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些家常,钱进把名下几间作坊的底细也跟李士隐说了下。毕竟他来四合院的次数不多,有必要让他对自己的家底了解一些,也方便他以后便宜行事。
李士隐刚来京城的时候便提议钱进网罗些人手,如今知道了他生意上的事,稍微联想一下便知道这位小自己七八岁的师兄所图不小。他皱了皱眉,问道:“三师兄,有句话本来我也不该多问,可憋在心里又难受。”
“自家人,还这么忸忸怩怩干嘛呢?”钱进趴在床上侧头问道。
李士隐沉吟了一下,说道:“师兄如今已入朝做了京官,短短几个月又有了两间作坊,这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可师兄如今对冶铸也有了兴趣,这我就有点看不明白了。莫非……”
“莫非我要造反是不是?”钱进笑道。
“……”李士隐被说破心中所想,讪讪的笑了下,没有接话。
钱进朝李士隐招了招手,后者连忙上前搀扶。两人费了一番力气,钱进才颤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紧接着,他扶着床沿走动了几步,见李士隐还扶着自己的臂膀,便返头说了句“不碍事”。李士隐又小心扶着钱进走了几小步,确认是真的无碍之后才返回椅子坐下。
“有个事情这天下还只有三个人知道。”钱进一语惊人。
李士隐愣了一下。显然接下来将要听到的是了不得的机密,他作为师弟,连功名都不要了前来投奔钱进,知道这个秘密也是早晚的事。于是他起身抱了一拳,正色说道:“愿闻其详”。
“这事只有首辅、外公,还有我知道。”钱进对李士隐的反应还比较满意,便一五一十的将他对小冰期的担忧及应对举措都讲了出来。这事如果说给第三人听,估计他第二天就得进昭狱,罪名便是妖言惑众,或许还要被安个谋反的罪名砍头。李士隐是自己的同门,也是将来的左右膀,早点让他明白自己将来要走的路是必要的。
李士隐显然需要点时间消化刚刚听到的信息。钱进也不着急,一个人扶着条椅子走到桌边上倒了碗茶喝了。良久后,李士隐抬头问道:“师兄是不是说这天下根本不需造反,只要小冰期持续一些年头,我陈国便会烽烟四起?”
“正是!”
“那师兄打算如何自处?”
“我吗,其实一直挺发愁这个事的。”钱进叹了口气,说道:“眼下皇帝待我还不错,若是我们君臣联手,熬过这小冰期或许不难;可你也知道人心难料,皇帝现在是还没个定型,等他有了自己的主见,到时候就不一定听得进去我的建言了。再者,太后那里对我也一直提防。”
钱进顿了顿,缓缓说道:“眼下陈国就跟一块长了霉的馒头一样。可一块发霉的馒头,就算烂了一半也是他赵家的;若是有人愿意把发霉的部分清理干净再还回去,他就不一定愿意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师兄所言极是,可这烽烟一起,我陈国一亿五千万百姓就要遭殃了。”李士隐面有忧色。
“你放心,皇帝目前对我还算不错。我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做几年生意,到时候自己有了依仗,别人怎么出招咱都接着便是。”钱进满怀信心的说道。
“师兄打算要我怎么做?”
“人,我现在很缺人。对于这工坊的事,工匠们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还是需要读过书的人。你帮我物色一下,看有没有混的不如意的,又懂些技艺的,关键还是要看人品。”
李士隐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力做好这件事。
钱进开了柜子门取了五百两银子出来,说道:“中秋和重阳都没有跟师弟一起过节,这次一并补上,剩下的你自己估摸着用度便是,以后我会定期给你安排银两的事。”
李士隐谢过,紧接着便趁着夜幕带着银两,还有那本《天工考》走后门出了四合院。钱进吩咐李斌暗中护送,直到他安全到了同乡会馆才回。
…………
两天后,是丁伟准备前往山东的日子。
这天清晨,他先是领着吴巨来院子里做了交接。诸事交代清楚后,他和酒坊四十号工匠在院子里分成四排整齐站好。
钱进示意吴巨给众人每人倒了一碗自家酒坊出的酒。钱进自己也端了一碗,旁边宝儿赶忙说道:“哥哥,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钱进笑了笑,说道:“没事,酒能活血,伤好的更快。”
他蹒跚着走到院子前面,对着众人举杯说道:“兄弟们,能喝咱酒坊出的酒的人,都是爷们。此行需要二个多月的时间,或者更长。你们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的家小便衣食无忧。大伙随我干了这碗壮行酒吧!”说罢,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干了……”
“干了……”
众人感受到钱进的恩义和豪迈,也都端起酒一饮而尽。
钱进吩咐宝儿取来自己的驾贴还有暗夜匕首,珍而重之地递给丁伟,叮嘱道:“此去山东,官府上的人好歹要卖我锦衣卫的面子,应该不会为难你们。若是碰到些许蟊贼,大伙只管操家伙干,干死了我替你们领赏去;若是碰上大股蟊贼,切记保命要紧。”
丁伟红着眼睛接过驾贴和匕首,哽咽着说道:“老爷,此行必不负您所望。”
旁边糯米将打好的包袱递给丁伟,甜甜地说到:“爹爹,早去早回,我和娘亲都在四合院等你回来。”
丁伟摸了摸小糯米的头,又跟王氏交代了几句,便大踏步的朝院门口走去。其余人等也都跟在他身后。
钱进扶住宝儿的手一起走到院门口目送。小李子和香香也跟在一侧。
自从这些工匠到了酒坊之后,钱进吩咐丁伟给每人发了几十两的安家银子,平时每月的工钱也都按时发到位。因此这些工匠家里多置办了马匹,差一点的也买了骡子。收拾妥当之后,丁伟朝钱进抱了一拳,便领着几十人的马队浩浩荡荡往南边出发了。
街边的左邻右舍纷纷出门观看,有人在小声询问钱侍讲这又是做哪门子生意去了。钱进对这些不予理会,等那队带着自己希望的人马消失在街角,他转身准备回院子。
旁边李良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哥哥,等长大了我也要走南闯北去。”
“你再多吃几年饭再说吧。”钱进赏了他一个爆栗。
回到院子里后,老钱叫住钱进,问道:“进儿,你如今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啊?我和你娘亲如今都有些看不透你了……”
钱进笑答道:“爹,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没干犯王法的事就行了,生意上的门道太多了,我一时半会也难得跟你讲清。”
“哼,你现在是有什么事只跟宝儿说,连我这个做爹的都挨不上边。”老钱气呼呼的说道。
“爹,我看您这是闲的,要不我给您弄个锦衣卫的百户当当?”钱进无奈的说道。
“那敢情好。只怕……有些不合规矩吧?”老钱笑嘻嘻的问道。
钱进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还得回镇抚司找冷指挥使说说这事去,不然家里面只怕要不得安宁。本来爹妈老了就是儿子养,偏偏自己摊上个闲不住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