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宫中各处张灯结彩,共迎新年,毓秀宫的宫门处也挂起两盏大红灯笼。除夕离得越近一日,六宫越笼罩在喜气盈盈的氛围里,宫人们个个喜上眉梢。
宋棠虽不至于如许多人那样眉开眼笑,但如是气氛亦叫她心情放松。
无论如何过年都是叫人高兴的。
对于即将到来的新一年总会有许多期盼。
这一份期盼,宋棠却不比旁人来得少,甚至是要更多几分。
及至除夕这一日。
从一大早开始,宫中上下便为除夕宴做着最后的准备。
毓秀宫,春禧殿内,里间。
竹溪领着几个小宫女正将一件又一件锦绣霓裳展示给宋棠看,供她挑选。
这是在挑今日赴宴要穿的衣服,除夕一过便是新年,席间气氛定然热闹。虽说宴席上都是些熟人,但毕竟是一年之中最大的一个节日,是得挑一身既应和节日气氛又不失华丽端庄的才行。
竹溪让小宫女展示的都是年前新裁制的衣服。
其实论起来每一件皆不差。
一一瞧过之后,宋棠懒懒说:“第三件罢,便熏牡丹花香,但不必将香味弄得太过浓郁。”方才交待下去,有小宫人在门外,道有事禀报。竹溪当即出去,折回来时,与宋棠禀报说,“娘娘,是瑾贵嫔和霍才人来了。”
命小宫人将这些衣服收拾好,宋棠请霍凝雪和霍凝霜进来。
霍凝雪一见到宋棠便笑吟吟开口:“提前来给娘娘道一声新年吉祥了。”
“瑾贵嫔也新年吉祥。”
宋棠回以一句吉利话道,“这会儿都正忙着,你们却有闲情跑我这儿来。”
霍凝雪笑说:“再如何忙上娘娘的春禧殿来总是有空的。”
跟着,她示意大宫女将一盆牡丹花送至宋棠面前。
乍一看以为是牡丹盆栽,禁不住诧异这般时节有如此漂亮的牡丹。定睛一看,细细打量分辨得几眼,方能后知后觉发现这是绢花,并不是栽种在花泥里的东西。
宋棠不吝赞美:“这绢花的手艺当真了得。”
“若不是多瞧得几眼,我倒要以为是搬过来一盆真的牡丹了。”
霍凝雪笑问:“娘娘可还喜欢?”
宋棠只说:“好端端的,怎得想起要送我这个。”
“不是。”
霍凝雪否认道,“这是给娘娘的谢礼。”
宋棠疑惑:“谢礼?”
霍凝雪见宋棠似乎不记得了,解释道:“是……之前与高贵嫔那桩事。”
“妹妹擅长做绢花,故而花得一些时间做出这盆牡丹绢花,当作与娘娘道谢的礼物。说来不是什么稀罕贵重的东西,只望娘娘不嫌弃,我们姐妹便很知足了。”
“你们姐妹倒都生得一双巧手,一个擅长刺绣一个擅做绢花。”
宋棠手指拂过眼前栩栩如生的牡丹绢花,“做这个定也花费不少时间精力,你们有这份心思,我是高兴的。东西我很喜欢,便收下了。”
霍凝雪和霍凝霜听言,脸上笑容都变得灿烂。
两个人齐齐福身:“是。”
竹溪送走霍凝雪、霍凝霜回来,宋棠依旧在欣赏这盆牡丹绢花。
她笑问:“娘娘想将它摆在何处?”
“你这么一说,确实可惜了。”
宋棠视线虽未从绢花上移开,但她说,“一会儿你便将它收到小库房去。”
有裴昭的两盆梅花在,如何也不可能轮到这盆牡丹绢花。
否则她说过的话倒像做不得数。
下午申时附近。
焚香沐浴过的宋棠乘坐轿辇去往朝晖殿。
快要到地方的时候,她遇到同样乘轿辇去朝晖殿的沈清漪。
许因宫人提醒她在后面,原本走在前边的沈清漪特地让宫人停下来让她先走。宋棠自不客气,待经过沈清漪身边的时候,方才吩咐宫人略停一停。
宋棠目光在沈清漪身上掠过,见她也穿得一身朱红衣裳,便笑一笑。
“婉顺仪几时也偏爱起这种张扬的颜色了?”
