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集兵源、补足军中空饷的活计,被钱惟昱全权交给了林仁肇去办,至于新招上来的兵,也由林仁肇一并训练。其他部队的加练工作则被钱惟昱托付给司马球全权负责;孙显忠司职巡查各都部队中的军器缺损补足。三项工作,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至于军中其他将领的抵触问题,只能是让水丘昭券老将军镇场子居中协调了。
钱惟昱脚不沾地地忙活了半个月,把军事优化的活计都布置了下去。又视察劝农等苏州地区今年中了一季占城稻的农户重新把晚稻种下——因为占城稻的影响,毕竟占用了原本晚稻四五十天的生长期。虽然江南寒冬来的比较晚,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这么干,对于晚稻的抽芽生长守成会产生多少的不利影响,还是不可不慎的。
同时,晚稻种下之后,钱惟昱也开始在苏州部分地区推广胡萝卜和甜菜,还要解决部分被摊派到的农户对不认得的新作物的抵触情绪。对于这个问题,钱惟昱最终分了两步来走。
一来是完善了目前的常平仓平准官价收购制度,扩大了政府指导价收购的农作物范围,并且把这种制度变成一种常态,也好方便将来在钱惟昱治下更加顺利地推广新作物;
二来么,就是利用占城稻带来的增产,在百分比上略微调低了秋税的税率、略微提高夏税税率、让总税率微有下降——在原本的中国历史上,自晚唐到两宋,一直到明朝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实施之前,官府对农户执行的税制都是“两税法”。
“两税法”就是收夏粮之后征一次税、秋粮之后征一次税。至于人头税,理论上在两税法实施之后是废除的,但是依然还保留了“户役税”,也就是说保留了人民为官府服徭役的义务,算是唐初租庸调法的历史残留。一般来说,每丁每年要为官府免费服役20天,而且口粮自备。
如果不想服役,那就用交“代役钱”替代。如果服役超过了20天,则把两税法中应该缴纳的正税也予以减免。一般是超期服役二十日就免征夏税、超期服役满两个月夏秋两税全免。
在占城稻出现之前,秋税是一年税收的主体,这个税按照土地征收,在江南的苏州地区一般一亩水田要交一斗一升米的秋税、五升的夏税。所以可见夏税一般只有秋税的一半——这也和江南稻作区在原本夏秋粮收获量的比例差不多(当时一种二熟稻普及率还不高,不能够种一种二熟稻的地块,相当于是夏税季节没有收成的,所以夏税要低一些。)
如今,钱惟昱在苏秀明台四州范围内提前展开新式减税试点——原本一亩水田夏粮秋粮总共纳税每亩一斗六升左右,现在钱惟昱把这个数量降低到一斗四升,相当于是每亩地给农户每年减掉了两升的总量。
但是在这个一斗四升的组成细节上,钱惟昱把夏税提到了六升、秋税降低到了八升。也就是夏粮加一升、秋粮减三升。同时,因为占城稻还没普及推广,所以今明两年夏税暂且不增、只是秋税减两升,相当于是让利于民。因此这个新政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先给农户甜头,而且长远也是对农户有利无弊。
刚一出台,调税新政就受到了农户的一致赞同,歌功颂德施行仁政的赞美之声不绝于耳。而两年之后,夏粮征收量开始提升之后,也可以用市场经济的自然法则逼着更多的农户改变耕作习惯,主动愿意去种占城稻作为夏粮的纳税物。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非常成功的温和改革,既让农民得到了好处,而总的来说因为占城稻的普及,国家的总粮食产量又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
推广占城稻、减调两税、查补军中空额、增拨训练用军粮。四月份很快就过去了,钱惟昱来苏州的这三个月任期内,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了。三把火烧过,终于可以忙一些别的事情。
自从月初的时候,林仁肇建议钱惟昱先别忙着大量购买战马扩建骑兵、而是先经营寻找一块适合养马的马场、同时注重南方非草原地区牧马饲料问题的解决办法之后,钱惟昱就开始上心起来了。
