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死亡局(1 / 1)

说完这句话,陈双缓了好半天,他努力看向屈南,试图从他的表情分析出什么,是惊讶?恐惧?还是不理解?

通通没有,他反而看到的是一种明了的情绪。

“你猜出来了,是不是?”于是陈双大胆地问。

“猜出来一半,但是……大方向没猜错。”屈南说,表情从疑惑过渡到了确定,“你弟弟的状况不像是精神病,更像是创伤后的反应,所以我猜……你家里一定有一个可怕的家长,导致他长期处于压力之中,才会逼得他切断和外界的联系。”

“是吗?是吧。”陈双点点头,虽然穿着屈南的衣服,可肩头还是窄了一丢丢,没把外套撑起来,“他不是精神病就好,我很怕他一直这样下去。他现在唯一肯说话的人就是我了,我很怕他哪天连我都不理。”

“他小时候有自闭症么?”屈南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隔着布料,抚摸他明显的骨骼,“你别怕,精神疾病这种事越早干预越好,趁他还愿意交流,你还能为他做很多事。”

“真的吗!”陈双的声音瞬间突兀,他又压低音量,“真的可以?怎么干预?”

“干预的前提,你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屈南再次看向保温箱里的小白狗,“这个地方不适合咱们谈话,跟我来。”

陈双犹豫着,双脚停留在原地,几秒后才跟上了屈南。路过宠物医院的前台时,护士把屈南叫了过去,陈双听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但肯定和那条小狗有关。

他一个人先出来,不知不觉地叼上了烟,站在医院门口刚吸上一口,一条大型犬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

它很瘦,还很脏,身上裹满泥沙,好像凝固成皲裂的纹路。左耳没剩下多少,脸上还有一个乌眼青似的黑色图案。

瞧见它的那瞬间,陈双歪着头愣了愣,好像看到了狗届的自己。

它肯定是流浪狗,因为瘦到肋骨根根分明,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是一个带崽期的狗妈妈。

看到陈双的瞬间,它也愣住,飞快地叼走了纸箱里的餐盒,到看不见人的地方去吃。

“走吧。”屈南这时出来了,手掌摸在陈双凸起的颈椎顾上,“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陈双回过头,看到屈南有个很细微的动作,好像是闻到烟味的刹那往旁边偏了一下脸,于是赶紧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一定是自己的二手烟熏到他了。

离开医院,他们步行到奶茶店,屈南问陈双要了情侣积分卡,负责进去买,陈双坐在奶茶店对面那排树下的座椅上等着。

“给,这是你的,我随便帮你点了一杯。”屈南把奶茶递给他,自己捏着一杯无糖的柠檬茶,“现在可以说了。”

陈双手里冰凉,奶茶和自己以前点的差不多,标签纸上印着多料厚厚奶盖抹茶大杯,加红豆加布丁加爆弹珠珠。

“真巧,我就喜欢喝这个。”假装不经意,陈双往屈南身边挪挪,拉近他们的距离,“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

“好,我发誓,保密。”屈南先说,“在你说之前,我想先说说我的分析。”

陈双吸上一口奶茶,又靠近了屈南几厘米,把自己泡在他的止汗剂香味里。“你说,我听着。”

“你弟弟……像是很严重的自我回避。”屈南看向陈双吸满了奶茶的腮帮子,“人在安全需要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状况。他的精神世界有可能被自己分割成多部分……”

“四水不是精神分裂!”陈双被珍珠一呛。

“你别急。”屈南赶紧拍拍他的后背,“我没有说他精神分裂,他是在有意识地筛选能接收的情感经验。像咱们,是全部接收,他是用自我隔绝的方式拒绝了一部分,他没有精神病。”

“那、那就好。”陈双额角潮湿,几句话的功夫就漫上汗,“我最怕的……就是某一天突然有一个人宣布他疯了。他小时候只是不爱说话,但是特别容易受惊吓,一害怕就躲起来,不敢见人。他不喜欢和别人接触,而且他那时候已经记事了……”

