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不尴不尬的,众人心里都暗暗嘀咕了几声。萧睿面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心里却已经怒极,这崔涣的那点“弦外之音”和嘲讽之意他焉能听不出来。
他缓缓坐下,端起沈燕燕手里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郑陇有些担忧地扫了崔涣一眼,心里暗暗骂了两声,“又臭又硬的崔家小子,你跑到这里捣什么乱!”
“呃,听说萧大人还擅长酿制美酒,改日可到本官府上去为我们崔家酿些美酒……”崔涣继续不阴不阳地道,“我们崔家可以付高价……”
崔涣这般毫无风度地咄咄逼人有意挑衅,萧睿反倒不生气了。他心平气和的自顾饮酒,心里暗暗冷笑,“怎么这大唐的贵族公子哥儿都是跟s一般?除了卖弄些弱智的口舌之利再也没有别的本事了……当初的杨洄是这样,眼前这崔涣还是这样……”
崔涣本来就是有意要“闹腾”起来,见萧睿不上道,当然有些不甘心,他上前一步冷笑道,“萧睿,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萧睿眼皮一翻,“崔大人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特意赶来此处,找萧某人吵架不成?”
“你?你还不配。”崔涣朗声大笑,“时无英才,使竖子成名!你刻意经营攀龙附凤,博得了小小名声,竟然如,这满座都是何等之人?都是我大唐世家大族的英杰,朝廷重臣,可你不过一个小小县令,何德何能竟敢占据高位,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话不仅骂了萧睿,还嘲讽了在场的所有世家子弟。郑陇眉头一皱,“崔贤侄,萧大人是本官请来的客人。你……”
“郑世伯,这萧睿不过区区一小子,何蒙世伯如此看重?”崔涣嘴角一晒。
郑鞅早就按捺不住了,萧睿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跟薛亚仙的大媒人,如果没有萧睿,他跟薛亚仙大概早就天人永隔相思难偿了。他微微上前一步,沉声道,“崔大人,家父宴请萧大人……如果崔大人不弃。还请入席说话。”
崔涣瞥了郑鞅一眼。撇了撇嘴。“这位莫不就是郑世兄?听闻郑世兄流连花丛妓馆。最终金钱散尽被妓家扫地出门……呃。郑世兄娶了那妓女。所谓婊子无情无义。崔涣奉劝郑世兄还是小心一点地好。不要到头来人财两空——呃。据说萧大人当初也是青楼浪子。日日**撷香。要不是刘幽求刘大人早年地庇护。也怕是要流落街头了……难怪难怪。两位一见如故……”
“你!”郑鞅被戳到了痛处。他地脸色瞬间涨红起来。气得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郑陇虽然同意了郑鞅跟薛但郑鞅娶了一个青楼女子这毕竟是郑家无言地尴尬。如今被崔涣毫无遮挡地“点明”开来。郑陇在难堪之余不由感到一阵愤怒。不过。他为官多年又是郑氏一族地家主。恼火之余也在暗暗思量崔涣如此“嚣张”地真实用意。
萧睿缓缓起身。淡淡一笑。“青楼浪子又如何?”
他回头瞥了一眼沈燕燕。朗声道。“沈姑娘。端一杯酒来。”
沈燕燕诚惶诚恐地端过一杯酒。然后又悄然坐了回去。萧睿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盏攥在手心里。冷笑道。“崔大人出身豪门。自然是不把我们这些青楼浪子看在眼里了;不过。在萧眼里。你也不是什么英才。不过是仰仗先人余荫地纨绔子罢了。”
萧睿霍然转身。
见萧睿终于作。崔涣哈哈狂笑起来,“我是不是纨绔,你是不是浪子,我们一比便知。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很不顺眼。就凭你这副德行,还配做李相府的女婿?我劝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众人恍然大悟,崔涣跟犯了神经病一般跑到宴会当场“飙”,原来是为了李林甫的女儿李腾空。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至于如此吧?莫非?
