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变降临的大环境中,沿海的城市没有一处是安全地带。
就算有,也只是“相对安全”。
鲸渡港保存了巨蛇的尸骨,葫芦口残留着大魔的气息。它们虽然身死,但余威仍在。就像老死林中的猛虎,哪怕躯壳开始腐烂,“势”依旧不减。而在“势”消失之前,没有动物敢擅闯它的地盘。
巨蛇与大魔的死亡能在短期内保障两地的安全,维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表象。
然祸福相依,若是“安全期”内还有怪物进犯,那么这只怪物多半是比两者更为强大的物种。
不过,以四地目前的共振频率来看,无论来者是谁,人类总能撑住。只要他们别刻意作死……
纪斯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又从后视镜中清晰地看到了两辆紧追不放的小货车。
它们一前一后缀在公路上,后箱载着盖了布块的物件,正与他们乘坐的越野保持着一个极为遥远的距离,瞧着就像是同路送货的车一样。
纪斯承认有缘人的伪装确实低调又成功,足以瞒天过海。偏偏,这两辆小货车迸发着“战舰”式的昂扬斗志和高端气场。
纪斯:……
挂着假笑的嘴角,微微一抽。要装作看不见,是真的很难。
在觉醒者的感知里,认人看灵魂、看气场、看功德,就是不看外表长啥样。纵使在视觉上相隔甚远,在灵觉上仍然近在眼前。
“我们的身后有什么?”司诺城忽然问道,“我感觉脊背在发热。”
纪斯估算了二者的距离,觉得司诺城的感知力不错,便笑道:“记住这个感觉。”
“当觉醒者接触充满正能量的磁场时,会同调升温自己的能量,出现温暖与灼热的通灵感。它让你舒畅、洋溢、大爱又包容,是一份值得亲近的礼物。”
“而当觉醒者接触负能量的磁场时,会本能地产生厌恶情绪。”
纪斯举例道:“就像你们遭遇鬼物袭击时的反应一样,感到寒冷麻木、愤怒与思维滞塞。更严重点,手脚不能动弹,只能被迫承受负能量的侵蚀至死。”
祁辛黎的脑子里疯狂划重点,深觉纪斯的每句话都是期末考的压轴题。
“当然,有些人的气场是冰霜的气息,可那不是负能量;有些人的气场是火热的毒炎,但那不是正能量。”
“区分它们的唯一标准,在于你自己。身正,侵扰你的就是‘负’;身不正,侵蚀你的也成了‘正’。”
人本身便是器,器的好坏不在于外界能量如何,而在于人如何塑造本身。
司诺城沉吟片刻,点头表示理解:“那么,缀在我们身后的人,是警方吧?”
纪斯笑道:“何以见得?”
他真是越来越满意司诺城这个气运之子了。一点即通,少费口舌还省心省力,教他觉醒真是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成就感。
“看来是警方。”笃定的语气。
祁辛黎心头咯噔一下。
“我以前没这种感觉,只是上次去局里捞姜启宁的时候,脊背产生过热感。”司诺城回忆道,“出了局子就消失,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错觉。”
“现在又是同一个部位,同一种灼热感。不难受,很舒服,想来是警方没错了。”
祁辛黎试探道:“不甩开他们吗?”
