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符船 三(1 / 1)

船缓缓离开停泊过的崖体,被收起的锚挂在船头,像个巨大的竖起的箭头,指着托起船的云端,不知意欲何言。滑向滚滚云层里,犹如真正行水的船只,破开云浪,迎着朝阳驶进天穹。

船桅上的墨符帆被风吹得弯出一个膨胀的弧度,满满兜着风,风击船帆的声音,平白叫人心绪飞扬。

安顿好各等事宜回来,各门各派的弟子们已经被分派好了住所,领着各自勤杂休息去了。偌大一座宫殿,只剩山主大人一个,空自烹茶独酌,顾影自怜。虽不知为何看见山主大人形单影只的模样,会想到‘顾影自怜’,这么个奇怪的词汇,但这位孤高成性,也是天下人所有目共睹的。

孤高。

不可亵渎。

兰颜垂下眼睑,弯起的唇角一点点抿成一线。

“山主。”恭恭谨谨一行礼,他顶着对方转过来的深邃目光走过去。面色无波,将一切后勤杂事报目清楚,垂首在一旁等候吩咐。

在他余光不及的地方,有水灌杯满地声音响起,空气里飘忽忽漫出芬芳的一缕醇香。他浅吸一口气,辨出这是碧雪茶的清香。

“像你以前那样叫我吧。不然就叫我的名字,叫慕迟。”

一杯冒着袅娜轻烟的茶被递到他面前,执着白瓷杯子的手修长白净,剔透得像是上好的白脂玉雕刻而成。

“谢谢。”

收回游移在那肌理细腻的手上的目光,他接过茶,道了声谢。茶却不喝,茶盏拿在手上,热烟殆散。

谁也没再说话。

茶渐渐凉了,手里的杯子散去了热度,釉面重新变得清冷。兰颜以指腹摩挲茶杯,那种灼热终于散尽,他抬手,仰头饮酒一样将杯中清茶灌进肚中。

冷茶顺着喉咙灌入胃里,浇灭沿路的火热体温,终于教人清醒。

他捏了捏杯口,将杯子放在案牍上。白色的杯子,和暗红色的案面颜色相冲,十分醒目。

“谢山主赐茶,”他恭谨地再拘一礼,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山主大人体恤下属,兰颜敬谢。”神情诚恳,话却说得轻薄。简简单单,把自己摘得干净,仿佛他们之间,唯此而已。

不是朋友,更不是别的什么。

往时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寡情,也不曾抱任何希望,能够简简单单继续做个朋友。可谁能预料呢,七情六欲,什么时候被人牢牢束缚住过呢?他是凡人,有七情六欲,他控制不了。所以他不满,所以,他想要他正视他。

慕迟咬着后牙槽,把眼前的人紧紧盯着,在对方大大方方的眸色里,找不到一丝一毫波澜。心中有那么一瞬的愤怒和无奈涌过。他想了想,呼出一口浊气,尽量无视胸口翻腾的郁气。

“罢了。随你吧,”动手将茶具收起来,他低垂着脸,错过兰颜直视的眼,神色隐藏在浅淡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不过晚上的迎宾宴你万不能缺席。”

“往届试会,缘慕仙山都会派遣一名符道修为高深的长老,随我一同参加。今一届,既是由你随同,那么这迎宾宴,你自是不可或缺。”

说着,抬起头来,三角吊眉梢的丹凤眼一闪,绻绻晕开流光万点,半是凛然半是春情。

“遵命。”

兰颜瞳孔一缩,飞快地后退一步,躬身拘礼,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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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试会,万千界里,博得一筹,便得一脉灵源供养,鸡犬升天;反之,竹篮打水一场空,百年茕孑。优胜劣汰,自古恒然,造化诚不欺我。

夜幕降临,船泊虚里。

湛蓝色的天,和朱红漆墨的船融为一体,夜色想彻底将船掩盖,自天穹便撒下墨色的网。自以为能够包容万类,却不想泊在云里的船忽然亮起来。源无到有,荧光从船身镌刻的禁制上绽放,硬生生照亮自船而外的射余之地。

荧光楚楚,月影悠悠。

上下两处光轮各占一席,遥相对望,各为呼应。

今朝月光大好。苍穹澈净,唯东方之明月独领风骚,无星无云,黑白相间,月色溶溶,万顷生辉。

这该是一个诗人忧郁的夜。

田铮从底层船舱上来,漫天的寒月光争先恐后地往她眼里钻,涩人,也伤人。她觉得冷。

不远处灯火通明,霓歌唱晚,她所熟悉的那个人,正举杯邀月,欢歌餍语。熟悉,陌生。两种感情交替,灯光萦萦袅袅,朦胧茫然,她辨不清晰,是什么在心底滋生,无可救药。

夜风浅寒,吹来一阵忧伤的归鸟鸣啼,对月无言,徒增感伤。

往事盘旋在脑海,堵住心口无处可渲,徒叹一声冤孽,无可奈何。

灯火通明依旧。

望一眼云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只觉得自己矫情。田铮默默捏了捏手心,往来处去了。

兰阙抬眼,正见殿前一条人影闪过,裙角翩翩。

再自行酌满酒杯,仰头,愁心自有酒引去。然,常言道:‘酒解千番愁,一醉万事休。’可为何这酒下了肚,却偏能撩起熊熊烈火,烧得他愁心更甚?怕是古人欺人,凌他少年。

愁心不灭,杯盏不绝。

兰阙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酒,从宴会开始,那盏捏在他手心的酒杯就不曾放下过。多数有心上前攀谈的,见他杯不离手,一个劲儿的猛喝,根本没有理人的意思,也就绝了心思,不去自讨没趣。也有少数不怕死的,刚凑上去,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了从主座上传来的阵阵寒气,登时一个哆嗦,群兽作鸟散。

兰阙喝归喝,神智半点也不曾迷糊,身边发生的事他清清楚楚。旁人倒还好,只是主座上那人的态度,实在叫人心焦。

龙阳断袖,人伦颠倒。生的好模好样,地位不凡的一个人,谁知道会是这样?依这人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环肥燕瘦也可,疏朗君子也可,谁来不行呢?偏生找上他,唉,冤孽!

冤孽。

余光瞥见慕迟,见他神色如常,不笑也不肃,手上捏着杯酒,不时呡上一口,姿态优雅。唯有那双眼睛精芒暗蓄,微眯着,瞥向他时似笑非笑,眼波流转,锋利如刀。

于是头疼起来,灌进肚子里的酒也淡的像水一样了。

谁来告诉他,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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