听似无心的一句话,落在沈清漪耳中,自不是那样的意思。
余光瞥见宋棠穿得一袭朱红衣裙,只觉得这话在暗讽自己分明故意学她。
沈清漪稳住心神,努力扯出一抹笑说:“因是除夕,便想穿得喜庆一些,也有个过节的热闹气氛,让淑贵妃见笑了。”
“却有些可惜这样漂亮的衣裳。”
宋棠含笑道,“婉顺仪还是适合清丽温婉些的风格。”
“只是我的一点看法,但婉顺仪想穿什么,不逾矩便都没有问题。”
“方才那些话婉顺仪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听来好似单纯的无心之言。
却叫沈清漪握紧手中的袖炉,笑容亦变得僵硬,然不得不道:“多谢淑贵妃的建议。”
除夕宴上有几个妃嫔不精心打扮?
她不愿被旁人比下去,自是费得许多的心思,谁知得到宋棠这样的评价。
尤其即使宋棠这么说她也没有办法反驳。
只是如此三言两语,实在让人……沈清漪压抑着心中愤恨。
她就知道遇见宋棠不会有好事。
全然一副无辜表情的宋棠听过沈清漪的话,浅浅一笑,不再多言,示意宫人继续去往朝晖殿。对于自己三两句话让沈清漪大约不错的心情被破坏,她感到满意,不是这样她也懒得和沈清漪多说话。
停在原地的沈清漪控制住脸上表情,看着宋棠的背影渐渐离得远了一些。
她暗暗深吸几口气,才艰难将回琉璃殿换衣服的冲动遏制。
“婉顺仪?”
怜春前一刻将将小声提醒贤妃也来了,下一刻沈清漪便听见窦兰月的声音。
她偏头看过去,垂首回应:“贤妃娘娘。”
窦兰月同样在看沈清漪,一时笑道:“当真是婉顺仪。婉顺仪今日如此装扮,我竟差点儿没有认出来。”
话说得如何的委婉,可没有半个字是在夸奖。
反而像无意附和宋棠之前那些话。
沈清漪的心情顿时更加微妙,不禁怀疑自己是真的选错了衣服。
维持着脸上的笑,她说:“让贤妃娘娘见笑了。”
“倒也新鲜。”
窦兰月语气温和说着,笑一笑,如之前宋棠那样先走一步。
然而,窦兰月走后,从两个人口中得到相似评价的沈清漪再无法继续维持宋棠离开后的那份镇定。她深深的呼吸,吩咐一声:“回琉璃殿,动作快一些。”
怜春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望向沈清漪。
见她不是开玩笑,又得一声催促,如梦初醒般指挥大力太监调头回琉璃殿。
一来一去耽误不少的时间。
动作再迅速,沈清漪到朝晖殿的时候,其他妃嫔也都已经到了。
席间有许多人的视线落在走进殿内的沈清漪身上。
沈清漪却望向殿中上首处的裴昭和宋棠。
宋棠跪坐于裴昭身边,裴昭侧过身,抬起的手臂,手中一朵牡丹绢花,正帮宋棠往发间戴。这样的一幕,这样的举动,是说不出的亲密无间,更隐隐含着宠溺。
期间发生什么事是半分不知的。
她垂下眼,低下头走上前去与裴昭、郭太后等人行礼请安。
“婉顺仪来了。”郭太后语声和蔼对沈清漪说,“先入座罢,待会儿贤妃挑完,你也挑一朵。哀家近来得的这绢花做得不错,趁着除夕,让大家都讨个彩头。”
沈清漪便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只瞧着裴昭亲自为宋棠簪花,又是一朵牡丹,说不得还是亲自挑的。
“谢太后娘娘恩典。”
沈清漪深福下去,继而被宫人领着入座。