司诺城道:“没必要。双方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警方选择缀在后头而不是拦车拉人,说明只是监视和跟踪而已,真把人甩了,我们也别想进下一座城。倒是让他们好好跟着,我们去哪儿都开绿灯。”
“而且老姜不太着调,脑子时有时无,要是负伤了正好可以丢给警方照顾。”
看一步走三步,化劣势为优势,这是司诺城惯用的处事套路。
祁辛黎:“其实,你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司诺城:“嗯。”
纪斯:……
今天的姜启宁依然被他尊重的城哥嫌弃到底呢。
“关键是,如果我们有去不了的禁区,他们会悄悄打电话沟通;有办不成的事情,他们会动用关系解决;有传不出的消息,他们能火速对线;一旦有伤残,他们是最好的后盾和伙伴。”
祁辛黎: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同时,这也是觉醒者与官方的磨合期。”司诺城的话像是说给纪斯听,又像是在说给祁辛黎听,“以后觉醒者的数量会增多,但大概率比不上普通人的基数。不趁现在彼此深入认识,只会平添误会。”
“我不想被官方打上‘异端’的标签,堂堂正正地活着是我的风格。”
“让他们跟着,知道觉醒者的立场和态度是什么,总好过让官方胡乱猜忌。而合作与否的问题,也得彼此适应一段时间再说,太急躁只会两边坏事。”
点到即止。
司诺城的制衡手段实属老辣,颇有几分帝王平衡世家矛盾的既视感。
闻言,祁辛黎放心不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当个间谍讳莫如深。小团体不太着调,但氛围他很喜欢;大局观特别重要,可私心在所难免。
如无必要,他不想明确站队,也不希望双方起冲突。不过,小团体有纪斯做支撑,有司诺城做平衡,估计无需他多虑了。
啧,何必呢!少思少想,头发比较要紧。
倒是纪斯再度扼腕,只觉司诺城不去轮回空间着实可惜。他不禁发出了直男式的喟叹:“司诺城,我对你真的很满意。”
遇到个靠谱的地球人不容易。别的地球人不是搞科教兴国,就是打击封建迷信。
司诺城很自然地直男式回复:“嗯,我对你也很满意。”
碰上个靠谱的外星人不容易。别的外星人不是暗中搞骚操作,就是肆无忌惮地侵略地球。
祁辛黎:……我说,你俩没毛病吧?
你们就没觉得这个对话哪里不对吗?
……
四小时后,表面上写作“荣光”,背地里读成“光棍”的五人组进了沿海的第三大城——海螺湾。
海螺湾这座大城,地形不像个海螺,沙滩上也捡不到海螺,商业街更不卖海螺。之所以被叫成“海螺”,是为了纪念缔造了海螺湾前身的人。
相传在很久以前,海螺湾只是个破败的小渔村。某天,渔民们在海上拖回了一条破船。
它是北欧王都外遣寻找新大陆的船只,因遭遇海上风暴而不幸被毁。罹难者无数,残骸更是不知漂了多久才顺着洋流来到海螺湾。
等渔民将它拖上海滩,才发现里头竟还有个福大命大的活人。那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年,在另一片大陆的王都被尊为“公爵”。
当然,渔民不会知道什么是公爵。他们只知道再不救人,这娃子要嗝屁了。于是,渔民们招来渔村里力气最大的青年,把这少年郎拎起来抖一抖。
彼时,小公爵被倒提着吐出一肚子水,虚弱地冲那高大渔民打了声招呼:“hello……”
从此,“海螺”这个名字诞生了。
回不去的小公爵被迫留在破渔村自力更生,一呆就是几十年。直到他寿终正寝,凄风苦雨的破渔村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海产大镇。
他终身未娶,没留下半个子女,身边相伴的人始终是曾经救了他的渔民。
他们这一对在当时与世俗格格不入,可在今朝,海螺湾倒是被推崇为“真爱圣都”,也成了无数单身男女的寻爱之城。
故而放眼望去,大街上都是一对对如胶似漆的情侣和小夫妻。全世界都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只剩光棍五人组还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默默地,众人将复杂的眼神转向拉基,一切尽在不言中。
拉基:“你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一种‘饥渴’的**。在这个特殊的城市,我真的会想歪。虽然你们都很优秀,但不好意思,我拒绝!我只喜欢女孩子,一米六左右的可爱女孩子!”
众人:……你特么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只是单纯地想群殴你而已!你个乌鸦嘴!
海螺湾的风气开放,也实在是个“虐狗”大城。就连五星级酒店豪奢的套房,都打上了“浪漫情侣”的标签,完全没给单身狗立足之地。
见状,姜启宁吐槽道:“五只单身狗想方设法地救一群恩爱狗,还要被恩爱狗嘲笑没有女朋友,太虐了!城哥,这样的城市过于反人类,所以——今晚谁跟我住一间?”
