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富老婆怀胎十二月终于生了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马家坳,邻里街坊们纷纷去送礼。
这礼也不是贵重物,要不是自家鸡下的二斤鸡蛋,用红纸涂红了壳,要不就是一小盘面,拿红纸包着,络绎往司马家去。
当人们见了传说中怀了十二月才生养的司马家二小子时,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不哭不闹睁眼笑,白白净净的司马年,不仅不是什么怪物,而且还挺讨喜。
就这样,司马富老婆怀胎十二月,这件马家坳的重大新闻,慢慢的在人们的重要话题里,就让位给其他事情了,比如李家的二愣子,不知在哪发了财,开回来四个轮子的小车……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马家坳走过了五个春秋,山坡上牛倌羊倌赶着牛羊吃草,田间地头村民们唠着家常里短,一切都和五年前没两样。
司马家二小子司马年今年周岁五岁了,他还和刚出生一样,不哭不闹爱笑。
他长的清瘦清瘦的,眼睛炯炯有神,满脸的风尘色,那是他经常和哥哥一起帮忙放牛羊被太阳晒的结果。
虽然年纪小,可他已经能帮大人干活,赶猪圈羊、喂鸡割草,俨然是个早熟的农家孩子。
孩子几乎样样都好,司马富和李红梅看在眼里,心里都高兴。
可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不足的对方:五岁了,司马年还不会说话!
司马年不哭不闹的长大到一周岁,可就是不说话,连咿呀之类的发音也没有,这可急坏了司马富夫妇。
一般说来,十个哑巴里九个傻子,这是因为大脑管说话那部分和智力那部分有关。
如果说司马年是傻子,那他说不了话,虽然可怜,但却正常。
而要说司马年是傻子,搁谁谁都不信。这孩子虽然不说话,但两岁就能掰着指头计数,三岁就能拿起哥哥司马健的小学二年级课本看,有时笑有时摇头,一副读懂了的样子。
要说他看书是不懂装懂,还有一件事,能证明司马年是真聪敏。
那是司马年四岁那年,司马富要卖家里的羊给司马年交学费,羊贩子和司马富在炕上算价钱,按斤卖,一斤是一块一毛,羊称好了五十八斤。
接下来就是算钱,涉及到两位数的乘法,司马富没上过一天学,就说让羊贩子用计算器算吧。
这时候,在司马富旁边站着的司马年走到大人中间,示意要笔和纸。
羊贩子一愣,看着这个小娃娃,不解的询问司马富。
司马富说老二你别闹,爸爸有正事,可小司马年态度坚决,从羊贩子手里拿过纸和笔,把纸铺在炕上,握着笔就开始写。
大人们一瞧,只见司马年在纸上写下两个数,一个是11,一个是58,两个数字上下对齐。
这阿拉伯数字司马富还是认识的,但这么个写法他就不明白了,依稀记得好像大儿子司马健的家庭作业里也有类似的写法。
写完两个数,司马年又在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两位数乘法!这娃子上过学了?!”羊贩子声音提高了半度。
两位数乘法,至少得小学三四年级老师才教,可司马年怎么看都只有四五岁,怎么可能上三四年级。
“没有哇!”司马富声音更大,也更惊讶。
在大人们的注视下,司马年在横线下面,从右到左,写下8和5两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另起一行,空一格,依然从右到左写下8和5。
最后,司马年在下一行,还是有右到左的顺序,写了8、3、6。
依照阅读习惯,数字应该是从左往右读,司马年写的数字就是638。
这时候,羊贩子也按完了计算器,上面的屏幕显示着63.8三个数字,除了没有小数点,司马年计算的结果和计算器计算的,一模一样!
羊贩子连问谁教的,司马富把司马年平时看大儿子的书的事情说了,羊贩子摸着司马年的小头,连说不可思议。
能算两位数乘法当然算不了什么,不过要是个四五岁、还没上过学、也没人教过的孩子会算,可就真算是世间罕见。
羊贩子啧啧称赞,说司马富了不起,有这么个神童儿子。
司马富听了赞美当然高兴,看着司马年的小脸乐开了花,当天就给司马年煮了一个鸡蛋。司马年吃的时候,把鸡蛋一分四份,父母哥哥各一份,自己只吃四分之一。
看到孩子既聪明又懂事,司马富夫妇包括司马健,都很开心。
不过乐归乐,司马年聪敏也不假,可司马年还是不能说话,既然他不傻,怎么就不能开口说话呢?