到得此时,裴昭已经安静帮宋棠将那朵牡丹戴好。见她抬眼间眉眼藏着些许羞涩,似高兴又不敢表露太多,他不觉微笑,只也抑制着情绪:“爱妃也入座罢。”
“是。”
宋棠起身冲裴昭与郭太后行一礼,目光从裴昭脸上掠过,面带笑意退下。
那样的目光并不含着半分故意勾人的意图,只是几分羞赧。
但裴昭同她对视一瞬却禁不住心中一动。
宋棠今日穿一袭大红缕金牡丹孔雀纹曳地裙,薄施粉黛,一样美艳不可方物。行走间更是身姿婀娜,风姿绰约,引得移开目光的裴昭当下往她身上又递去几眼。
然而,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宋棠再未去看裴昭。
她似不知裴昭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入座后娇羞低头伸手扶一扶鬓边的牡丹。
沈清漪这一次坐在宋棠的旁边。
几息时间,宋棠偏头去看一看沈清漪,仿佛才发现她换得一身衣裳。
“婉顺仪这幅打扮是要让人顺眼不少。”
宋棠的语气越真诚,对于沈清漪来说越感到言语中的讽刺。
折回去将原本那身朱红衣裙换下,换得一身浅紫暗花蝶纹月华裙已是在宋棠和窦兰月面前脸面尽失,更不堪这样的话。沈清漪沉默中违心说:“自比不得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宋棠一笑,“多谢婉顺仪的夸奖。”
“今日我也不得不说,婉顺仪和陛下心有灵犀,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那是沈清漪未曾听见的话。
正因如此,宋棠口中的心有灵犀,让她倍加心梗。
“娘娘说笑了。”
沈清漪嘴角垮下去一点,再说不出别的。
片刻之后,宫人捧着一匣子绢花过来,沈清漪无心挑选,最后挑了朵兰花。
她只不过是想,裴昭应会高兴见她挑了这个。
无人在意的一点小小插曲,偏使得沈清漪变成席间最心不在焉的人。但到底是除夕宴,人人脸上有笑,裴昭、郭太后看起来都十分高兴,她不能表现得有情绪,一直笑着,笑到最后单觉得脸颊泛酸,嘴角僵硬。
除夕宴的菜式都含着吉祥之意。
宴席上,裴昭照例下旨与大臣们赐菜,命小太监送往各府,以示帝王倚重。
宋家、窦家、孟家、霍家皆在其中。
而这些注定是与沈清漪无关的,甚至她作为顺仪,越被衬托得尴尬。
是以,一场除夕宴到最后,哪怕陪同裴昭、郭太后去看烟花,周围的人皆欢欢喜喜,沈清漪也早已笑不出来。这些热闹,此时她只觉得与她没有多少关系。
看过烟花便已是很晚了。
终于回到琉璃殿,沈清漪身心疲惫,一言不发任由怜春帮她卸下发间钗环。
“提前准备好的新年荷包记得给大家都分下去。”
沈清漪想起这件事,叮嘱一句。
怜春颔首:“主子放心,奴婢定会记得的。”恰逢小宫女送热水进来伺候沈清漪梳洗,怜春去得外面一趟,回到沈清漪身边时也带回来了个消息,说,“陛下今晚……去了春禧殿。”
沈清漪闻言微怔。
除夕夜,她的确抱着期待裴昭会来琉璃殿,谁知仍是去了宋棠那里。
“那便早些安置罢,我也乏了。”
收敛起情绪,沈清漪面无表情开口,怜春暗暗叹气,让小宫女送热水进来。
宋棠也想过裴昭今晚会不会宿在琉璃殿。
毕竟以往若有担心沈清漪委屈的时候,裴昭是会特地过去安抚她的。
