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毛伊西格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瘫伏在地上。
“你这丫头,莫不是欢喜得傻了?大汗赐你香汤沐浴,你没听到吗?傻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苔丝娜抢上一步,对着毛伊西格使了个眼色,这个傻瓜,还不赶紧下去,她哈日珠拉难道还能跟着去看你洗澡不成?
“是呢,你那里还没有浴桶呢,既是我赏你,就赏你个全套的,就在这里,用我这个吧!”哈日珠拉双手一拍,仿若受了苔丝娜提醒,刚刚想起来一般,“还要谢谢福晋的提醒了呢!”
“我哪有提醒你什么?”苔丝娜的脸阵红阵白,“格格,她不过是一个奴才,你赐她香汤沐浴已是过逾,再加上这个,岂不是太过了!”
“哪有,我就是要让这些奴才知道,只要忠心耿耿地老实当差,我什么样的体面,什么样的赏赐都肯给,若是敢有吃里爬外,不老实的,我也绝,不,留,情。”哈日珠拉嘴角含笑,眼神却寒冷如冰地盯着毛伊西格。
“真是个不中用的奴才,你们格格一个赏赐,你竟是连谢恩的力气都没有了,真不给你们格格长脸。”林丹巴图尔不屑地睨了毛伊西格一眼,对着身后的两个侍卫一使眼色,“你们两个,去把水提过来,就赐她用格格的浴桶洗澡吧!”
两个侍卫应声而去,毛伊西格不敢再心存侥幸,忙爬上前来,“大汗饶命,大汗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汗饶了奴婢吧!”
“不就是赐你洗澡吗?谁要你的命了?”林丹巴图尔冷笑,今天若不是自己来得巧,那车尔贝是不是就长驱直入,做了哈日珠拉的入幕之宾了!这个丫头,不能留!
“啊,是这样的,这丫头身体有隐疾,哪敢在格格面前用格格的浴桶洗澡啊,那样不是玷污了贵人嘛,大汗就饶了她吧。”苔丝娜都要为自己的机智喝彩了,自己这个借口找得好啊,毛伊西格有隐疾,大不了把她撵出去,你哈日珠拉一个未嫁人的格格,总不能上前扒了她的衣服验身吧。
她这会儿对留下毛伊西格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今天若不惩罚这丫头,只怕这哈日珠拉是不会罢休的,不过,若是身有隐疾被撵出去,好歹还能保住条命,对,一定要保住这丫头的命,否则她若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没关系,只要先惩罚了毛伊西格,将她撵出去,别在大汗面前说出些不能说的,到了外面,自己自然有办法叫她永远闭嘴。至于哈日珠拉,哼,她在察哈尔就是那无根的浮萍,去了毛伊西格,自然还要安排别人来伺候她,自己,还有的是机会!
林丹巴图尔皱起眉头,此时此刻,他若还没有发现蹊跷,他也不是林丹汗了,“哪来那么多臭毛病,你们格格赏你,是给你的脸面,如此不识抬举,也配在格格面前伺候!”
“是是是,大汗说得是,这丫头不识抬举,一身的臭毛病,还是赶紧撵出去,再挑好的来伺候哈日珠拉格格吧!”苔丝娜赶忙上前,想要借坡下驴,帮毛伊西格解围。
“哼!”林丹巴图尔不满地冷哼一声,“我竟不知道,这察哈尔什么时候竟成了你来当家!”
苔丝娜大惊失色,“大汗,我只是想为大汗分忧,不,我不敢,我不敢弄权——”
“够了!”林丹巴图尔一声怒喝,打断了苔丝娜结结巴巴地表白,“我竟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哈日珠拉身边的奴才这么了解了,竟连她身有隐疾都知道,你对这奴才可是关心得很呐!”
“我——”
“抬水的去哪了?怎么这么磨蹭!”林丹巴图尔对她的解释理也不理,只一径叫嚣着要水。
两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回大汗的话,没,没有水啊!”
“大汗,他说得不清楚,是没有洗澡用得香汤水啊,都是刚从河里挑回来的河水,冰凉冰凉的,哪里能洗澡啊!”
“很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盯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地毛伊西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还以为是个多么忠心的奴才,弄了半天竟是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这样的人还留着她做什么?