司诺城:“我跟纪斯一间。”
拉基:“我跟祁辛黎一间。”
姜启宁:……
太虐了!为什么没人想跟他住一间?这盛满热水的按摩浴缸是如此冰冷,只剩手里的薯片和小黄鸭还有点温度。
小黄鸭被狠狠一捏:“嘎!”
姜启宁:“我怀疑你也在嘲笑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
是夜21点整。
纪斯登录围脖,顺着第六感的指引将私信下拉,往后翻了十二页左右停在了一个灰色头像上。一天前新注册的围脖号,没有金灿灿的身份标志,只有普通的姓名“霍丞鹰”。
光是看着这个名字,就有一种犀利如刀锋的感觉扑面而来。纪斯的眸中不禁泛起一圈金色,撕开幢幢迷雾,看见了名字背后的人——
头发花白的老者,半生浴血的将军。肃杀的猩红缠绕着他,而他周身的功德之光比满身的勋章更亮。
沙场老将,一生戎马。正身正德之人傲立岭东,也难怪能镇住岭东的场子。
纪斯点开了对话,发现每段话的发送时间隔得很长。老人家约莫不习惯用电子产品,一笔一划手写输入颇为艰难,但对方却耐着性子发完了心里话。
霍丞鹰:“我是中洲军部最高的指挥官霍丞鹰,身份真假与否,想来高人应该能辨识。”
“有生之年很荣幸认识你,大祭司。”
“我年事已高,有心无力,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可当今大局异变,恐怖渐生,或许有朝一日我会死于战场。而下一代接班人能力有余,心胸尚且不足,你要是在那时出山,恐会受到为难。”
“希望在我寿终之前,能见到你。由我引荐你,还请你不要拒绝中洲递来的橄榄枝。”
真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
许是经历风雨太多,霍丞鹰看得足够透彻。他知道大祭司可遇不可求,既然能在中洲给预言,自然也能在美洲、澳洲给预言,只要对方愿意!
可惜的是,思维能与霍丞鹰对线的人太少了。而霍丞鹰身为元老级人物,并不能代表整个中洲。
大部分人只想求稳,不想突破。毕竟,中洲实在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一步走错,想掰回来就难了。
纪斯给出了回复:“霍将军,我们会见面的。承蒙看重,祝您逢凶化吉。”
言灵之力随着语言送出,独属于大祭司的庇佑,挥散了笼罩着老者的死亡阴影。寿元不方便更改,但得一个善始善终绰绰有余。
末了,纪斯打开评论区,正准备再翻几个有缘人。谁知,下方是一水迷弟迷妹们的疯狂表白评论。
【鸡丝最香】:“啊啊啊!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鸡丝大人!”点赞106万。
【大祭司的娇妻】:“老公你最棒了!老公我爱你!”点赞22万,楼中楼抢老公的单挑宣言数不胜数。
【鸡丝一万年】:“谢谢大祭司先生的预言!我是岭东本地人,因为您发了预言,整片岭东的损失降到了最小,我的家人也没有出事。您和军人,都是我们岭东的救命恩人!”点赞123万。
【我观你骨骼惊奇】:“跪求大祭司收徒!怪物一只接一只让人心慌,求个技能自保!”点赞81万,楼中楼一片同求。
再往下翻,曾经遍地黑子的言论已消失不见。看来,官方虽然面上不认,私底下还是在出手管制,可就是缺点破釜沉舟、打破陈规的决心和勇气。
纪斯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接近了。他点开编辑栏,一字一句打下:“1月15日凌晨3点,中洲南部海螺湾有怪物上岸觅食,请勿外出。”
点击发送。
之后,纪斯关闭手机对司诺城说道:“收拾齐整,今晚我要验收你最近的训练成果。”
“好。”
司诺城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凡是能提升自己的训练,绝不会推脱。哪怕这个“验收成果”或许是要命的行动,但比起丢命,他更厌恶自己的“无能”。
扒掉体面的正装,他套上了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外罩一件抗造的皮大衣,换上耐跑的护踝靴子。两分钟换装,他收紧袖扣,俨然是一副准备战斗的状态了。
纪斯道:“我新给的预言在1月15日凌晨,但第一批怪物的降临,是在今夜凌晨零点。”
司诺城一顿:“不准备广而告之?”
