲下,手肘压在膝盖上。
“睁开眼睛。”他淡淡的说着。
“……可是……您不喜欢我的眼睛……”白发少年愣住了,有些迟疑的说着。
“别管那些了,让你睁开就睁开。”黑发少年语气平淡的命令着。
白发少年一脸茫然,但是他随即听话的睁开眼睛,血红色的双瞳带着不易察觉的迷恋,注视着身边逆着光的千岁。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变回了黑色,只有眼底还藏着汹涌的暗流,一触即发。
但是,他现在因为这个少年,暂时的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杀了他?”他问道。
名为信的少年浅浅的笑了。他的双眼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一眨不眨的仰望着千岁。
“父亲大人最崇拜宇智波鼬……我也被教导,宇智波鼬是最伟大的忍者……我没见过您的父亲,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涌出鲜血,他皱了皱眉,挣扎着说道,“在我的眼里……您才是……我至今见过的……最耀眼的……”
他困惑的眨了下眼睛,思维已经缓慢下来。他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他只得看着千岁,作为克*隆人一直淡漠的双眼中,第一次涌现出浓烈的情感。他重复着自己的话,“您是,最耀眼的……”
“为了您,我什么都……什么都可以做……即使是父亲大人也……”
“父亲大人,已经被欲望染黑……所以……”
他突然痛苦的皱起了脸,呼吸也急促起来,声音愈发微弱。
千岁一顿,看着少年痛苦的表情,他缓缓的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少年嘴边。
他黑色的碎发带着清冷的香气,在白发少年的鼻尖环绕。少年的目光渐渐涣散了。
“所以,父亲大人,没有资格得到您的眼睛……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只有您……只有……”
“千岁……大人……”他最后将目光投注在近在咫尺的千岁身上,神情恍惚的看着那双黑色而深邃的眸。
他最后的声音,连千岁都渐渐听不见了。
“……您……一次……我的名字吗……”
他红色的双眸,渐渐失去了神采。
千岁看着那双写轮眼,许久,才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白色头发的,全都是些笨蛋。”
“……谢谢你,信。”
他缓缓的吐出最后一个字,然后默默看着白发少年突然闭上的双眼。
他垂了垂眸,然后捡起少年身边的长刀,站起身,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不远处的博人。对方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全身僵硬起来,细看的话脸色还有几分不自然。
千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点不自然。事实上,如果在场的木叶的几人有一个处在正常状态,就能看出此刻的千岁有些不对劲。
他黑色的双眸里,没有一丝一毫波澜,宛如一潭死水,黑洞洞的,看不见底。
千岁盯着博人看了半晌,但是兀自看着白发少年的尸体的金发少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突然,千岁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移开了目光,转头看了一眼担心的注视着他的鸣人和佐良娜。女孩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间,就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眼睛。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作为杀死了对方父亲的……凶手的女儿,该如何面对兄长。
博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千岁,看着他将目光投在鸣人凭着超强的恢复力早已愈合的伤口上。紧接着,他看到少年回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阳光在此时照射在少年身上。他柔软的黑色短发在木叶护额的约束下,边缘处闪着金光。英挺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嘴角微笑的角度是博人从没有见过的完美,微微弯起的黑眸中有着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的温柔。
这一刻,这个人仿佛在发光。
博人想着,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猛的向他冲了过去。
少年静静的看着朝他极速奔来的金发小少年,右手缓缓的抬起。那只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着纯黑色的刀鞘,像演奏提琴一般,几乎可以称得上优雅的,将刀架在了脖子上。
“住手——!!!!!”金发的少年声嘶力竭的大吼,天空一样蔚蓝的双眸紧缩至针尖般大小。一把苦无从他手中射出,以极大的力道击中了刀鞘,击落了少年虚虚握着的刀。
刀落地了,和着鲜血。
少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