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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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沈弋和她单独待在一起,什么温润如玉、谦和有礼,一概会被撕碎,他骨子就是不折不扣的腹黑大魔王。
偏偏她还斗不过。
姜予漾不抱期望,都不顾还在沈弋手头的课本,扭头就要下楼。
沈弋制止道:“你的书不要了?”
他对她的落荒而逃有些好笑,就这么居高临下,眼神闲散地看着她的背影。
是在赌姜予漾会回头。
她的步子像是被黏住,深呼一口气后,身后人的阴影随之笼罩下来。
姜予漾站在比他低几个的楼梯上,仰着头,眼眸清澈倔强。
沈弋的眼神在触碰到少女莹白的耳垂后幽微了一瞬,他将课本还给她,眼底仍旧弥漫着倨傲,高不可攀。
“想要磁带去我那儿拿。”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后,少年迈着步子下了楼。
一阵凉风拂面,周围又恢复成没有星光的一片黯淡。
仿佛没有人涉足过这里。
那个年代要练习英语听力一般都是靠磁带,像她这样闭门造车,光在学校练肯定还不够的。
坦诚讲,沈弋开出的“英语磁带”条件很是诱人。
想拒绝都难。
姜予漾没了继续背单词的心情,从天台回到房间里,又拿出日记本用水笔一字一划地写起沈弋两个字。
“沈弋,混蛋。”
写完,姜予漾又不甘地将这一行字划掉。
她接着后面的后期补充着写——
“想要磁带去我那儿拿。”
翌日,一晚上睡眠质量不佳导致的后果就是眼圈有些浮肿。
姜予漾用凉水洗了会儿脸,肤色瓷白,浮肿的眼圈总算消下去不少。
她套上秋冬校服,拿橡皮筋扎好头发。
阿姨正好将今天的早餐端上桌,好几类能选,还配了这个季节最适合喝的南瓜粥。
姜予漾睡眼惺忪,又见阿姨把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放在她碗的旁边,叮嘱说:“漾漾,这是你沈弋哥让我交给你的。”
不是说想要磁带,自己去拿吗?
现在主动送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她喝着温热的南瓜粥,小脑袋瓜里愈发捉摸不透沈弋了。
但不得不说,这个磁带出现在月考之后,简直就是提高英语听力成绩的“救星”。
姜予漾拉开书包拉链,将磁带安放在第二格里。
月考之后,周遵重新排了座位。
周遵喜欢搞“一帮一”的班子,简而言之就是综合成绩来看,最能互补的两个人将会成为同桌。
而她的新同桌,正是班上最鲜艳明动的女孩子,蒋越灵。
蒋越灵在成绩里属于妥妥的吊车尾那一类,她数理化一窍不通,唯独英语上占尽优势。
前段时间的省内英语竞赛,周遵都是把班上唯一的名额给了蒋越灵。
蒋越灵将课桌搬过来跟她并排,主动问好:“姜予漾是吧,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热情的有些过分。
她又将刚刚班里的男生送给自己的棒棒糖递过去:“送你了,我不喜欢吃糖。”
姜予漾喜欢吃甜食,也偏爱这个牌子的棒棒糖,双手接过后道了谢。
刚重新打乱座位,班里的气氛起起伏伏,蒋越灵这边尤为热闹。
戴月珊八卦兮兮地压低了嗓音:“灵灵,大家伙觉得你跟季遥特别配,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蒋越灵穿着破洞的牛仔裤,露出来几块腴白的肌肤,她撩动着长发,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
“谁说我喜欢他啊?”
戴月珊还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准确的情报,结果被当事人给直接否认了,表情惊愕地问:“啊?你不喜欢他,那喜欢谁啊?”