“我不是闹钟,何必定时定点响铃?”纪斯道,“如果每一次危机都需要我提前预警,那么人类永远不会有危机意识。”
“他们必须清楚,求人不如求己。”
说着,他拉开窗帘,看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景:“算上鬼物的袭击,大事件已发生了四次。我以为来到新的地方,至少会看到一群警觉性较高的人,但现状并非如此。”
“安逸磨掉了野性,平添了侥幸,最后都会沦为不幸。”
司诺城沉默片刻,道:“人心易变,有时候你一旦出错,感恩戴德的崇拜之语都会变成铺天盖的指责声。”
要是今晚怪物突然降临后伤亡数量巨大,怕是要与官方结仇。而海螺湾的受难者也会怨纪斯的“出错”,哪怕他明明救了很多人……
不知为何,即使当事人根本不在意,司诺城也不愿纪斯受到任何指责。
“嗯,不错。所以,为了让我少受非议——”纪斯侧首冲他一笑,“司诺城,你可得拼命把怪物拦住啊!但凡你漏掉一只,我就要被钉上耻辱柱了。”
“你可别砸了我的名声。”
司诺城:……
突然有种被套牢的感觉。纪斯似乎是挖了个坑让他跳,他还跳得很心甘情愿?
啧!被坑很不爽,但又觉得被委以重任很享受,这是什么见鬼的心理?
“不带上老姜他们吗?”
“带你一个拖油瓶我已经很累了。”语气诚恳,眼神真挚。
司诺城:……
很好,今天也是整支队伍被纪斯特别嫌弃的一天。
……
晚22点左右,外海向南的位置,看不见的鬼域界点出现了明显的空间纹路。
它像鳞片般浮现,呈菱形状随风涌动。三息过后,渐渐翻成了立体几何的模样,飞快旋转拼接,又化作梅尔卡巴的复杂形状。最终,它拉长旋转,变成了衔尾蛇的样式,再上下一扭,构筑成莫比乌斯环的回旋。
如是变更数次,振动逐步对接。下一刻,棕灰色的蝠状鬼物凝成实体,豁然张开双翼,直接避开了大魔气息残留的葫芦口,而选择了年轻血味最浓的海螺湾。
狩猎,在今夜开始。
十几只鬼物急速掠向目的地。
零点前五分钟,纪斯再度站上了城市最高处的塔顶。这是海螺湾独有的“命运塔”,被赋予了各种神圣邂逅和爱情长久的美好寓意,也一直是情侣首选的登顶之地。
但现在,深受大祭司针对海螺湾的预言影响,上塔的情侣已寥寥无几。就算预言时间未到,他们也不想站在难以逃跑的地方了。
塔上的情侣对他视而不见,纪斯穿过情侣两三对,站在最边缘俯瞰全城。明明下方的人影小得比蚂蚁还不如,偏偏他能一眼就锁定司诺城在哪里。
璀璨的灵魂,真是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纪斯抚过挂耳式通讯器,低声一笑:“它们要来了。现在,张开你的维度,用心去感知它们的方位。”
司诺城沉声道:“明白了。”
他记得梦中的感觉,当心思沉静之时,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沿着血管开始奔腾。像是被拘禁许久的猛兽,隐约有不受控的趋势。
算上午睡时间,司诺城已进入梦境六次。
六次了!天之骄子的尊严不允许他输,更不允许他没掌握诀窍!他曾经学什么都是一遍就会,梦境训练也该是如此。
他能!
强大的意志力控住了脑子和身体。紧接着,司诺城完全抛开了一贯的谨慎,大胆放手让自己沉浸在熟悉又陌生的“姬道墟”和“实验体”的状态里,又牢牢记住自己是谁。
对,就是这种感觉。
像是种子从心轮的位置破土而出,像是皮囊再不能成为灵魂的约束器,像是被封印的力量得到了解放,又像是蓝鲸跃出海面翻身的畅快!