但裴昭来春禧殿,在宋棠眼里并谈不上意料之外。因为考虑到沈清漪的出身问题,如此重要的除夕夜不去见沈清漪一样是合理的。平日里宠爱沈清漪是一回事,牵扯到其他方方面面时,裴昭那样爱顾大局的人,自会有诸多考量。
裴昭是先送郭太后回永寿宫,又陪郭太后喝过一盏茶才过来春禧殿。
因而他出现时,宋棠已换下赴宴的衣裙,洗漱梳洗过,脸上未施粉黛,是一派简单素净的模样。
“臣妾见过陛下。”
宋棠步出里间已然瞧见裴昭,当即停下脚步与他行礼。
裴昭伸手扶起宋棠,一双眼睛望住她,只觉眼前的这个人与宴席上的那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宴席上多么夺目,此时便有多么小鸟依人——又或者唯有他生出这样的想法,却的确是他此刻心中所想。
“穿得这样单薄,出来也不多添一件衣服。”
裴昭握住宋棠的手带她往里边走,宋棠微笑说:“这般臣妾已是来迟,多磨蹭一会,臣妾是不能出来迎陛下了。”
“那也要当心身子。”
裴昭说着,偏头看一眼竹溪,声音冷了点,“下次记得拦着你们娘娘。”
竹溪连忙福身应是,语气惶然。
宋棠不赞同道:“陛下何必怪罪不相干的人?臣妾要做什么,他们难道真拦得住么?总归都是臣妾自个的主意。”
不等裴昭开口,宋棠继续道:“但臣妾也是见陛下心切。”
说话间,她莞尔而笑,含情带怯望向裴昭,“臣妾以为,陛下不会来呢。”
“你前些日子便同朕开口讨要压岁钱,朕若不来,回头指不定你要同朕怎么闹。”看似责怪的话语中流露的语气却是宠溺,裴昭说,“故而朕想一想,是不能不来了,免得有的人春节都过不好。”
“没有压岁钱算过的什么年?”
宋棠哼一哼,“从前有宋大人、宋夫人和小宋大人给臣妾准备压岁钱,如今自然是要陛下准备了,陛下可不能赖账。”
裴昭斜眼看一看宋棠,跟着变戏法似的将一串用红绳串起来的铜钱展现在宋棠的面前。宋棠伸手去接,裴昭反而收回手,并不交给她,笑道:“这便想拿走?”
一怔之下,宋棠会意。
她略略斟酌说:“臣妾恭祝陛下新年大吉,望陛下新年依旧万事顺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爱妃也新年大吉,万事顺意。”
裴昭微笑回应过宋棠的话,将那串压岁钱交到她手中。
八枚铜板上面都刻着不同的诸如“吉祥如意”、“福寿安康”之类的吉祥话,以红绳编花串成一串,图的一份心意与应时应景。宋棠研究着那编花的手法,怎么看怎么觉得是生手所为,不由抬头去看裴昭。
裴昭轻咳一声,伸手帮她将那串压岁钱拢在手心握住,不让她继续研究,口中说道:“也不是稀罕的玩意,瞧得这么仔细做什么?”
“陛下送的,对臣妾来说便是最稀罕。”
宋棠冲裴昭歪头一笑,“臣妾很是喜欢呢,多谢陛下。”又说,“陛下辛苦了。”
这幅表情像是自己知道了真相偏不说破。
裴昭也当不清楚宋棠的想法道:“爱妃喜欢便是最好。”
宋棠暗暗轻啧一声,裴昭这编花的手法实在叫人不忍直视,不晓得是跟着谁学的。大概是魏峰罢?魏峰多半也不清楚这些,说不定先去同其他宫人讨教再回去教裴昭,裴昭能学得好反而奇了怪了。
她有,未必沈清漪就没有。
不过不管沈清漪有没有,只要不是沈清漪独一份,便足够膈应到沈清漪。
宋棠对裴昭的“用心”感到满意。
裴昭越愿意用心,对她越有利,她如何能不满意?