有人附和着催促:“就是就是,灵姐你说说嘛。”
“上回月考季遥还帮你搬书来着,别想逃过我的火眼金睛,快点如实招来。”戴月珊晃着蒋越灵的胳膊,跟她嬉笑着玩闹。
二班许多人都知道,蒋越灵跟季遥在月考之后走的很近,很多人也默认将他们视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蒋越灵坐在课桌上,足尖点地,表情骄傲又不加掩饰:“我喜欢有挑战性的。”
“哪样的才算有挑战性啊?”戴月珊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季遥那样的不算么?同样是天之骄子,还被投到了学校的校草榜上,给他送情书的人数也不少来着。
那个年代,青春期少年少女间的情感都是暗流汹涌的躁动。
严格的老师、盯得很紧的家长,就像一个无形的囚笼,让他们规规矩矩的,要在大好的年纪里投入全部的精力在学习上。
连买个漫画、看个小说还要偷偷摸摸的,更别说班上哪个男生女生走得近了,一准会通过一个大喇叭传出八卦绯闻。
能像蒋越灵这样张扬明艳的女孩子,像是玫瑰,带刺又美丽。
没有人能装作视而不见。
姜予漾抿着唇,目光集中在白花花的纸张上。
她正在计算一道物理的受力分析题,铅笔攥在掌心,很认真地画了几笔。
少女的睫毛浓且翘,小扇子一般扑闪,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外人的眼中,她现在这般集中精力做题,是肯定不会对蒋越灵喜欢谁这样的八卦话题感兴趣的。
可是姜予漾自己心里清楚,她脊背挺直,目光早已涣散,心思根本不在这道题。
蒋越灵乜了眼旁边的人,笑吟吟地说:“沈弋吧,他就很好。”
刚还在作图的那支铅笔笔芯分崩离析,溅出去的一小块不偏不倚落到了蒋越灵的课桌上。
周围人被这个小插曲吸引了注意力,差点忘记对蒋越灵要追沈弋这事儿作出反应了。
蒋越灵从课桌上跳下来,眼神里平静无澜:“你这铅笔不行啊,还是用自动铅笔吧,我的借给你用。”
语罢,她就抽出了自己的那支自动铅笔。
姜予漾不好拒绝,淡笑着说:“谢谢。”
戴月珊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灵灵,你还没说呢,你真要追沈弋啊?”
一个女生不可置信道:“不会吧.......沈弋虽然各方面跟季遥不相上下,但是太骄傲了,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似的。”
戴月珊双手抱臂:“对啊,京城公子哥的那种目中无人对不对?”
两人相视一笑,对沈弋很难追这一点达成了革命共识。
“那你跟季遥是怎么回事啊?”
“普通朋友啊。”
蒋越灵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昂着下巴说,“那我们打赌吧,我要是能在两个星期内加上沈弋的联系方式,并且让他主动开口跟我讲话,就算我赢了,行不行?”
戴月珊为她的决心鼓掌:“拭目以待。”
周围女生笑作一团,却都是真心实意拥护蒋越灵的,换作旁人,早被看了一百遍笑话了。
口腔里像是喝下泡过的茶叶,滚在舌尖,喉头都漾着难以名状的苦涩。
姜予漾的思绪如同那支断掉的铅笔芯,缓缓抽空,除了听着,做不出别的反应了。
蒋越灵是实打实的行动派,她的喜欢直白不含蓄,像是寒冬里热烈的火,燃烧成最艳的一抹红。
那之后,沈弋每天都能收到变着花样送来的早餐或是小零食。
蒋越灵往往是趴在他们班窗台,叫来熟识的学长,分了好处后,别人就会帮忙办事。
更别提大大小小她对沈弋直接的示好了。
由此,蒋越灵轰轰烈类追沈弋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可教导主任也不敢以扰乱学校秩序,只是把她叫去办公室,劝说了几句,态度还殷勤的不得了。
好在沈弋在接下来的调考中成绩仍然稳居年级第一,区级第一,理科成绩漂亮的打眼。
蒋越灵的出现和追求,似乎对他的学习和生活没有产生一丁点儿影响。
只不过常常围在沈弋周边的男生倒是沸腾了,不少人前来刺探他对蒋越灵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但沈弋的反应很无趣,他不显山不露水的,照例打球,偶尔上课浅眠,连蒋越灵这个名字都不会提及。
一个星期过去了,戴月珊也很焦急,趁着不用出操眼巴巴地过来问:“灵灵,进展怎么样了?”
蒋越灵自如地笑笑,她真的笑起来自带明媚光环的女孩子,令人忌惮又艳羡。
“还没呢,不过我暂时不打算放弃。”
说完,蒋越灵还给自己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姜予漾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未知的恐惧多一些。
而在另一方面,缠绕的藤蔓又将心脏裹的更紧了几分。
比起蒋越灵,她才是胆小鬼吧。
连正面承认自己喜欢的勇气都没有。
又拿什么去与别人抗衡呢?