人类完全看不见的淡金色丝线往四面八方延展,纵横交错在空中,织成了错综复杂的防线。司诺城虽然初觉醒不久,但他的感知已能笼罩直径三百米的圆面地界。
保持住这个状态,记起握着刀的感觉。
命运塔最高处的时钟走到了12点,疾风乍起,扬起了纪斯的长发和白袍。伴随着“咚”一声钟响,纪斯望着那方淡金色气场笼罩的区域,笑意渐浓:“开始验收。”
“铿!”
这是负能量接触到淡金色丝线的弦响。应和着命运塔的钟声响起,落在两处的二人在这一刻,心跳声和呼吸频率骤然重合。
司诺城的眼神变了,他猛地伸手拨开重重丝线,精准地扯住一根,直接拉紧!突兀地,撞上丝线的鬼蝠像是激光切割网,大网化作利刃纵横而下,它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撕成了碎片。
第一只!
与此同时,二维的线飞速交错成面,变成了无数浅金色的踏板。司诺城急速上冲,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似的,冲着抵达海螺湾的第二只鬼蝠伸出了手——
刹那,飞旋的几何体拼成长刀的模样。它卷过线构筑面,再以面堆砌成立体,冒尖、变薄、拉长,于瞬息之间贯穿了鬼蝠的咽喉。
司诺城大力一转手,淡金色的刃直接劈开了那团阴冷的能量体。
第二只!
“咚——”命运塔的钟声传来第六振,纪斯纹丝不动地站在风口,黑眸被那抹金色点亮了神采。他料想司诺城会陷入苦战,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成长竟然会这般快。
仅仅是六次训练而已,这等资质,实乃千年一遇。后继不足的短板,维度不稳的危险,对于司诺城而言都不是问题。
力量运用不熟练,那就集中于一个点。哪怕自己的维度弱得可以,但只要能保命,就没什么不可以。
不要往下看,不要觉得身在现实,想象……想象在梦境中跃上高空的感觉。
灼热的力量积蓄于双腿,司诺城感觉周身轻盈了起来。他忽而高高跃起,身边的空间像是波浪状地急速荡开涟漪,一层层将他推了起来。
对,享受它,不要恐惧它,稳住!
长刀一现,司诺城横向劈开了第三只鬼蝠。而三只得手,这股鲜活又稚嫩的力量拉稳了鬼物的仇恨值!
“咚!”命运塔第八振声,湿地公园栖息的鸟嘶声鸣叫。
司诺城放开了手下降,压根不管重力加速度会不会摔死自己。它们朝他飞来了,越来越近,阴冷恶心的感觉在靠近他。
下一秒,淡金色的力量席卷手臂,司诺城一把掐住了鬼蝠的脖颈。借力站在它的脊背上,二者的维度互相侵蚀,实体与虚像交错,让人勉强维持住身形。
循着第一次觉醒的感觉,司诺城伸出了手指。
“轰!”
意识化刃,直接劈开了第四只鬼蝠。同一时刻,另一只载着他砸在大厦楼顶,膝盖传来剧震的那秒,司诺城感觉自己浑身都散架了。
命运塔的钟声传来第十二振。司诺城强忍剧痛,就地一滚避开鬼蝠的袭击,趁着旋转的罅隙,手指大力划过地面,烙下了一道沾着血的圆弧。
噼里啪啦!鬼蝠砸在了庇护圈的边缘。
“娘的!”
司大少爷爆了粗口,他摔得着实不轻。现实和维度的交错让他的脑子有点混沌,但混沌,催生了无意识的力量。
当“老子要活撕了你们”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司诺城的显化能力达到了最大值。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让这群脏东西付出代价。
他本能地冲一只鬼蝠伸出手,这团乌漆墨黑的东西忽然化作了有型的实体,似乎又薄又好撕,像是纸张的质感?
“撕拉——”
淡金色的庇护圈反向扩散,八爪鱼似的扒拉住想跑的鬼物,把它们一只只拖到司诺城面前。撕拉!撕拉!撕拉!