夜里安寝时,那一串压岁钱被宋棠搁在枕边。到得大年初一的清早,她与裴昭先后醒来,尽管裴昭让她多睡一会,她却一反常态跟着裴昭起身,不但伺候裴昭梳洗,还亲手帮他绾发穿衣。
将玉佩系在裴昭腰间,帮他整理好穗子,准备蹲下身为裴昭整理衣摆时,被裴昭伸手托住手臂,阻止她去做这件事。宋棠看着裴昭,似有不解,裴昭只执着她的手说:“自有宫人服侍,你也不必劳心劳力做这些琐事。”
睡得晚、起得早,宋棠面有倦色,但一双眼睛很亮。
闻言,她笑一笑:“臣妾也少为陛下做这些,今儿是大年初一,便是也想为陛下做点儿这样的事情。”
裴昭目光温柔,又说:“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棠笑着屈膝一福:“臣妾愧不敢当,承蒙陛下不嫌弃。”
“好了,朕该走了。”
裴昭手指轻轻捏一捏她的脸,“朕看你仍是困,不若再睡上一觉。”
大年初一的裴昭有许多事情要忙。
相比之下,无特殊安排的宋棠的确清闲,即使裴昭不说她也得睡个回笼觉。
“是,臣妾知道了。”宋棠语声乖巧应下他的话。
将裴昭送出里间,裴昭便没有再让宋棠送,之后径自大步离去。
稍微迟几步,宋棠在裴昭之后依旧走到廊下。
因此,当准备上御辇时,裴昭回头去看春禧殿,便看见目送他离开的宋棠。
裴昭微微一愣,继而冲宋棠勾一勾嘴角。宋棠遥遥回给裴昭一个笑容,看着他上得御辇离开,直到再望不见帝王仪仗,方悠悠打个哈欠,被竹溪扶着回去补眠。
……
霍凝雪携妹妹霍凝霜先后去过春禧殿、蓬莱殿向宋棠和窦兰月拜过年,方才去琉璃殿与沈清漪拜年。沈清漪在正殿用热茶和新鲜果品点心招待她们,面上也算得上和和气气。
只是一盏茶尚未下肚,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宋棠身上。
霍凝雪说:“臣妾方才去同淑贵妃拜年,发现淑贵妃腰间佩着一串铜钱,婉顺仪,你猜是怎么一回事?”
沈清漪对宋棠的事情毫无兴趣。
她虽不耐烦,但依旧配合问:“怎么回事?”
霍凝雪笑道:“那原是一串压岁钱,淑贵妃喜欢得紧,索性带在身上,臣妾想看一看也是不能的。也不怪淑贵妃这样爱不释手,陛下若送臣妾那么一串压岁钱,臣妾定一样恨不得揣着捂着。”
沈清漪简直怀疑霍凝雪是被宋棠派来故意气她的。
她压一压嘴角:“换了谁只怕都一样。”
“是啊。”
霍凝雪轻叹一气,喝得一口热茶,继续道,“可惜臣妾便无那个福分。”
她没有,不曾收到来自皇帝陛下压岁钱的旁人就有吗?
沈清漪垂下眼,没有理会霍凝雪的感慨。
霍凝雪的话却并未就此打住:“最稀罕的是,那串压岁钱,似乎是陛下亲手编的。”说话间她又一次叹气,发出新的慨叹,“陛下待淑贵妃娘娘实在不一般,叫人嫉妒都嫉妒不来,除去羡慕二字,再说不出别的。”
沈清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她努力克制,言语间仍藏不住有些许酸溜溜:“如今是这样,将来如何且说不准。希望淑贵妃能一直如现下这般,得陛下的宠爱。”
“可惜婉顺仪身体欠恙,否则……呀,臣妾失言,请婉顺仪勿怪。”霍凝雪说着起身向沈清漪告辞,“忽然间记起见善阁有事未处理,便不多打扰婉顺仪了。”
被提起她现今难以有孕之事,沈清漪憋着一口气回到里间。
她如何一忍再忍,终在此刻忍不住将手边的榻桌掀翻,茶壶茶盏碎裂一地。
代替沈清漪去送霍凝雪和霍凝霜的怜春听见动静,慌忙跑进来。见地上一片狼藉,怜春上前几步,劝着怒不可遏的沈清漪:“主子,正是新年,实在不宜动怒,传出去叫陛下晓得了也不是好事。”
沈清漪这一刻控制不住情绪,手指用力抓着一把玫瑰椅的扶手。
她气极反笑:“陛下若能知道这些事反倒好了。”
她的昭哥哥在乎的,已另有其人。
如今,她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