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破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血淋淋的。
可他仍固执地追着女孩的背影,凄惶的。
他想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跟她说:落落,不要哭,落落……没有我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落,我……永远爱你啊。
可是他终于追不上了,女孩越走越快,最后飞跑起来,一转身就消失在转角。
顾意冬觉得所有感官都痛得承受不住,他整个人都在哆嗦,眼前的世界摇晃得厉害。一手支住树干缓缓地蹲下来,蜷缩着,蜷缩着。
树上的蝉嘶声鸣叫,有声音从顾意冬心底传出,清亮的女孩嗓音:说吧,顾意冬,本姑娘等着呢。
男声有些局促:说什么?
呆子!为什么不让我收他们的情书?
明明天气不热,男孩却觉得周围空气黏热得受不了,他觉得背后有汗流下,他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太过重视,但终于还是说:我喜欢你。
女孩的脸一下子红透,将手里的书包掷向他,嗔道:呆子,谁让你说这个?扭身就走,男孩一下子慌了,他哪里懂得女孩口是心非的害羞心情,急急拉住她的手:我,我是认真的!落落,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对你非常非常好,我会永远宠你爱你,做你的小跟班,为你跑腿,逗你开心,让你永远快乐!
女孩没回头,却说:我又不是慈禧,要小跟班和跑腿的干什么?
他窘住,急得不行,又一时哽住没有词汇,急得眼眶都泛红。
女孩却笑嘻嘻地转过头来,脸颊嫣红,侧着头看他:永远对我好?
他连忙点头:永远,永远!你……你不信我可以发誓!我顾意冬发誓!永远对乔落好!
我顾意冬发誓!永远对乔落好!
苍天在上,那是他最真的心。
呵,那样年轻的心。
顾意冬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仍掩不住那声音。
他头下的土地,一点点晕湿开来。
周围人来人往,看见那个永远气度雅然的校园风云人物这样萧索凄怆地埋头坐在树下,没人敢上前询问。
如果,彼时他知道,那一次的放手让乔落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他会不会奋力拉住那个低头哭泣的女孩?
会还是不会?
那之后他几乎是不要命地工作。没得到过不知道,但他失去了之后,明白若仍想与以前的朋友站在一起,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才行。
那时的他简直就是六亲不认的工作机器,因为他根本无处安置他的伤心。
他不知道贺夕是如何说服她爸爸的,他也无所谓。毕竟恬不知耻的讲这个婚约对他顾意冬只有好处。何况,既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
订婚典礼很隆重,可是贺家的独子,他最好的兄弟却留在美国拒绝参加。
他只是挂了一个电话问自己:你确定?
顾意冬低声答:对不起。他对着自己最好的兄弟道歉,羞愧地。
那端只是叹一口气挂断。
之后的日子每天都是一个样貌,昏暗、忙碌。
他不再问不再听任何有关她的消息,生怕一个触动,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只是,那一天的鸣蝉似乎一直声嘶力竭地喧嚣在耳畔,那个哀伤的目光无处不在。
只是,多少个夜晚,他会不停地梦到一片苍茫的荒漠,似乎是在高原,他呼吸得很艰辛,每吸进一口气都像是万千的刀子在割他的脏器。身旁的女孩转过头来,在漫天满地的灰莽中更显得晶莹娇嫩,她的双眸漆黑璀璨,盈盈地看着自己:意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么?
他似乎是笑了,梦中的他感觉自己的心变得不可思议的柔软而湿润。他开口,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猛然惊醒,冷汗淋漓,头痛欲裂,尖锐并且持久。再也无法成眠。
只是,他习惯吃饭的时候多叫一客忌廉布丁,却从不吃。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烟,所以他坐在一群吞云吐雾的人中间,仍自制。
只是,每次他成功或是失败,他都会回到那个湖边,事无巨细的絮絮地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