终于,煎熬在等待中迎来了爆发。
季遥跟蒋越灵坐实了友谊的关系,关于两人风言风语少了不少。
季遥跟高三很多学长关系都还不错,里面有沈弋的球友,季遥也偶尔约着跟沈弋一起打球,蒋越灵就在旁边负责送水。
提议去赛车俱乐部那天,是一个周末的晚上。
蒋越灵跟着季遥他们一块儿去了,她站在看台上,眼神集中在沈弋驾驶的那辆赛车上,看得目不转睛。
赛车在既行的道上划出一道弧线,速度快如闪电,可也行驶的相当稳。
跟沈弋这个人作风很像,桀骜有锋芒,表现出来的又是温润有礼,所以一直以来人缘好,众人拥簇。
不过沈弋只玩了一盘,他兴致缺缺地关上车门,脱了手套,大喇喇敞着腿,坐在一旁休息。
不得不说,沈弋是很有骨感的少年,眼皮单薄而凌厉,不笑时冷淡的气场更盛。
蒋越灵抚平长裙裙摆,她今天换了个温婉的装扮来跟他见面,为的就是让沈弋能让自己多几分印象。
她还特意放软了嗓音,唯唯诺诺地说:“沈学长,我是蒋越灵。”
有那么一瞬间,沈弋像被击中般,从蒋越灵身上看到了姜予漾的影子。
可下一秒,蒋越灵的主动就将镜花水月的幻象击碎:“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沈弋垂下眼帘,兀自自嘲般笑笑。
他是魔怔了,怎么会把蒋越灵跟姜予漾联想到一起?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祁子扬灌了几口矿泉水,也从赛道过来休息区。
他跟沈弋关系一直很铁,虽然人看着流里流气的,但是很讲义气,平时也开得起玩笑,由此很多男生会跟祁子扬玩儿的更开。
而祁子扬喜欢蒋越灵,并不是男生间的什么秘密。
可能只有蒋越灵自己不知道。
蒋越灵拿出备好的纸笔,递到他面前,笑容噙在唇边:“拜托沈学长了。”
祁子扬不合时宜地捅了下沈弋的手指,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
他跟祁子扬这么多年交情,祁子扬咳一声,沈弋自然会过意,他肚子里藏的什么事儿。
沈弋一开始没接,但蒋越灵完全没气馁或是可怜兮兮地哭起来,她保持得体的微笑,端着酸疼的小臂,仍固执地将纸笔呈到他面前。
能做到这个程度,倒是表白沈弋里面史无前例的。
祁子扬知道沈弋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蒋越灵才会出此下策,两人都心照不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蒋越灵。
空气里凝滞了几秒,沈弋扯过那张纸,打开笔帽,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祁子扬的电话号码。
不算是欺骗吧,他想。
只是为了少一点麻烦,顺便当一发祁子扬的助攻。
蒋越灵本是不怀希望,又认真数了数沈弋给自己写的电话号码,确实是十一位数。
“沈学长,我们之后再联系。”她心情雀跃着,眼尾一弯,小虎牙嵌在两侧,格外灵动。
沈弋从始至终都没笑一下,面色不改,眼底一片暗沉。
低眉敛眸,很明显是他不悦的标志。
祁子扬揽过他的肩膀,兴致昂扬,喉头翻滚着道:“沈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之后请你吃饭。”
“行啊,我这是做好事儿了。”沈弋惯常不怎么搭腔,单手抄兜从休息区离开。
风言风语的发酵比预期还要快,这都是蒋越灵身边几个八卦党在论坛里散播消息、推波助澜的功效。
本来只是一个给了电话号码的事儿,传到更多人口中就变成了蒋越灵疑似倒追沈弋成功。
一下课,蒋越灵周边就围了一圈人。
她照旧在课桌上坐着,笑颜如花:“你们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戴月珊双眼放光,狗头军师一样出着主意:“到时候跨年演出,灵姐你直接跳段艳舞,让他腿软!”
也有人质疑道:“沈弋真的对这个有兴趣吗?”
