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叽——
苏甜“嗬嗬”地喘着气儿,好不容易才将一张四四方方的实木矮凳搬至窗台前。
她松手的那一瞬,凳脚便砸在了鞋面上。
“凳子先生,你的腿砸得我心肝儿颤,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苏甜轻轻地挪了挪身前的凳子,小声嘟囔道。
实木矮凳晃了晃粗壮的凳脚,不服气地闷哼了一声:“小萝卜头可真没眼光。我这一身健壮的腱子肉,可是人见人爱!”
窝在门后的南瓜软凳见实木矮凳又在自吹自擂,小嘴叭叭个不停,“得了吧,又矮又胖的小老头。除了给我们甜甜垫脚,还有什么用?”
实木矮凳瞪着铜铃大眼,嗓门儿一下子飚到最高,“南瓜头女士,你这是人身攻击!”
“嘘!”
苏甜瞅着惯会抬杠的两张小凳子,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天黑了,你们小点儿声。要是惊动了蝙蝠大盗,说不准我们都会成为他的开胃小甜点。”
“嘶——”
听苏甜这么一说,嘴硬的实木矮凳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不敢同南瓜软凳斗嘴。
南瓜软凳则是往墙角的方向缩了缩,圆润的身子微微发颤。
很显然,她也十分惧怕苏甜口中的“蝙蝠大盗”。
待耳边“嗡嗡嗡嗡”地争吵声散去,苏甜这才抬起细短的小腿,颤颤巍巍地站上了矮凳。
她踮起脚尖,透过蒙尘的玻璃窗,静静地眺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
窗外,清皎的月儿已从冬青树的树梢顺着天梯往瓦蓝色的天幕上爬。
仅眨眼功夫,弯弯的月儿便同群星打成一片,好不热闹。
窗里,苏甜黑葡萄一般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却氤氲了一层迷蒙的水汽。
今天,是她的六岁生日。
爸爸妈妈明明答应过她,会早点回来陪她过生日。
毫无疑问,他们再一次食言了。
她妈妈林嘉是一名话剧演员,能歌善舞,温柔美丽,事业心极强,成天都有排不完的话剧。
她爸爸苏白泽是一名开发游戏软件的工程师,早出晚归,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无一例外。
苏甜很懂事,从不会打扰爸爸妈妈的工作。
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
一年才一次!
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强忍着眼眶里盈盈打转的晶莹泪滴,倏地抽出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抚着头上的小揪揪,奶声奶气地安慰着自己,“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越哭越像猪。”
苏甜的声音并不算大,本不会惊动袅袅夜色。
不成想,恰巧在窗外斡旋的蝙蝠大盗长着一对蒲扇般的招风耳,愣是将苏甜发出的细微声响尽收耳底。
“何处飘来的小奶音,竟这样甜?”
蝙蝠大盗左右四顾,没一会儿就发现了站定在玻璃窗内的苏甜。
他骨碌碌转着墨黑的眼珠子,隔着玻璃窗遥遥望着粉雕玉琢的苏甜,“滋溜”一声吸了吸口水,瓮声瓮气地道:“多么可爱的小萝卜头!叼回去煲汤喝刚刚好。”
片刻之后,蝙蝠大盗疾速调转了方向,抻着圆鼓鼓的大黑脑袋,猛地俯冲而下,卯足了劲儿往玻璃窗砸去。
砰——
饥肠辘辘的蝙蝠大盗便一头撞上了玻璃窗。
他龇着一口尖锐且细密的獠牙,微微卷曲着宽大的翅膀,翅膀上的骨骼倒像是雨伞的骨架,大咧咧地岔开着。
硴啦——
玻璃窗终究还是被头脑简单,双翅发达的蝙蝠大盗撞得稀碎。
“先...先生,您还好吗?”
苏甜闪身藏于窗帘后,双手紧捂着胸口,怯生生地询问着蝙蝠大盗。
“脑袋瓜子差点儿成了脑花,搁谁能好?”
蝙蝠大盗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从一地玻璃碴子中站稳脚跟。
他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嫩得掐得出鲜肉汁儿的苏甜,心底里的阴霾这才稍稍散去。
咕噜——
苏甜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可以请你离开我的小窝吗?”
“当然可以。”
蝙蝠大盗欣然点头,可转眼,他竟腾空跃起,双爪紧紧地箍着苏甜单薄的肩膀,“咻”地一声将她带离了灯火敞亮的小窝。
苏甜被蝙蝠大盗猝不及防的举措吓得小脸煞白,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惊恐。
她抬手护住被北风刮得生疼的脸颊,紧闭着双眸,仅余下两排长长的羽睫迎风而舞。
“先生,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月亮上转转,如何?”蝙蝠大盗匝巴着嘴,一想到香飘四溢的小孩儿萝卜汤,哈喇子飞流直下。
“月亮上?”
苏甜半信半疑,她微眯着眼眸,透过窄窄的指缝,不动声色地瞅着伸手可摘的淡黄月儿。
难道,蝙蝠大盗真的住在月亮上?
苏甜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尽管,她在许久之前就听说过蝙蝠大盗的传说,但此时此刻,她心中依旧萌生出一丝疑惑。
“难道,我还在梦境之中?”
苏甜揉了揉眼睛,小声嘀咕着。
蝙蝠大盗咧嘴大笑道:“小萝卜头,这可不是梦境!再过两个小时,等天彻底暗下,我就把你吃掉。”
“不可以。”
苏甜瘪了瘪嘴,须臾间又变成了一个小哭包,“蝙蝠先生,你要是饿了,我就把我的生日蛋糕送给你,怎么样?”
“生日蛋糕是什么?”
蝙蝠大盗双翅微顿,随手将从他跟前战战兢兢掠过的小麻雀攥在手心中,用劲儿地捏了捏麻雀的小屁股,困惑地询问着苏甜,“生日蛋糕是用鸟蛋做的?”
苏甜瞅着蝙蝠大盗爪尖白中带黑的黏稠物,摇了摇头,“先生,麻雀的小屁股里可没有生日蛋糕,那是他的粑粑。”
正津津有味地嘬着爪子的蝙蝠大盗闻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他一边干呕着,一边将惊魂未定的小麻雀扔至一旁,全神贯注地用他黑魆魆的爪子掏着血盆大口。
“先生,病从口入。下次,可别乱吃东西了。”
“闭嘴,小萝卜头!”
蝙蝠大盗气急败坏,仰着脖子抻着舌头,在厚厚的云层中汲取了好些露水,漱了三次口,依旧没能祛除口中的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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