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死了。
安柯眼睁睁看着她眼中光缓慢熄灭,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地难受。
与他心情完全不同,真理之神目光也同样落在雪莉身上,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路边看着一只小动物慢慢死去,没有悲悯也未有伤心,仿佛眼前女孩与他毫无关系。
或许这就是神明冷血。
安柯知道雪莉之所以变成雪见,是因为她在心中将星见当成了救赎,然而为了复活星见不惜放弃一切,将信仰归于邪神她,在死之时却得不到星见一个眼神。
他有些为雪莉不值。
然而站在他立场,并不能说什么。雪莉双手沾染了太多罪恶,甚至于作为邪神先锋她,所背负罪名比冥神还要多得多。
她是死不足惜,但在安柯心里,这样结局也不是他想看到。
良久,安柯发出一声长久叹息。
“我们继续说下去吧。”
真理之神挪开自己目光,对安柯说道。
“等一下。”
光明神走了过来,打断了真理之神话,他上下看了一眼小男孩模样真理之神,眼中还带着一丝狐疑:“你真是……真理之神?”
真理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神位?”
“现今所有诸神,包括你们光明和黑暗两大主神,都是从本源神神格中分裂而来。”
真理笑了笑,说道:“但我不是。我诞生于世界意识,而非来自本源。”
如果将世界意识比作一个人工智能电脑。
那么真理之神诞生,就像于程序出现了一个bug。
真理本就存在,它是亘古不灭客观存在,不为表象而撼动。只不过在亿万年发展中,真理逐渐诞生了神格,成就了神位,拥有了属于自己载体。
当世界意识发现这一点后,它想要抹杀刚刚诞生真理之神意识。
真理之神却偷偷离开了世界意识约束,利用程序漏洞躲藏在了大陆角落,并不断变换身份,就像黑客利用无数肉鸡作为跳板隐藏自己ip一样,真理之神隐藏了自己记忆,一次一次轮回,让世界意识也逐渐失去了他坐标。
他终于知道作为煤球时候,那些仿佛从虚空中传来声音是什么了。
真理看破一切虚幻,能看到最终真实。
随着真理神格逐渐觉醒,作为煤球他也穿过层层迷雾,看到了这个世界真实模样。
这是一个虚构世界,一个由想象力创造大陆。
他甚至能够看到,在无边无际世界尽头,一个人正在桌前敲打着什么,一个个文字从手中倾泻而出,像是一条条操纵木偶丝线,融入这个世界中,推动着这个世界往前发展。
而那些从虚空中传来声音,不正是看到这些文字人所发出评论吗?
兰蒂斯和安柯面面相觑。
“你是说,我们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兰蒂斯皱着眉,“这太荒谬了。”
“荒谬吗?”
真理之神笑了笑,“或许吧,不过对你们,对所有人来说,都没有区别,不是吗?”
虚构世界也好,别什么也好,对于生活在瓦尔修大陆上每一个人来说,他们都是真实而鲜活存在。
“好了。”
真理之神不再和他们多说这个话题,而是调转了话锋,“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你们问吧,如果我能回答话。”
光明神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要怎么打败邪神?”
“如果我是你们,根本就不会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
“阻止邪神入侵,有一万种方法,即便你们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最后也会归于和平。”
真理之神笑道:“因为……结局就是这么写。”
???
安柯怔了一下:“大预言术?”
真理之神悠悠看了他一眼,眼底古井无波,但却莫名让安柯心颤了一下:“可以这么理解。”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光明神有些恼怒:“你意思是,我们就这样等着就好了,邪神过来以后就到处逛逛,然后就跑了?”
这太离谱了。
“不论你们做还是不做,决定权都不在你们身上。”
真理之神点点头:“因为天命之子,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安柯。”
“我?”
安柯没有想到话题突然调转到自己身上,他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地说。
“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你而运转,安柯。”真理之神道:“凡你所愿,皆为真实。”
凡你所愿,皆为真实。
安柯曾经在安娜老师口中,也同样听到过这句话。
只是如今从真理之神嘴里听到这个,又有了些不一样意味。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安柯定了定神,道。
“你说。”
“既然你刚才说,我们世界其实是有一个命定结局,那么那个命定结局是什么?”
安柯盯着他,问:“我们胜利了吗?还是付出了惨痛代价,又或者是别什么?”