“看来你是无福领受你们主子的赏赐了,既然这样,我就替你们主子赏你一副棺材吧!”林丹巴图尔平静地说着最平淡的话,却是一开口便断人生死。
哈日珠拉倒吸一口凉气,毛伊西格的确可恶,可罪却不至死,她想开口替她求情,却在转首看到苔丝娜的刹那改变了主意,毛伊西格必须严惩,否则今后她在察哈尔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毛伊西格,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不好好当差不要紧,为什么要欺瞒大汗呢?如今让我都跟着你没脸。”
“格格,格格,我错了,求您饶了我,饶了我吧——”毛伊西格喃喃着,只一味认错求饶,其他却一字不提。
“你到底是做什么去了,老实说出来,我也好替你向大汗求情。”哈日珠拉蹲下身来,看着毛伊西格,认真的说。
“我——”毛伊西格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甫一开口,却被苔丝娜忙忙地打断了。
“是啊,毛伊西格,老老实实说出来,咱们自然会替你求情的,想想你那年迈的额吉,想想你那年幼的妹妹,毛伊西格,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啊!”
毛伊西格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身体抑制不住地哆嗦着,“我,我只是肚子不舒服,我不是故意偷懒的,我——”她越说声音越低,最终只余一阵呜咽。
“肚子不舒服啊!”哈日珠拉站起来,脸上是一片了然的微笑,“大汗,既然她身体不舒服,也算是事出有因,虽然该罚,却也罪不至死,您看——”
毛伊西格一呆,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哈日珠拉,眼中燃起对生的渴望。她竟然替自己求情?难道她真的相信了自己编的谎言?蓦地,她全身打了个冷战,不,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看着哈日珠拉唇边那一抹了然的笑意,她那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了。
“你看着办吧!”林丹巴图尔也是一怔,她戳穿毛伊西格的谎言不就是为了杀她立威吗?自己已经成全她了,她怎么又反过来替毛伊西格求情呢?女人的心果然是不可捉摸的,既然如此,那就随便她处置吧。
她竟不杀毛伊西格以儆效尤?苔丝娜也是一副呆滞的模样,随即心中升起一阵狂喜,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不知道把握,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只要过了这一关,自己再好好安抚安抚毛伊西格,不愁他日对付不了她!只是她心中的狂喜还未退去,便被哈日珠拉的另一句话惊呆了。
“福晋这么了解毛伊西格,可见平日里对她很是关心,想必一定是极喜欢这个丫头吧,可怜这丫头身有隐疾,以后的路可怎么走呢?”哈日珠拉拭了拭眼角,“不若让这个丫头跟着福晋吧,想来福晋这么喜欢她,一定会善待她的吧!”
“什么?”苔丝娜一惊,要毛伊西格跟着自己?她在哈日珠拉身边才有作用,跟着自己不过是个废物,自己身边又不缺奴才,要她来做什么,“我身边的奴才够用,哪里能夺格格身边得力的人呢,格格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奴才够用和用得舒心是两码事,这丫头在我这里这些日子,我竟不知道她身有隐疾,可见还是福晋对这丫头更为关心,她若能跟着福晋,是她的福气,福晋能用她,更是比用别的奴才舒心,您说是不是?”
“话虽如此,可我怎夺格格心头所爱呢?”苔丝娜笑得一脸扭曲。
“这丫头的一举一动,我竟是丝毫不知,哪里敢觍颜说她是我的心头所爱?倒是福晋对她关怀备至,可见这丫头是福晋的心头好才对,君子有成人之美,哈日珠拉虽不是君子,可也愿意成福晋与这丫头之美。”
“我——”听着哈日珠拉话中暗含的讥讽,苔丝娜只觉嘴里一阵发苦,却还要强装出一副笑脸。
“好了!”林丹巴图尔不耐烦地打断苔丝娜,“哈日珠拉既然这样大方地给了你,你就收下便是,大不了以后有了什么好东西再回赠给她,这么推让,倒显得虚伪,小家子气。”
“大汗——”听着林丹巴图尔说她虚伪,小家子气,苔丝娜心中更加气苦,她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对方却连眼角都没抬,根本就不搭理她。
“行了,这事便这么定了。”他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毛伊西格,“这次算你走运,你们格格替你求情,以后好好跟着苔丝娜福晋,若再敢偷奸耍滑,定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