纪斯:……
无意识状态的气运之子,好像比魔王亚巴顿还可怕些。活撕鬼物这种场面,他确实没见过。
司诺城像是失去了意识,完全在凭本能做事。他不知道自己的维度在扩张,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力量在沸腾,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沉入了潜意识的最深层。
他处于一种觉醒的、失智的状态。
不对,他是谁?他是……
理智回归的罅隙,唯剩一只鬼蝠抓住机会疯狂逃窜了出去。
它真被撕怕了,居然忘记自己是长翅膀的高纬度灵体,愣是在大厦楼顶连翻三个跟斗爬到边沿,才颤巍巍地抖开翅膀往上窜。
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它真心觉得地球有点可怕!同类被活撕的场面简直是鬼生阴影!
它拼尽全力高高低低地飞,殊不知正是它的“不安分”,让司诺城沉入了更甚的潜意识状态。
【但凡你漏掉一只,我就要被钉上耻辱柱了。】
【我要被钉上耻辱柱了……】
【漏掉一只……】
说不出的郁气纠结在心头,司诺城的双眼毫无焦距地张开,却精准地锁定了鬼蝠飞走的方向。他一跃站上楼顶边沿,缓缓抬手,金丝飞速纠缠成块,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弓!
当他拉开弦,淡金色的力量凝成长箭;当他松开手,金色箭矢倏忽而出,发出“嗡”一声破空声。箭矢余威排开劲风,拨开潮水,穿透海浪,直接钉穿了鬼蝠的头颅,却去势不减。
棕灰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里,而箭矢的光芒在万米开外的海域湮灭。
万米开外……
命运塔顶的纪斯不由地紧了紧权杖,他眯起眼注视着司诺城,却见对方娴熟地收弓在侧,站立了几秒就浑身一晃,重重地从高楼边沿砸向了地面。
纪斯:……
他的瞳孔骤缩!不好,是失足坠楼!司诺城当着他的面失足坠楼,活生生的失足!
毛骨悚然不过如此,大祭司的ptsd要犯了!
……
“妈妈,我看到有金色的流星从天空中飞过。”半大的女孩晃了晃母亲手,指着乌漆墨黑一片的夜空,“往大海那边去了,很快很快!像箭一样。”
“那你许愿了吗?”
“没有。”女孩子摇了摇头,“只是现在感觉浑身热乎乎的,我可以脱一件衣服吗?”
“不行,大冬天穿得少会感冒。”
夫妻俩牵着女儿的手晃过马路,却不知同一个晚上,对“灼热”感同身受的人不止一个。以“恒星”力量为基础的灵魂,但他对世界发出第一声振动时,所有人的磁场都会同步振动。
就像行星会环绕着恒星旋转,灵魂也会应和着灵魂振动。世界上第一位觉醒者的声音,正以“波”的形式在地球上来回激荡,最后消散在宇宙里。
同一时刻,乌拉国千顶城的通灵者们不由自主地望向南方,樱花之都的寺庙修行者们惊疑不定地看向北方。
天然水晶忽而爆开了大片彩色纹路,厚重的铜钟也传来了嗡鸣和回响。恍惚中,有人听见耳边传来箭矢飞过的声音。
十分……奇异的感觉。
……
司诺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他名为“艾德安”,是一位留着灿金色长发,生着暗金色竖瞳的长耳朵精灵。他生在一片长得十分梦幻的森林里,跟同族跳跃在几千年树龄的巨木上。而弓箭和剑技,是他的专长。
他参加了七百多场战争,射杀过数不尽的妖魔。直到一日天塌地陷,永恒的黑暗降临在这片不算丰饶的大陆,彻底击溃了所有防线。
长老告诉他:“万魔之主亚巴顿,会让星辰陨落,让大地沉沦,让黑暗征服众生。光精灵堕落成暗精灵,这是命定的结局,你还要去吗?”
他点头:“去。”
之后,他在战场上熬干了最后一滴血。
拨开梦境的迷雾,司诺城像是走迷宫一样闯过一层层封闭的领域。他顺着感觉朝最亮的地方走,渐渐地,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司诺城,醒过来……”
恍惚地睁开眼,司诺城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