相比于其他繁冗的庶务,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来说,钱惟昱还要多一些心得,毕竟一千年的地理知识和农牧业基本常识是他相比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很有优势的地方。在准备干这件事的时候,钱惟昱就吩咐蒋洁茹和蒋氏商会的海客们征集一下见闻意见,看看有没有办法从大食人那里引入一些中原没有的马料,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海外蛮荒的地皮可以占据了用来养马。
如今,经过个把月的寻访,蒋氏商会巨大的能量终于显现出来了,蒋洁茹从老爹蒋衮那里,给钱惟昱带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殿下,要说东海之上适合牧马的场所,根据奴家家中船队的经历,耽罗岛便是不二之选——只是耽罗岛不是蛮荒之地,如今已是高丽国国土,如果强自要在彼处牧马,只怕会引起两国交兵。
牧马的草料作物方面,如今从大食人那里寻访,也才得知大食人养马也没什么独到的作物,水草丰沛之处,无非是直接散养;草原面积不足、水源足够之处则由牧民自行种植苜蓿养育。”
钱惟昱听了蒋洁茹的解说之后,也没过一过脑子,直接就用几乎蹦起来的语气反问道:“什么?如今中土已经有‘苜蓿’这种饲料了么?哦不,孤是说,孤看古籍《山海经》,得知极西海外之国是有这种东西的,只是没想到这东西如今已经传到中原了。”
一说出“如今中土已经有苜蓿”这几个字之后,钱惟昱就知道要遭——这明显是穿越客的口气啊。
果不其然,侧坐在钱惟昱对面的蒋洁茹闻言略略有些错愕:“殿下……您为什么要加上‘如今这个时代’这个词?难道,苜蓿该是几百年后才来到中土的不成?早在两汉时候,汉武帝得汗血宝马之时,就已经从西域得到了苜蓿养马了……想不到殿下如此见识超卓之人,却也是‘丈八灯台灯下黑’了么,异国他乡事物尽皆知晓,却不知老祖宗自古就有的东西……”
蒋洁茹一边说着,似有好不容易逮住了钱惟昱吃瘪的机会,略略取笑了一下——蒋洁茹在家时,一贯以聪敏自负。但是自从老爹蒋衮把她送给钱惟昱身边打理钱惟昱的私人生意之后,却总觉得小王爷全知全能,任她聪敏灵透,也难有讨到巧去、碾压钱惟昱智商的机会。所以此时此刻,完全是一种聪明伶俐的女子不经意地显摆姿态。
但是话刚出口,蒋洁茹又想起对方毕竟是小王爷,自己这般恃宠而骄是否有些放肆了。当下便咽住不说,用团扇遮面掩饰娇羞。略略心神一转,就想起从旁掩饰:
“不过,殿下说得也不算全差,家父虽然知道苜蓿是古已有之的,但是既然小王爷命人探访,又怎敢不尽心竭力,以图有一二可取之处?家父找了除了亚伯拉罕伍丁先生以外好几家来泉州港贸易的大食商人,花费了数百两银子招待宴请、开出赏格,这些大食商人才透露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说是在大食国以西北的塞尔柱突厥人土地上,还有一种比如今我关中之地广种的黄苜蓿更优良的紫苜蓿。听说那种苜蓿产量比如今关中种植的苜蓿更高,而且用来喂养马匹时,即使不加豆料蛋清,长膘长气力的效果都和吃黄苜蓿拌豆粕得马匹一样好,如果再加入豆粕,则可以把大食宝马养的和本国土生土长的一样好。”
这么一说,钱惟昱心中就明了了,他心说怪不得呢,后世他也知道国内的苜蓿有大量是土耳其和东南欧黑海地区引种过来的品种。如果中国本就生产苜蓿,干嘛还要引种呢?原来是国产虽然有,但是质量不如土耳其一带的苜蓿好。
“既然如此,那些大食商人可曾说了如何才能运来苜蓿种子?令尊有和他们协商么?”
“那些大食商人能有什么不卖的?无非是要我们用比龙脑香料还贵三倍的价钱收购,他们才肯从大食国运来。另外那几家大食商人还要求家父扩大给他们的丝绸贸易供应量。并且签订五年一期、长期不许涨价的丝绸贸易议价契约。另外,即使这些条件家父答应了他们,那些人也说海途万里,往返不易,至少也要两年后才能交付我们第一批紫苜蓿种子。”
钱惟昱一听良种苜蓿起码要两年才能弄到,一时之间也有些一腔热情无处发泄的郁闷,略微了解了一些其他情况,只好把话题转到了耽罗岛上:
“孤听闻说那耽罗岛上原本是有耽罗国的,被高丽吞并应该也时日不久吧?二十年前新罗国尚在的时候,这耽罗又是如何从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