沈弋这个名字,都快成清心寡欲的代表了。
戴月珊嗤笑一声:“信不信?闷骚挂的都这样。”
众人又是笑得前仰后合。
在这场闹剧里,最后知晓的人,居然是姜予漾。
她对学校论坛和贴吧的消息不敢兴趣,唯一一次登录,还是给校草榜上的某个人投票。
多么可笑。
隐忍了这么久,短暂且小心翼翼的暗恋,真的会在某一瞬间无疾而终。
原来什么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也不过一瞬间。
她心口像翻滚着热腾腾的粥,被自卑和骄傲双重折磨着,然后被蒋越灵轻飘飘的一句话践踏成稀巴烂。
戴月珊还在追问,说那之后她又没有按照纸条上的联系方式给沈弋拨号。
蒋越灵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欲擒故纵嘛,先让他等几天。”
大家又给她鼓掌:“灵姐这招儿玩的高明,比不过比不过——”
“你们两要是真在一起了,跟我讲讲和天之骄子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呗?”
“.......”
姜予漾再不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多待一秒,她竭力控制着情绪,内心的不平静却时时刻刻都在出卖自己。
那些调侃的话语变成咕咚咕咚的气泡,让她暂时性泡在热水里,自我防御般,什么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撑着桌面,桄榔一下拿起水杯,远离了议论的中心地带。
附中接热水的地方都在走廊的尽头,姜予漾步伐沉重地走过去,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她来打开水。
鬼使神差的,那杯水接到满的溢出来,她才注意到。
急急忙忙挪开了水杯,关停热水的开关,被烫伤的手背红红肿肿一片,幸好没起水泡。
姜予漾被烫的咬了咬下唇,破了皮的一瞬间,她尝到了血液里铁锈般的味道。
是真的疼。
水杯暂时放在了接水台,她跑去洗手池,不断用冷水淋着烫伤的那片肌肤,借此消磨掉短暂的疼痛。
她肌肤娇嫩,惯是不小心磕着了,都要留疤留印一段时间才能消。
好不容易额角的伤痕愈合,左手手背也被烫的疼痛难忍。
她这又是在做什么呢?用疼痛来忘却过去,是最愚蠢的选择。
回到座位,蒋越灵一群人已然不在班上,她一个人坐下,四周空荡荡。
班长恰好拿过来一张运动会报名表,询问道:“漾漾,你有什么擅长的体育项目吗?”
姜予漾为难地看着表上的项目,沉重地叹息了声:“我似乎都不太行。”
“好多项目都没人报名呢,比如女子跨栏,还有这个一千五百米......”班长转了转眼珠,“不过一千五太难,要是实在没人报名,就我来。”
“跨栏......”
她正想说自己对跨栏规则都不清楚,没想到班长兴冲冲地握着她的手,如同看到救星:“你想报跨栏?”
姜予漾:“......”
算了,妥协就妥协吧,起码比没有参与感强。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班长说了好。
夜晚,京城的夜色比小镇璀璨许多,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像是置身在一个闪闪熠熠的发光盒子里。
喝完牛奶,她开始播放磁带的听力。
似乎如此,就能麻痹掉许多感觉。
对完听力答案,比之前的正确率高了许多,她想,自己起码还是有进步的。
姜予漾站在淋雨喷头下,水流从头蜿蜒到脚踝。
她歪着头,将乌藻般的长发拨动到肩膀一侧,圆润的肩头像是洒了珍珠粉,白皙柔嫩,湿漉的发丝随着指间的穿梭又松散地垂了下来。
直到水雾弥漫,她的眼前氤氲着白茫茫。
抹了把眼眶,还是干燥的。
也是,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那可怜的拼死维护的自尊心。
两天后,运动会如约而至。
天公不作美,运动会第一天早晨天空就摆了点儿。
好在到了入场式,一场小雨及时停下。
地面尚且湿润,不过积水倒是干的很快。
随着入场式进行曲,各班都着装整齐地下楼,站到规定的区域等待。
每个班运动会的入场式都会选择班上投票最漂亮来的那个来举牌子,二班投的人选是蒋越灵。
平心而论,二班女生少,可是最漂亮的绝对不是蒋越灵。
她充其量算得上是舒服的长相,明艳动人,所以更招人瞩目。
但五官上来说,姜予漾算得上无可挑剔,一颦一笑都透着江南韵味,清纯的像是通透的水仙花。
但是谁去举牌子这件事是看班内投票的,男生都喜欢跟他们交好的蒋越灵,自然票数都往一边跑。
至于到底谁跟好看,这不是他们争论的要点。
十月底,天气转向寒凉。
京城的上空尚且湛蓝,路过的飞鸟一路南徙。
每个班举牌子的可以不用穿班服或者校服,于是就变成了每个年级级花评比的斗艳场。
蒋越灵不甘于人后,上半身是一本正经的白衬衫,百褶裙长度却刚刚及至膝盖。
戴月珊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侧过身打量了眼蒋越灵:“灵灵,你不冷吗?”