众人正在疑惑间,却听崔涣又淡淡冷笑道,“据说你才满长安,号称与李太白齐名的酒中三仙,今日我倒要领教一
崔涣虽然骄傲,但却并不是那种普通不学无术的纨绔浪子。他今日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在心里有了某种倚仗之后,想要借机狠狠地“踩”一“踩”萧睿,一来扬扬自己地名声,二来为不久后的心愿得尝做做铺垫。或者说,他想要让全长安的人看看,也让李林甫和李腾空看看,他崔涣才是真正的长安才俊。
当然,捎带着连郑家一起“调戏”了几句,也算是泄出了他对郑家攀附萧睿的某种不满。
萧睿眉头轻轻一皱,淡淡一笑,又转身坐了回去。
“怎么,不敢了?”崔涣上前一步,逼问道。
萧睿理也不理他,自顾饮酒。
一旁的王维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霍然起身沉声斥了一句,“崔涣,你太过分出高士,名满天下,即便是狂傲如崔涣也不敢怠慢,赶紧笑着躬身道,“摩诘先生,崔涣不过是想要跟萧睿比试比试胸中才学,再者——”
崔涣腰身一挺,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来,傲然道,“萧睿,择日不如撞日,本官奉皇上口谕与你文比一番——倘若你赢不得本官,皇上说了,这天子门生的名号就归本官隆基的金牌一出,众人皆惊。就连王维,也意外地瞥了崔涣手中地金牌一眼,默默地又坐了回去。难怪这崔涣如此嚣张,原来是“奉旨挑衅”?而戳开这一层窗户纸,似乎又跟李林甫的女儿李腾空有关呀—
萧睿冷冷地望着得意洋洋持着金牌的崔涣,心里却是想起了其他。事到如今,萧睿已经基本上明白了个大概。与其说李隆基是想要看看两大才子的比试,不如说是李隆基利用这个狂傲的青年来警告自己,如果跟李林甫走得太近,如果跟这些世家大族走得太近。他就会被李隆基当成弃
“弃子又如何?我不能负了腾空。”萧睿心里一阵冷笑,“好一个无聊的狗皇帝,好一个无羞无耻的老扒灰!”
在李隆基看来,萧睿是个聪明人。只要崔涣掺和进来这么一闹腾,他便会明白他的警告,最终自己选择与李家退婚,免得他这个当皇帝地还要去干涉臣下的婚姻私事。萧睿跟李腾空退婚,然后李隆基再出面为崔涣跟李腾空赐婚,从而皆大欢喜各取所需。
崔涣当然是看不穿这一层复杂地“窗户纸”。不过,对于这个一向自视甚高的青年才子而言。有了李隆基地金牌在手,有了“奉旨文比”的招牌,他焉能肯放过这在他看借萧睿扬名,借萧睿获得美人芳心,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本来,他还想好好准备一天,便邀长安士子,设下一场文比宴。今日适逢其会,便索性刻意挑起“事端”。一边泄泄心中积攒的怨愤,一边实现自己才压萧睿地心是颇有信心地。实事求是地讲,崔涣才学满腹堪称人杰,尽管他狂傲了一些。可惜,他遇到的、想要挑衅地却是一个穿越者。
“既然摩诘先生在此,还望摩诘先生为我二人主持此会,为崔涣出题。”崔涣傲然挺立当场,倒背起了双手。
王维扫了萧睿一眼,见萧睿一幅无所谓、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叹,“年少轻狂。崔涣啊崔涣,你虽有才,但你面前地这个萧睿却是古今难得一见的奇才大儒,出口成章字字珠玑,你想要胜过他。难,太难了。”
王维叹息一声。“崔涣,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又何必呢?”
崔涣笑了笑。傲然躬身道,“请摩诘先生出题。”
“也罢——前些日子终南大雪,你便以此为题赋诗一。”王维皱了皱眉。
崔涣一怔,眼望向了楼外。沉吟了一会,他才缓缓秀,积雪浮云端——”
刚吟了两句,却听萧睿嘲讽地轻轻一笑,顺嘴接口道,“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崔涣面色陡然一惊,沉声道,“你……”
这后面两句,的确是崔涣心中所想,但他只是想到还没有吟出,却被萧睿拔了头筹。
他却不知,这《终南望余雪》早就是萧睿耳熟能详的名句,只是萧睿不明白地是,明明这诗的作者是“祖咏”,怎么如今却从崔涣的口中吟出?想起那祖咏是王维的好友,萧睿回头瞥了王维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心里更加的疑惑了:崔涣绝无可能当着王维的面剽窃,莫非是历史的错记,这原本就是崔涣所作?