“他知道自己被妈妈抛弃?”屈南帮他擦擦汗,弓起的指节处,在他胎记的边缘滑动着。

陈双的眼珠咻地一动,去看贴在左太阳穴的那根手指,同时又想闭眼,享受小怪物被人温柔抚摸接受的触碰。“他知道……但是他从来不说。他妈妈……骗了我爸一笔,我爸那时候刚好……投资出了问题,所以……”

“所以他就拿陆水出气了?”屈南主动靠近了些,“你别怕,我说过会替你保密的。”

陈双的眼神开始直了,盯着地面上不存在的某物,陷入了一阵失神,呼吸变快的同时手指轻微颤抖,眉毛往眉心挤,暂时没有出声。

“嗯,他打我弟。”陈双瞬间抬头,点头,又摇头,整个过程呈现出一种拉扯,“如果不是他,四水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屈南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陈双要哭了,而陈双说的这些事,他都早早料到。“他会……打你么?”

陈双坚定地摇头。“不打,他和我妈没有恩怨,感情不合离婚,我妈当时经济条件不行,把抚养权给了他,他承诺好好照顾我,甚至都没纠缠我妈,两个人就分开了。所以他从来都不和我动手。”

“可是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弟弟挨打啊。”屈南放慢说话的节奏,给谈话气氛增添暖意,“你是一个好哥哥,我看得出来,你能为你弟付出一切。”

陈双两只手紧紧攥住奶茶杯,汗水和杯壁凝固的小水珠一样,往下落。

“所以你爸是想拿你弟弟撒气,但是每次都会误伤你,对吧?”屈南揉了揉脸,又捏了捏鼻梁骨,微表情转怒为笑,“他现在还动手么?”

陈双摇摇头。“长大了,他打不动了。其实我没挨过什么打,我爸每次都把我拉开,把我扔在卧室外面,关上门打他。我会吓哭,但是不会挨揍。”

“那就好,最起码……”屈南又捏了一下鼻梁骨,鼻子里总能闻出陈双身上好闻的烟草味,“你弟弟的情绪一定和家庭因素有关,所以离开特定的环境是第一步,他不能在家里住。”

“我弟离不开。”陈双无望地吸了一口大气,随着呼气,肩头微微下沉,“他很没有安全感,7点之前我必须接到他,然后尽快带他回家。他在外面过夜会睡不着,不断地惊醒,尖叫,必须要回家才行,我们搬不出去。”

屈南喝柠檬茶的动作停下来,完全没料到还有这道坎儿。

“他很依赖我和他的卧室,还有……衣柜。以前只要我爸想要动手,我就把他藏在柜子里。可是我爸经常把我拉开,把他从柜子里翻出来。”陈双快速地眨眨眼,“这些糖,是他给我的幸运符。”

屈南注意到了他的眨眼动作。

说着,陈双从兜里拿出两根棒棒糖来。“他说,我把糖吃掉,再把糖棍给他,他就知道我安全。每个糖棍上都被他画了一个圈。”

圈?屈南拿起那两根,和自己买的棒棒糖是一个牌子,但白色的塑料棍上确实多了一个蓝色圆珠笔画的圈。

“为什么这样做?”屈南忽然间,看向陈双。

“他说,他的圈能保护我,所以我吃完糖会把糖棍还给他。”陈双从屈南手里拿过糖,“晚上我会把糖棍还回去,他知道我把糖吃了就很高兴。他知道我吃了多少,也能看出那根是不是他给我的,他很聪明,很聪明,四水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智商非常高。”

“好吧,看来咱们要慢慢来。”屈南想了一会儿,没有再问什么,“这确实是个大麻烦……这样吧,既然他对陌生人和新环境抵触,这两天我先不见他。你让他慢慢熟悉学校周边,让他一点点……适应我的存在。我可以帮你们留意学校附近出租的房子,像做实验那样,一点点提高他的耐受度。他迟早要离开那个家,不能留在那里……下午你会接他放学么?”