蒋越灵不以为意:“好看不就行了?”
她当然也是冷的,不过不能表现出来,趁着还没入场放下二班的班牌,从容地问:“你帮我打听到了没?沈弋报的什么项目?”
戴月珊:“男子三千米。”
这是高三年级在学校里最后一次运动会了,能争夺到最后一次班级荣誉很重要,听说每个班都没什么空缺的项目。
但是距离高考的时间所剩不多,时间紧迫,也有不少人在看台处争夺夺秒地写试卷。
听说沈弋承包了十二班的三千米,很多女生都从看台下去,自动围在终点处。
姜予漾本来没想下去的,可是听说男子三千之后就是女子一千五了,班长报名了这个项目,而她是负责送水的。
下午,烈日高悬在头顶,赤红的跑道像要被烤到融化,承载着滚烫的热度。
眼前的景象更是热到虚幻,燥热的氛围令人口干舌燥。
检录完,长跑人员都换上荧光色的衣服,随时做好了一声令下冲出去的准备。
少年眉骨硬朗,鼻梁高挺,炙热的阳光洒下,周身全是金色的粉尘。
他这样的,似乎连阳光都格外偏爱。
光是站在那儿,就像是一道锋利的箭。
不用多看,沈弋就是人群中最中心的存在,很多道目光都压在他身上。
姜予漾只见过冷淡克制的沈弋,眼眸黑的能滴水,戏谑时的笑意散漫又令人挪不开眼。
而在长跑里,他鲜活无比,跟这个年纪的少年相差不了多少。
那么长的三千里,他跑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她勾起唇,自嘲地摇摇头。
明明都决心放下了,怎么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去围绕沈弋的一举一动来思考?
是挺没用的。
三千米比姜予漾想象中还要漫长,过了一圈又一圈,很多班拉来凑数的男生已然精疲力尽,自暴自弃地走起路来。
而始终保持前列的,是沈弋和十一班的一个体育生。
沈弋黑发湿润,薄薄地贴在额前,肩颈线条汗涔涔的。
他唇色泛着水意,因为饱满充血而格外鲜红。
姜予漾舔舔唇,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
到了最后一圈,所有女生的欢呼声热烈起来。
“沈弋——沈弋——”
呐喊浪潮一般凶猛地扑过来。
沈弋的耐力一直很好,跟体育生相比,两个人的体力剩余很是逼近。
他目光直视前方,脑海里充斥许多奇异的场景,最后又化为空白。
还有最后一百米,沈弋居然还能加速向前,脖颈青筋尽显,经络一条一条的,分外明晰。
要是跑完这一场,他能挣脱身上负罪感的枷锁就好了。
如果不能回头,那就向前跑吧。
越过终点线,裁判挥下旗帜,直接报下三千米第一名用时。
沈弋缓了几步后停了下来,他用双手撑了下膝盖,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炽热的跑道上,碎成点点小花,随着骄阳一照,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生们的尖叫声总算停了,然而还有人举着手机在终点处拍照。
蒋越灵挤过人群,眼疾手快地把矿泉水置于身前:“沈学长,水。”
沈弋径直绕过她,别提说话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他换下荧光色的衣服,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戴月珊目睹了这一幕,被戏剧性的效果惊的下巴都合不拢,眨巴着眼,小声地问:“灵灵,沈弋是不是没看到啊?”
“沈弋——”蒋越灵放声喊着他的名字,瞳孔里燃烧着不可置信的火苗。
一刹那,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比如,一切都可以合情合理的逻辑。
蒋越灵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号过去。
戴月珊没明白,一头雾水地问:“他人不就在前面吗,怎么还要打电话啊?”
