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好了,换下一场。”
“第九场准备,陆明,安排小演员们过来。”
“收到......”
嘈杂的喇叭声不时响起,这会正值夏季,头顶骄阳似火,周遭人来人往。
安卿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宅院门前的台阶上,眼前是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在忙碌,有的则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谈。
有趣的是混在一处闲谈的他们穿着各异,有着装精美的俏小姐,有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也有衣着朴素的商贩及打满补丁的贫民,更有趣的是这些古装人群里还夹杂着穿着休闲的现代人。
安卿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破旧的深褐色麻布衣,摊开的手掌小小的,手上很脏,短短的指甲缝里全是黑黑的泥垢,脚上是一双裂口布鞋,像个小乞儿。
她是一个异世界来客,眼前的情景让她很是陌生,突然头脑一阵钝痛,脑中开始闪现出很多画面,安卿木着一张脸承受着这诡异的一幕,好一会,她睁开眼睛,眼眸里一阵透亮清澈。
这是一个现代小世界,这里是一个很著名的影视城,正在拍的这部剧叫《东宫之主》,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剧组,剧里最红的就是男主,上半年刚靠一部网剧火起来,这会剧组外面还聚集着很多男主的粉丝。
她这具身体名字也叫安卿,今年十岁,父母双亡,现如今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记忆中还有小叔一家,想到他们,只觉得心口绞痛,涌起一阵阵厌恶。
这会正值暑假期间,安卿是个内向寡言的小姑娘,总一个人关在屋里,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林玉对她一向很照顾,便时常会带她到剧组玩。
林玉是个特约型演员,曾做过电视剧中的主要配角,还是那种跟着女主角从头演到大结局的配角。
今天刚好碰到需要小群演的戏份,林玉便怂恿她试试。
“安卿,快来跟我们一起翻纸牌。”
安卿闻声看过去,三步开外的地方也有几个与她妆扮相似的小孩,这会正蹲在地上玩着卡牌,而叫她的小男孩正是其中之一,叫钟言,同样小乞儿的打扮,脏兮兮又黑不溜秋的,只一口门牙熠熠发光,笑得很是憨傻。
林玉偶尔有事走开的时候,都是钟言带她玩,是个很可靠的小伙伴。
安卿刚站起来,不远处跑来一个精瘦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沓纸,边跑边喊:“快点,小乞丐准备上场了。”
正蹲在地上玩的几个小孩立马站起来朝他走去。
陆明看着围拢过来的小孩,抬手数了一下,皱眉道:“怎么少两个?”
钟言立刻指着安卿的方向喊道:“陆明哥,安卿在那。”
安卿连忙迈着小短腿,快步跑到钟言旁边,安静的站着。
陆明看了她一眼,见她只乖乖的站着,也不吵闹,和旁边一直叽叽喳喳的小鬼头们一比,又文静又省事,觉得挺好,便也没说什么。
还缺一个,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陆明横眉瞪目,破口大骂:“还有一个谁?他妈的不知道等戏的规矩吗?还让老子三请四请的,能不能演,不能演就滚蛋。”
“来了,来了,陆明哥,薇薇来了。”
陆明刚发完火,从不远处的车子里走下来一个三四十岁,妆容艳丽的女人,手里还拽着一个同样小乞儿打扮的小姑娘。
见是她们,陆明翻了个白眼,却到底没说什么,只一脸的不耐烦:“怎么这么磨叽?快点,张导那边还等着。”
那女人满脸堆笑,不停道歉,但陆明并不理睬她,转头就走。
那个叫薇薇的小女孩一边走一边扯着身上破烂的衣服冲着她妈妈嚷嚷:“妈妈,我不要演小乞丐,太丑了,薇薇要演美美的小仙女。”
薇薇妈瞪了她一眼,呵斥:“你给我闭嘴,演完这个才有小仙女演。”
“不要......我不要演。”薇薇说着带上了哭腔,“这个丑死了,到时候大家在电视上都会看到我丑八怪的样子,同学们肯定要笑话我,我才不要演。”
旁边一起跟着走的几个小孩听着薇薇的话都挺不舒服的,毕竟哪个小孩不想要演好看又可爱的角色,本来被指到演小乞丐还挺兴奋,现在听她这么哭闹,竟都有些郁闷起来。
陆明当然也听到了,却没发表任何见解,朝后瞥来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安卿走在最后面,眼尖的捕捉到,她看了下自己以及旁边小乞儿们从头到脚全都脏兮兮的样子,再对比薇薇那张白嫩干净的脸蛋,心头微动。
果然,刚走到布景旁边站好,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气冲冲的走到薇薇面前,吼道;“怎么回事?这个小乞丐怎么这么干净,化妆师过来,给我把她的脸弄脏点。”
张导是个糙汉子,嗓门极大,生气的样子更吓人,本就不情愿演的薇薇被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把一脸不高兴的张导直接哭愣了。
薇薇的妈妈连忙走上前解释:“张导,那个不好意思,因为我家薇薇有几句台词,所有她干净点没关系吧?总要和别的小乞丐区分一下的嘛!”