陈双点了一下脑袋。“你会帮我吗?”

“会帮。今天晚训我在操场上等你,你放心去接他,不用急着往回赶,骑小摩托……要注意安全。”屈南抬起手来,最后放在了陈双的肩上。

随着这样一放,陈双心里也踏实多了。屈南说得对,弟弟必须要离开家,那里不安全。

接下来几天,陈双没有再把屈南带给四水见面,而是绝口不提,好像这人不存在,不在弟弟面前刷他的存在感。陆水的反应又回归正常,每天清晨在麦当劳等着,晚上在咖啡厅等着。

可是陈双却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一场拉锯战,要趁四水彻底关闭情感接收之前带他走。屈南也没有闲着,几天之内帮他找了好几处房源,可是都没有顺眼的。

这该怎么办啊……陈双在更衣间里休息着,一会儿就是体能测试,所有二队成员都在费尽心思往一队名额挤,只有他靠在柜门上想弟弟。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陈双才转过身。真想念小时候,他们有说有笑。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耳后一个声音。

陈双猛回头:“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找陶文昌,跳高队的人呢?”薛业又一次把陈双压在柜门上,“你……”

陈双往后躲躲,下巴往后缩着。“我……怎么了?我脸上是胎记。”

“不是,我是说……你是不是染头发了?”薛业一直在看他的发根,“上次还有黑色呢,现在没有了。”

陈双嗯一下。“染了。”

“牛逼啊,我也想染,改天染个鲜艳的。”薛业扳着陈双的肩膀,又把人翻过去,“现在没人,你快告诉我你怎么练臀的?咱俩明天约无氧啊!”

走廊里,跳高队的一队成员刚结束测试,每个人都累得不想说话。

“我艹,咱们学校好久没人能突破米了。”陶文昌光着上身,“听说以前的跳高大神特别厉害,咱们这批是基因退化了吧?”

“缺练。”屈南也光着上身,和陶文昌穿着一样的队服短裤。两个人的腿都是看着瘦长,但是脚面一落地,肌肉线条如同暗藏在水面下的波纹,全浮上来。

“说得容易。”陶文昌擦擦汗,刚要说话,只见屈南一手拿着衣服,另外一只手用很不方便的姿势去掏兜里的手机,看上去就像有事要发生。

果真,他再一转头,前方顾文宁和几个人过来了。原来是要泡茶。

两拨人都没什么话聊,顾文宁和屈南更是没打算掩饰,两个人的眼神交汇都能撞出火星,陶文昌都怕擦肩而过时这俩人动手捅刀。谁知擦肩确实擦肩了,没捅刀,屈南手里的手机一滑,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屈南赶紧和顾文宁道歉,“不小心碰着了。”

“你他妈故意的吧?”顾文宁骂了一句,低头瞧见了屈南的手机屏幕。

“文宁,你真是误会我了,我真的不是那种人。”屈南笑笑,无事发生一样捡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可是这一切都看在陶文昌的眼里,妈的,茶王瞒着自己偷家了?什么时候搂着自己徒弟亲上了,还拍了照片?还当锁屏?还故意显摆给顾文宁看?你男德呢?

“南哥,你很可以啊。”最后陶文昌不得不承认自己疏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屈南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推开了跳高队更衣室的门。

只见陈双和薛业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对方的……屁股上。

屈南愣了,陶文昌也愣了,但这种小基佬的场面他见得多了,所以反应过来也比屈南快些。

反应过来之后,就看一个一身全黑的人过来了,拧着眉头,手里拎着两个包。

“陶文昌。”祝杰骂了一句什么,“你他妈看见薛业了么?”

陶文昌咽了下唾液,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陶文昌:不愿再牵扯进基佬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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