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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白飞鸿醒来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了？”
她身前传来一道带笑声音，她下意识抬头向前看去，正迎上一双血红眼睛。
“……雪盈川。”
白飞鸿暗暗咬紧牙关。
“还有力气瞪我,看来你伤得不重。”
红衣男子笑了笑，他原本生得十分姣好,秀美得几乎有些女相,但他面上肆无忌惮笑破坏了一切柔美轮廓,只显出利刃一样锋芒。
而他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带着毫不掩饰觊觎与恶意。
“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飞鸿只觉得自己经脉滞涩,灵力运转十分不畅。这让她暗自提高了警惕，右手摸上腰侧青女剑，剑身发出一阵细微低鸣,似是剑灵在低声安慰她一般。
“一点防止你自爆灵府小法术。”
雪盈川单手支着下颌，面上笑意又扩大了一分，带着格外残忍兴味。
“毕竟你要是死了,就没劲了。”
“你想做什么？”
白飞鸿顿了顿，神色越发冷峻。
“我想做什么？”
雪盈川笑着重复了一遍她问题,目光在她身上游走起来，仿佛被人剥去衣衫不快让白飞鸿皱紧眉头，紧绷着脸庞忍耐。他似乎是为她反应乐不可支起来,整个人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低低地笑出声来。
“放心吧,你师父来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对你做。”
“你想要算计我师父。”
白飞鸿眯起眼,这一句,她用是笃定语气。
“小小年纪怎么说话呢？”斜刺里插来另一道男声,天魔眯着眼睛，危险地打量着白飞鸿，“说什么算计，那么难听。我们老大……咳，我们陛下要害谁那还用算计吗？”
白飞鸿：“……”
你是觉得害人比算计说出来更好听吗？
似乎是被她目光冒犯到了，天魔皱起眉头来，到底是龙，恢复极快，白飞鸿伤势尚在隐隐作痛，他看起来已全然没了大碍。魔龙高昂着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目光中没有雪盈川那么强烈恶意与欲望，却也令人感到不快。
简直像是在市场上挑拣猫狗一样。
白飞鸿不由得这样想。
天魔就这样来回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一把钳住她脸，来回拨弄一番之后，白飞鸿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掉了他手。见她反抗，天魔新奇似长大了眼睛，扭头看向雪盈川。
“这个感觉没有那么容易死哎！”他用一种颇为意外语气嚷嚷道，“但还是好弱！为什么要特意把她带回来？这种小家伙在魔域里活不了多久！”
雪盈川挑了挑眉，抬手抚上肋下伤口。
“很弱人能捅我一刀？”他问道。
天魔十分耿直地说出了自己心声：“那不是你太浪了吗？”
雪盈川眯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天魔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老、老大——对不起陛下！我错了！不要揍我——嗷！至少不要打脸！嗷嗷嗷！”
总而言之，天魔被打得满地乱爬。等他好不容易才抱着被揍出来龙尾巴滚到一边瑟瑟发抖之后，雪盈川才舒了一口气，转向白飞鸿时，面上又带上了一如既往轻慢笑意。
白飞鸿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他：“这里是魔域？你特意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
雪盈川笑里恶意更重了几分，他伸出手去抓她衣襟，却被突然而至雷光贯穿了右手。红衣男子却一副混不在意模样，他调转方向，翻转手腕，将血肉模糊右手递到白飞鸿眼前来。
“瞧。这就是理由。”
在魔息作用下，新生血肉蠕动着聚合，但仍有隐隐雷光流窜其中，劈开刚刚弥合伤口。饶是魔尊修为高深，这血肉依然翻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潜到焦黑灼伤之下。
雪盈川满不在意地笑笑，有趣似驱动灵力，把玩着伤口上雷光。他像是完全觉察不到痛一样，甚至舔了舔流到手腕上鲜血。
“我上次见到希夷，是多少年前来着……算了，那不重要。反正是我入魔之前事了。”
雪盈川面上难得流露出了些许回忆着什么神色。
“若是你见过一次就会明白……那时希夷就是真正仙人。我从没想过，他居然也会在乎什么人，还收了一个像你这样女孩做弟子。”
雪盈川抬起手来，把住白飞鸿脸。她面色一沉便要挣开他手，但他手劲太大，尾指又抵着她颈侧要害，她一时居然挣脱不得。
“松手。”白飞鸿沉声道。
雪盈川却全然不顾她反抗，反倒又凑近了一些，那双血红魔瞳中倒映出她影像，又被骤然弯起双目牢牢锁入其中。