一分钟,足足一分钟,沈弋的手机并没有响铃。
蒋越灵摇摇头,将那瓶矿泉水直接扔进垃圾桶,头也没回地离开了终点处。
人声嘈杂,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蒋越灵这边的动静。
沈弋站在逆光处,冲她招了下手,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但对于姜予漾而言,这不是梦幻就是惊悚。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只知道愣在原地,撇了撇嘴,没做出任何反应。
哪知沈弋对于这只反应迟钝的“小鹌鹑”束手无策,只得主动朝她在凉棚下走去。
少年的眼睫如鸦羽覆下,根根分明,阳光倒影在瞳孔里,呈现出琥珀色般的纯粹。
他小臂线条紧实流畅,直接从她怀里顺走了那一瓶矿泉水。
姜予漾唇瓣微张,一时间被沈弋抢走了要给班长的矿泉水,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在阳光下晒了会儿,脸颊红扑扑的,而随着沈弋拿水的动作,他分明的指骨与她指腹相擦,如同暗处燎起的星火。
沈弋并没有因他惊讶的眼神而怀疑自己,底气不减地问:“看什么?你不是来给我送水的?”
姜予漾有些恼,觉得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抢人水的行为骄矜又不可一世。
仔细一想,又符合沈弋在私下的作风。
跟这样的人讲道理,那才是她的错误。
他捏着矿泉水的瓶身,憋下去的同时,喉结上下滑动,一口气喝下去,就少了一小半的水。
终于,在沉默中,姜予漾鼓足勇气,嘟囔着:“又没说是给你的......”
这少爷脾气,还真是给人惯成这样的。
沈弋眼神一凛,骄傲昂扬地冷哼道:“喝都喝了,你想送给别人也没办法。”
不远处,季遥正跟姜予漾挥手打招呼。
不会吧......沈弋难道是以为她要给季遥送水吗?
姜予漾一时语塞:“......”
他脑回路确实清奇,而姜予漾也头一回觉着被误解的滋味似乎不赖。
说明沈弋也有过在意她的吧,哪怕是很少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姜予漾看见了蒋越灵离开时的赌气,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一场乌龙,搅弄得她那么久都心神不宁。
现在得到了当事人一丁点回应,原本快要熄灭的火苗一下子重燃了。
是啊,她是没用,一腔孤勇全栽在他身上了。
运动会进行到第二天,姜予漾算是赶鸭子上架,在班长的软磨硬泡下去了跨栏比赛。
好巧不巧,那场跨栏,全年级报名的女生不超过十五个,真正来比赛的居然只有五个。
就这样,都不用怎么比赛,她稳稳当当走过那些障碍,还夺得了第三名。
也算是意外之获。
最后的团体接力,二班获得了第三名,综合比分第二,除了奖品,还收获了一张属于集体的大奖状。
忙碌的运动会结束,各科老师早已准备了作业大礼包恭候。
用老周的话来说,就是运动会都玩儿的太野了,需要及时悬崖勒马,用卷子让大家收收心。
十几张卷子塞到书包里,够他们写一个周末的了。
跟阿姨打完招呼后,姜予漾上楼径直走到房间门口,疲惫地放下书包,她把所有要写的作业全部堆在书桌上。
台灯光线温柔,丝丝缕缕地照耀在脸庞上。
姜予漾捏着钢笔,并不着急去完成作业,而是拿出日记本,提笔想写些什么。
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了最近关于沈弋的所有。
他在暗夜里轻哂的戏谑。
他在跑道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他顺过她的水,还故意耍无赖的幼稚。
在青春期最躁动不安的年纪里,姜予漾第一次体会到因为暗恋带来的起起伏伏。
一夜好梦。
下一周,附中组织全体高一学生去香山秋游,回来后还要写一篇八百字的游记。
那时候的秋游还没取消,一提到要出去玩儿,班上的同学就开始备足了干粮,基本都是央求着爸妈给自己买好吃的。
姜予漾收到了林平芝给自己的零花钱,一个人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面包和膨化食品,打算到了山上的休息处再充饥。
她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红枫,漫山遍野,燃烧成火海一样的颜色。
目之所及全是美不胜收的景象。
在万物俱静的世界里,少女捡起一片形状姣好的枫叶,虔诚地看了会儿叶子的脉络。
萌生出要叶拓的想法,她很快付诸于行动。
那一片叶拓费了姜予漾不少课余时间,她对待这片叶子的认真程度都超过了钻研两个字。
等到成品做好,京城的冬天来的悄无声息而又分外猛烈。
待到姜予漾反应过来,她那豆腐渣做的身体已经又感冒了一次。