“你哪位?”张导不客气的看向她。
薇薇妈忙堆起讨好的笑脸,状似不经意的撩了下头发,轻声道:“我是薇薇的妈妈。”
张导嗤笑了声,大步走到摄影机后面,冲着陆明喊:“无关人员全给我走远点,那个有台词的小乞丐,要么捯饬脏点再演,怕丑的就给我滚远点。”
薇薇妈涨红了脸连忙赔笑:“张导,我们演的,我家薇薇不怕脏的。”
说着就拉住还在哭的薇薇,让化妆师上前来,哪成想爱美的薇薇极不配合,大喊大叫着不准人碰她,小孩子本就声音尖细,哭喊的尖锐声犹如杀猪似的,引得不远处等戏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陆明气极了,骂道:“妈的,换人换人,不想演就换人演,别耽误时间。”
他一招手,旁边走过来几个壮硕的男子。
薇薇妈不敢撒泼,看了眼一脸怒容的陆明,又瞪了眼自家极不情愿的熊孩子,不甘心的冲着张导的方向喊道:“张导,我们是张全哥介绍过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陆明只能停住拽人的手看向张导,心里很是不痛快。
这女人嘴里说的张全是这部剧的剧务主任,在组里吆三喝四的,色胚一个,惯常插手选角来瞎搞男女关系,这女的八成就是借他手塞进来的。
陆明一向看不惯他,但却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张导的侄子,他可不愿做得罪人的事。
他笃定张导会看在张全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张导突然站起来大吼了一句:“给老子滚蛋。”
既然张导都发话了,那就没什么顾忌,陆明跟几个男子立刻不客气的推搡着薇薇母女离开:“快走快走,别耽误事......”
薇薇妈还想求情,看到张导脸色实在难看,只能掩面拉着被吓得大哭的薇薇匆匆忙忙的跑走。
“张导这会正火大,这是撞枪口上了。”
“怎么回事,我刚刚在b区走景,这边发生啥事了?张导怎么气成这样,他平时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投资方塞了个港星过来,张导不太满意,但人这会已经在化妆间,听说还挑三拣四的,嫌我们这边穷,嫌弃剧组环境差,嫌造型不好看,张导这会估计都糟心死了。”
旁边几个群演小声的聊开,安卿就站在他们前面,她看了眼那位张导的脸色,果然很阴沉。
薇薇母女被撵走,余下的几个小群演或多或少的被刚刚的场面吓住,缩手缩脚的挤在一块,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乱说话,有两个胆子小的,这会正包着眼泪偷瞄着不远处等候的家长。
陆明畅快的撵了人回来,快步走到张导旁边,瞅着他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导,那这小乞丐和女二的台词,要砍了吗?”
张导沉着脸快速的翻阅手里的剧本,摇摇头:“不能砍,虽然不重要,但却是一处煽情点。”说完他瞄了眼那几个正不知所措的小群演,交代道,“你看着重新再选一个,不拘什么形象,只要胆子大点就行。”
“行。”陆明得了指示很是高兴。
他认真打量了下剩下的五六个小孩,发现一个个都畏首畏尾的,正有些失望,抬眼突然看到一双清澈恬静的眼眸,他眼睛一亮,招招手:“小姑娘,你过来。”
安卿知道薇薇走了之后,导演肯定要重新找人,虽然不知道她重生到这具身体的意义何在,但任何处境中,她总会在第一时间衡量出利弊。
群演也有高下之分,一个淹没在人群中的群演当然比不过还能和主角对戏的群演,更何况拿的钱也不一样吧!
听到陆明指着自己,安卿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细声细气的问道:“哥哥,是叫我吗?”
小姑娘虽然穿的很破旧,脸上也满是泥印污痕,但身型纤细,脸部轮廓线条小巧,配上那水汪汪的杏儿眼能看出是个小美人胚子,声音娇娇的很悦耳,带点江南特有的语腔软调。
陆明有些惊喜,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安卿。”安卿小声回答。
声音不大,但好在不怕人,问什么答什么,陆明难得耐心的询问起来:“好的,安卿,你之前都在什么剧组拍过戏啊?”
安卿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影视城,但这次却是她第一次上镜,她心思微动,状似心虚的抿起小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陆明,小手紧紧的揪着衣摆,一副娇怯怯的模样。
陆明有被她可爱到,想着这小孩估计没什么经验,但难得他喜欢,便也无所谓了,他半蹲下身来,翻开手中的剧本,指着画了红线的字问道:“来,你把这几句话读给哥哥听听。”
安卿暗想: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