“我真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特别？”雪盈川声音里含着叵测笑意，“你知道阴魔为了博取希夷关心，究竟做了多少事吗？覆灭国家，引诱了上一任瑶崖峰主，折腾得昆仑墟数百年不得安宁……但希夷从未看她一眼。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做，仿佛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无论旁人为他做了什么，他都毫不在意。那份冷漠，连我都要为之感到惊叹。”
雪盈川轻抚着她脸庞，指尖在白飞鸿脸颊上划出一道细长伤口来。
“但这样仙人，却为你动了心。”他笑道。
血珠迟了一步，才从伤口中涌出，沿着雪白肌肤滚落下来，触目惊心殷红。
雪盈川赏玩着她伤口，也赏玩着她神情。
白飞鸿却只是冷冷看着他。
“别用那种语气说我师父。”她声音也是冷，“他不是你说那种人。”
白飞鸿所了解希夷，从来都不是那样人。
他不是冷漠——他只是厌倦了。
“那你知道希夷究竟是什么人吗？”
雪盈川贴近了她耳畔，以近乎情人般温存，说出了那个不算秘密秘密。
“不，他根本不是什么‘人’，希夷也不是他名字。”他轻声道，“他是天地灵气化身，是白帝少昊从遥远异域带回神祇。九色之鹿——你听说过吗？”
白飞鸿微微张大了眼睛。
雪盈川笑着抚上她眼角：“可勘破万象因果之眼，可与众生万物沟通之口，可驭天地气象之身……这伤我雷光，本质上其实是天地所给予他加护。凡是伤到他，必然会蒙受天道惩罚——而他将自己加护分给了你。”
他扳过白飞鸿脸，迫使她对上自己视线。
那双血红眼瞳之中涌动，是黏稠而黑暗恶意。
“所以我真很好奇，如果我对你做些什么，他会不会来？”
雪盈川笑着说了下去。
“一开始我只是打算玩玩你，但是在发现希夷这么在意你以后，我就想……要是我在希夷面前玩你，他会露出什么样表情来？”
白飞鸿瞳孔一缩，猛地用了全力，也不顾会不会弄伤自己，硬是挣开了雪盈川手。
雪盈川摸了摸指尖血痕，唇边弧度陡然拉大了。
“在那之前，你应当还能给我带来点新乐趣。”
他侧过头，对天魔抬了抬下巴。
“你不是想知道她本事吗？自己去试试。”
“啊？”天魔正窝在角落里舔伤口，闻言茫然抬起头来，“试谁？她？别啊老大——啊不，陛下，就她这小身板，我这要一不小心给人弄死了，您还不得把我筋抽了！”
“我倒觉得没准会是她弄死你。”
雪盈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天魔顿时急了：“就她？弄死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雪盈川凉凉道。
“试就试！”
天魔受不得这个激，起身便朝白飞鸿走了过去。
白飞鸿看了一眼雪盈川，面无表情地拔出青女剑来。
长剑出鞘之声，犹如一曲哀歌。
白飞鸿沉下心来，全心运转起无情道心法。
一刹那间，一切喧嚣烦杂都离她远去。
她眼里心里，都只余下了手中剑。
龙虽然没有脑子，但天魔尚且不至于傻到连这是魔尊要留人都忘记，他一边骂骂咧咧走过来，一边举起了化作龙爪右臂。
“别怪我。”他出手之前还念叨了一句，“我也不想跟你这种小丫头片子较真，要怪就怪那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混蛋吧。”
天魔甚至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要我说，你运气也真是够背。”
白飞鸿却全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沉下全副心神，用在预测天魔攻击路数之上。
眉心生出火灼一般热度，白飞鸿抬起眼来，这一刻，视界中一切都改变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就连天魔攻击也变得迟缓下来，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
白飞鸿有一种直觉——如果是现在话，她剑可以触得到。
于是，遵循着这般直觉，她毫不迟疑地刺出了那一剑。
而另一边，一直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坐在一旁看热闹雪盈川露出了惊讶神色。
那一剑无比迅疾。
那一剑无比精准。
在天魔难以置信目光下，那一剑如闪电一般越过了他手臂，准准刺入了他心口。
天魔脸色骤然铁青，他急速后退，捂着飙血伤口，狠狠瞪向魔尊。
“老大！你也太过分了吧！”他怒吼起来，却怎么听都像一只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大狗，“你居然教了她你剑招，还让她用来对付我！”
“我可没有教过她！”
雪盈川大笑起来，他笑得那样厉害，连眼睛都闪闪发亮，就像一个看到了极为有趣玩具小孩子。
“有意思！只见一次就领悟了我剑意？希夷居然藏了这样宝贝吗？太有意思了！”
他站起身，目光雪亮，双目之中跃动着，是如孩童一般衷心欢喜。
“我改主意了。”
雪盈川拔出自己剑来。
“我要教你剑术。”
而那双满盈喜悦双目，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骇人。
“不过，你得先活下来才行。”
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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