在江南地带,总有相当漫长的秋季来做冬季的序曲。
水土不服的后果,就是对天气的突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随着天气一变冷,起床就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挣扎了许久,她才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足足伸了一会儿懒腰。
一出门,扑簌簌的冷风如刀割一样划在脸上,她裹得厚实,怕冷怕得厉害。
开了暖气的室内熏熏然,早读课上就一片昏昏欲睡的。
在周遵的提点下,不少人主动站起来缓解瞌睡。
而运动会之后,蒋越灵请了三天病假,再回来,她低调了许多,也绝口不提沈弋。
将人的期待燃起,又给狠狠浇灭。
他这人是挺混蛋的,姜予漾想。
在秋冬交接的时节,她的听力和口语都有所长进,这样的进步让人心生愉悦,能够肉眼可见地感知到每次成绩和排名的进步,那就说明付出的努力都所有值。
那一枚叶拓一直夹在她的日记本,暗无天日的,要是不送出去,就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得光。
马上要到圣诞节了,街边张灯结彩,颂着欢快的圣诞歌。
班里的同学已经计划着到时候去看什么电影,寒假去哪儿出游,心思早就飞离了学习。
圣诞节当天,京城洋洋洒洒降落了一场大雪,世界晶莹剔透一片。
就是今天了。
姜予漾出门前,又看了眼做好的叶拓,在心里笃定地想,这一次她一定要把礼物送出去。
高一二班和高三十二班有一场体育课都是在今天下午第一节,她只能趁着自由活动中间的时间,悄悄跑到高三十二班,将这枚叶拓放在沈弋的抽屉里。
冬天上室外体育课,同学们都冻得不行。
老师也只是简单让大家跑了几圈热身,剩下的时间可以在室内的体育馆进行锻炼。
姜予漾找了个去卫生间的机会,一路顺畅地爬到了六楼,走到了十二班门口。
里面空无一人,算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屏气凝神把叶拓拿出来,接着跑到讲台上去察看座位表。
数到了沈弋的位置后,姜予漾就一溜小跑,作贼一样猫着腰来到沈弋的桌前。
他抽屉里真跟书包作风一样,整整齐齐摞着几本书和一沓卷子,其他东西就堆在课桌上。
姜予漾心里打着鼓,时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将叶拓放在一沓卷子上面后,就一溜烟地下了楼,半秒都不敢多待。
下楼时,她还遇到了中途回来的高三学姐,风风火火避开后,心跳砰砰直动。
不知道沈弋会不会看见......
又或许能认出她的字迹吗?
姜予漾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却因此浑身都不自在。
体育课结束,沈弋跟随班上的男生一起上楼。
他随口问了句祁子扬:“下节课要考试吗?”
“不考,说是讲题。”
祁子扬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又补充说:“对了,今儿又有人托我给你送信,我这儿都快成邮局了。”
沈弋来到桌前,翻了下抽屉,果然有几封粉色的信件,他向来不拆这些。
他拿起那几封信还有那一沓整理好要丢的试卷,直接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随之飘落的,有一样制作精美的叶拓。
作者有话要说:暗恋的年少篇写到这里,多余的番外会免费放出来,详情见评论区。
谢谢等待,期待与你们的再次见面。
下本《独占深情》专栏可见
年龄差/救赎向/追妻甜文
超a偏执兵哥哥x腰细声甜心机软妹
1.家道中落后,棠宁寄养在程家。
人人皆知,她与那位程家二少爷是青梅竹马,格外登对。
却不知道她真正觊觎的是程二少的叔叔。
那位执行飞行任务,遭遇重大事故后,据说脾气怪戾的“疯子”。
她曾怕他,试探他,也曾在电闪雷鸣夜抱着枕头来到他房间,嗓音甜软地喊着“小叔叔”。
2.放弃喜欢程怀恕那天,棠宁在大雨夜里走的决绝。
没曾想,再相逢,男人一身空军制服,面容冷峻,清冷禁欲。
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锐利。
部队巡演完的后台,有新兵戏称她的舞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无人知,程怀恕听到这种说辞后眼神暗了暗。
之后,程怀恕将人拦下,故意在无人的通道里把控着她的细腰:“长大了,不听叔叔话了?”
*1v1sc双初恋
*前期女宠男,后期男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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