为了司马年不说话这事儿,司马富夫妇在他一周岁后,就一直四处寻医问药。
一开始他们问李老太,李老太经历的事情广,一般有这种事,村里的人都会去问她,她也是热心肠,知无不言。
可碰到了司马年的事情,李老太一个字也不说,而且非常惶恐的样子,让司马富夫妇摸不着头脑。
李老太不说,他们就问走方的赤脚医生,讨了好几帖偏方,熬出来的汤药一个赛一个难喝。不过司马年懂事,咬着牙喝药,硬是没皱眉头。
偏方不管用,司马富就到镇上的卫生院看西医,到县医院用仪器检查,可所有大夫,不管是泥腿子还是穿白大褂的,对司马年的状况都是摇头,他们说司马年没毛病,健康的很,至于为什么不能说话,他们都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么着,虽然司马富夫妇没放弃希望,可到后来,也就不得不接受聪明懂事的二儿子不会说话的事实。
为此,夫妇二人包括司马健,都对司马年更加疼爱,这样一家人过的虽然清贫,可也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后来听老一辈中人说,司马年太聪明,能窥探天机,犯了命数,老天就惩罚他说不了话。
司马富迷信,心想要真是老天怪罪,那就无药可医,这么想着,求医问药的事情也就不敢提起了。
村民们得知司马富二小子聪明但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的事儿,都觉得可惜可怜。每次司马年从村里的街上和爸爸、哥哥赶羊路过,大家都不觉会说:“多好的孩子,就是不会说话!”
司马富和司马健听了心里也难过,只有司马年不当一回事,依然笑呵呵的,好像恬然自居,隐然乐观知天命的小小神人。
时间像一头脱缰的野驴,跑起来就不停。
一转眼,司马年已经五岁半了,虽然他还是不能说话,但读书写字计算,样样比得上小学三四年级的学生,成了远近闻名的哑巴神童,连镇里中心小学的校长都来看过他一次,说可以提前让小司马年入学。
但最终,司马年入学的事情,还是拖到了他七岁那年。
原因也简单,家里出不起他的课本费。
直到七岁时,司马年还在帮助司马富放羊牵牛,帮妈妈喂猪喂鸡,但他已经能读上初中的哥哥的历史书、英语书了。
司马年入学前,出了一件怪事。
那是九月的秋天,离小学秋假结束,也就是司马年入学的时间,还有五天。
哥哥司马健也没开学,正是秋收的季节,司马富夫妇忙着剥苞谷,放家里三十只羊的任务,就交到了司马兄弟手中。
小哥俩带着四个馒头、一大瓶水当午饭,拿着羊铲和鞭子,沿着满是金黄色秸秆的小路,一路走到羊圈。
小哥俩把羊从羊圈里赶出来,就让羊上了山,蓝天白云,远处是连片的金色农田,秋风习习,好不惬意。
半山腰上,有一对老夫妻在收庄稼,哥俩走过去一看,是隔壁的老头,按辈分,是司马兄弟的爷爷辈儿,他们得叫三爷。
“是老大老二啊!”三爷虽然年纪不小了,看红光满面,笑着招呼司马兄弟:“这有山里红。”
司马健笑着接过山里红,分给弟弟一半,说谢谢三爷。
这时候,司马健没注意,司马年的眼睛里光彩连连,好像既兴奋又害怕。
双方谈了几句庄家收成,司马健怕羊跑远了,就告别三爷夫妇,赶羊去了。
追上了羊群,司马健要把水递给弟弟,却发现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司马年大声呼喊,可没有回应。
这可急坏了司马健,这里是山上,不是弟弟从山上滚落了吧!
司马健顾不得羊群,扔下东西,朝原路跑回去,边跑边喊:“小二儿,小二儿!”
司马健简直要飞了起来,柴林把他的手上、脸上划了一道道口子,他也没感觉到,心里就一个念头,弟弟可不能有事啊。
就在司马健眼里泪水即将夺眶而出时,他终于在一处草窝里,看见了一个小小孩童的身影。
司马健高兴的跑过去,看那衣服体型,就是弟弟。
司马健跑到弟弟身边,见他双目紧闭、好像在经历什么痛苦,司马健使劲儿摇晃。
终于,司马年睁开了眼,看见哥哥着急的脸,急忙说:“哥哥,快救救三爷,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