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华贵的衣裙从地面拖过,然后渐渐远去,芍药颤巍巍的从地上起身,老老实实的站在廊下。
冷厉的寒风吹过,将屋子里低低的说话声也一并带入芍药的耳中。
“……爹爹罢官是因为我和大皇子之间私通?”
千叶依因为惊讶而略微提高的嗓音传了出来,芍药不免又是一颤。
小姐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还……还如此不管不顾的当着人说出来,她真是……
芍药挪了挪步子,又往外移了些许。
这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毕竟知道多了,人命总是有些难保的。
“……真的是你?”屋内,沐之悦掩住唇,“依依,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你怎么……”
绿意哑然,旋即反应过来这话委实不适合被人听到,忙几步走到门口,抬手合上门的那个瞬间,绿意有些冷意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芍药身上扫过,惹得芍药藏在袖下的手都在不住的抖动。
好在绿意只是匆忙扫了那么一眼,就像是不经意间落到了芍药身上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门吧嗒一声合上,芍药紧绷的背脊也舒缓了下来。
微微靠在廊柱上,芍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仿佛一条快濒临死亡的鱼。
“不自爱?”千叶依冷笑,“我和大皇子婚事已定,早晚都会有这一桩事,那既如此,早做和晚做又有什么不同?”
看着千叶依那不甚在意的表情,沐之悦只觉得心口锐痛,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去,关门回来的绿意赶紧上前扶住了沐之悦。
“夫人!”
握着绿意的手,沐之悦勉力稳住身形,“依依,你居然问我有什么不同?你知不知道这世间事,变故多了去了,只要没到最后一刻,谁能肯定事情就是如你所愿的那般在发展?你如今将自己交了出去,万一……万一……”
万一那陌南浔临时反悔,不肯娶你了又当如何?
“没有万一!”千叶依面色不虞,“我和殿下的婚事是圣旨亲赐,不会有万一的,不会……”
千叶依虽然口气强硬,可她眼中依旧有着无法掩饰的慌乱,似乎连她自己都对自己说出的话没有什么信心。
沐之悦见状,那些原本到了嘴边还想要再训斥千叶依的话全都化作了唇边那幽幽的一声叹息。
“依依,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成事实,娘亲还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沐之悦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千叶依抬眸看向她,颊边那鲜红的五指印依然清晰可见。
“你……有没有吃药?”
这种事情,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女儿说,沐之悦也难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千叶依愣了愣,反问:“我好端端的,吃什么药?”
沐之悦嘴唇动了动,那一句避子汤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二小姐,夫人说的药是避子汤。”绿意见状,只得赶紧替沐之悦开口说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二小姐同大皇子之间有了肌肤之亲已是事实,她们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只能尽力应对眼下的情况。
若是二小姐事后忘了服用避子汤,只怕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不过,如今问,似乎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听到绿意的话,千叶依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脸上血色忽地褪尽。
虽是什么都还没说,但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
沐之悦这下是真的稳不住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就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娘,娘,你怎么了?芍药,芍药,快去找大夫!”
屋子里霎时乱哄哄的一团,门外的芍药根本来不及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在听到千叶依的吩咐之后,就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找大夫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笼罩整个王府,有丫头开始次第点亮王府的灯,亮光从外往里逐一扩散。
而位于王府最里面的幽兰居此刻亦是灯火通明。
“王妃,具体的事情就是如此了。”韶华将打听来的消息逐一说给千叶听,“大夫说夫人就是急火攻心,开了两贴药,就提着药箱走了。”
“等等。”千叶抬头,露出比灯光还要明亮的杏眸,“你方才说沐之悦是和千叶依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才晕倒的?那可是打听出了她们说了些什么?”
当初得知是千叶依命鸢锦去害了她的亲弟弟的时候,沐之悦顶多就是痛心疾首,并未曾晕倒,甚至还很快的调整了状态,帮着千叶依挽回在千叶喻心中的形象。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同千叶依说了两句话就晕倒?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回禀王妃,没有。”韶华摇了摇头,“当时二小姐的院子里除了夫人、二小姐就只有绿意和二小姐的贴身丫头芍药。”
“芍药是从厨房调去的那个丫头吧?”千叶默然一刻,问道,“我记得曾经在相府的时候见过几次,那个丫头是个手脚勤快又老实本分的,既是二妹身边的丫头,那想来应该知道些什么吧。韶华,你去问问。”
去问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那丫头若是不傻,怎么可能会将自己主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韶华讶然,却依旧应了声是。
走了两步,韶华看着周遭有些空荡荡的屋子,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急急开口道:“王妃,是不是改日还要寻个牙婆来,天韵被赶出王府了,王妃身边只得奴婢这一个近身伺候的人,只怕是不妥。”
千叶轻笑摇头,“这件事不急,只要你不嫌累,再另找一个丫头的事情就可以暂时不提了。况且眼下就要过年了,事情堆积如山,就算是要找,还是得等到过完年之后再来讨论比较合适。”
“当初若不是王妃自己拿出银子替奴婢的弟弟还了赌债,奴婢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韶华急急应声,“能够伺候王妃是奴婢的福分,哪里还会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