王维赞许地看着萧睿,“子长这后两句续的好,与崔涣的前两句相得益彰,可谓是绝配,妙哉。”
崔涣狠狠地瞪了萧睿一眼,心里跟吃了屎一般堵心。原本这是他偶得的妙句,吟诵出来必成传世名作,可结果却半路被这萧睿搅了一搅,不但没有显出自己地才学,反而更反衬出萧睿来。他咬了咬牙,躬身道,“摩诘先生请再为崔涣出题。”
王维就随意又出了一题,咏梅。那崔涣还当真不错,略一沉吟,又吟出了一妙句来,倒也赢得了在场官吏们的听着崔涣地吟诗和那些无聊的掌声,萧睿越来越觉得荒唐。他没有兴趣再留在这里跟这崔涣莫名其妙地比什么才学诗词,他将手中的一盏酒一饮而尽,缓缓起身来向郑陇淡淡拱手一笑,“郑伯父,小侄不胜酒力,就提前告辞
郑陇一怔,起身道,“贤侄要走?”
萧睿点了点头,带着几分醉意晃悠着身子向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大人,告辞楼,便是自行放弃。以后,你再也不要在城中打着天子门生、才子酒徒的名号招摇撞骗了。”崔涣冷笑着。
呃?萧睿打了一个酒嗝,回头来瞥了一眼崔涣,“崔涣,我笑你太愚蠢……你当真以为,这吟诗作赋我便会输于你?”
“哼,休要逞口舌之利。”崔涣不屑一顾的啐了一口。那种不屑一顾地神情,落在萧睿眼里,非但没有激起萧睿一丝半点的怒火,反而让他感觉这崔涣实在是个二百五。明明李隆基拿他当道具和枪子,他还不自知,反而喜滋滋地冲锋在前。
此时此刻,萧睿真想爆句粗口,骂他两声sb。
“红颜祸水,果然如此。”一旁地王维暗暗一声长叹,心道当日那杨洄为了咸宜跟这萧睿争风吃醋,结果最,反而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如今,又有一个公子哥儿为了李腾空跟萧睿较上了劲……可悲啊,崔涣啊崔涣,你即便是胜了这萧睿,就能赢得美人地心?
王维当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于崔涣和崔家而言,娶李腾空那就意味着跟李林甫联姻,意味着崔家地权势得到巩固和展——要不是为了这个,想必崔涣今天也不至于“疯狂”至斯吧。
“请摩诘先生为萧睿出题吧,看来我不献丑一番,今儿个就走不了了。”萧睿醉意朦胧,又走到自己的案几前,自斟了一盏酒,仰一饮而
“子长号称才子酒徒,就以酒为题吧。”王维点了点头,随意道。
“呃,酒?好……”萧睿打了一个酒嗝,“沈姑娘,斟酒来!”
九曲黄河万里江,中华美酒源流长。高歌祝酒酒神舞,炎黄子孙皆杜康。
会饮美酒竞魁,酒龙酒圣伴酒狂。酒胡传筹行酒令,觥筹交错话沧桑。
酒翁夸酒邀酒仙,刘伶月月醉他乡;李白斗酒诗百篇,张旭醉草龙蛇翔。
酒箴酒训酒德颂,琼桨玉液涨三江。一部酒经诵千古,百卷酒谱续华章。
酒是长歌歌是路,心为酒酒力旺,醉翁何必欠酒荒!
重阳天高秋气爽,何不携手登高冈?高山流水不须酒,黄花红叶琴一张。
酒余天地听雁唱,九州处处好风光。大道一滴透明酒,常理何须酒中尝?
莫言人生一杯酒!莫道世界是酒缸!睡时醉里乾坤大,醒来壶中日月长。
酒魔酒鬼四肢软,酒党酒妖铁心肠。社稷兴衰一壶酒,人间善恶一斗装。
萧睿狂放豪迈的歌声在众人耳边回荡着,就在众人痴迷半响群起喝彩叫绝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飘然下了望水楼,带起一阵浓郁的酒香,消失在长安城里的茫茫人海之中去。
王维站在望水楼的回栏上,轻叹一声,“真性情、真酒道、真酒徒也,大唐无人能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