真理之神看向远方。
他目光并没有凝聚在某一个焦点,而是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一本并不存在书,扫视着最后一段文字。
“你们胜利了。”
真理之神笑容平静,“这是理所当然事,不过,瓦尔修大陆也因此而毁灭,世界被邪神占领,但是你们带着所有人去往了地球,随后关闭了和大陆联通通道。”
兰蒂斯皱了皱眉。
这并不是一个好结局,相当于将大陆拱手相让。
“会死多少人?”安柯问。
“多少人,重要吗?”
真理之神歪了歪头,“一万,百万,还是百亿,不过是大笔一挥数字而已。”
他态度激怒了光明神。
“难怪世界意识想要抹杀你存在。”
光明神冷哼一声:“生灵在你眼里,只是一个轻描淡写数字而已,你这种人,比邪神更危险。”
安柯深吸一口气。
他缓缓开口:“我不想要这个结局,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止邪神吗?”
“有啊。”
真理之神微微一笑,“我说了,安柯,凡你所愿,皆为真实。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嗯。”
安柯目光坚定起来:“邪神,必须要死。”
真理之神看着安柯目光似笑非笑。
他看透了一切,却又不想说透一切。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真理之神道:“邪神,死不了。”
“为什么?”
真理之神避而不谈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兰蒂斯说:“你想消灭邪神吗?”
兰蒂斯点了点头。
“那好。”
真理之神转而对光明神道:“众神之国,有本源神留下东西吧?”
光明神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这句话问出口后,顿时就觉得自己蠢爆了。
真理之神知道不奇怪,他不知道,才是不正常。
光明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是。”
“是什么东西?”
安柯问。
“本源之心。”
光明神解释道:“那是大陆上本源神在陨落之时,所使用创始之器,不过它只对本源之力有反应,从众神之国建立到现在,本源之心再也没有被唤醒过。”
要不是真理之神提起来,光明神都快忘了本源之心这个东西存在了。
“唤醒它需要本源遗魂。”
真理之神道。
兰蒂斯问:“你是说安柯?”
真理之神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唤醒本源之心,打败邪神,让世界归于平静,这是你们想要,对吧?”
“废话。”
光明神没好气道:“你赶紧说吧,别拐弯抹角。”
“你去一趟众神之国,把本源之心取来吧。”
真理之神轻声道:“想要击败邪神,这是必须东西。”
“我还有一个问题。”
安柯突然出声:“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不管是克劳还是星见,都是你,对吧?”
“是。”
他虽然并没有真实出现,却在以自己方式默默影响着世界走向。
“你究竟有什么目?”安柯又问。
“目?”
真理之神想了想,道:“我目,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世界?”
“对。”
他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事情,莫过于看透了虚妄,却又触摸不到真实。”
“所以你想离开这个所谓小说世界,去往你眼中真实维度?”
兰蒂斯皱眉道。
“可以这么说。”
“要怎么才能做到?”
“这我不能告诉你。”
真理之神移开目光:“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目,和你们目标也不冲突,对吧。”
光明神表情有些犹豫,他上下打量着真理之神,像是在思考他话中有多少真实性。
“我不会说谎。”
真理之神一眼看穿了他心思:“真理神格,不掺虚幻,我所说,都是真话。”
谎言和真理,本就是冲突,身为真理之神他,所说每一句话都不会是谎言。
“但是真话也会骗人。”
兰蒂斯缓缓道。
真理之神笑了,他带着一丝赞赏,看着兰蒂斯:“这不重要,眼下你们也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不是吗?邪神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寄予厚望玩家,没有那么多成长时间。”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好,我去取本源之心。”
过了一会儿,光明神似乎下定了决心,道。
“我有些事要单独和安柯说。”
真理之神挥了挥手,轻声道。
兰蒂斯看向安柯,眼神中有一些担心。
安柯点了点头:“没事。”
“你……自己小心。”
兰蒂斯抿了抿唇。
等黑暗与光明两大主神离开后,真理之神面对安柯,“想要和你说些悄悄话,可不是件容易事。”
安柯耸了耸肩:“给我发私信不就好了。”
真理之神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在世界意识监管下,世界上没有秘密。更何况,还有【执笔者】存在。”
“执笔者?”
安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
“好了,时间不多,咱们聊一聊吧。”
真理之神走到安柯身边,随后他挥了挥手,构筑起了一道透明屏障:“隔绝执笔者窥探结界,持续时间很短。”
屏障渐渐蔓延出去,将安柯和真理之神两人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