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这个胡大力是不是在讽刺我?我连他是人是鬼都认不出来了?
但是我心里又很纳闷,凭他的智商,也能讽刺别人?难道做了鬼,脑袋反而灵光了吗?
我不动声色的问胡大力:“人和鬼,怎么分不清了?”
胡大力神神秘秘的说:“反正有几个死人,我看见他们了,他们还跟我打招呼呢。”
我问:“都有谁?”
胡大力说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确实早就已经死了。
我对胡大力说:“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家看看。”然后我站起来了。
胡大力一把拽住我:“你着什么急啊?”
我被他这么一拽,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心中一动:我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
古爷爷的扇子在村子里面,这扇子能混淆阴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看胡大力的时候,总觉得他是鬼魂?
我思考了一下,就想了一些验证鬼魂的办法。我故意对胡大力说:“你这里还有饭吗?我有点饿了。”
胡大力说:“有啊。”
然后他端出来一碗大米饭。
我皱了皱眉头。胡大力的本事我最了解不过了,他会做的饭只有一种,就是下面条。把水烧开了,把挂面放进去,煮很长时间,捞出来,和方便面调料一块吃。
这种吃法正常人无法接受,但是对于二百五来说,却比较简便易行。
我没见他做过别的饭,而且我敢肯定,他不会蒸大米饭。
我摸了摸饭碗,是凉的。我问胡大力:“这是你蒸的?”
胡大力翻了翻白眼:“你开什么玩笑?我哪会这个?”
我松了口气,心想:“我猜你也不会。”
我又问:“那是哪来的?”
胡大力嘿嘿一笑:“别人送的。”
我心里有点发毛,村子里的人,除了他胡大力之外,其余的都死光了,谁会送他一碗大米饭?我又仔细看了看米饭,发现正中央有两个孔,很显然,曾经有一双筷子插在上面。
米饭上插筷子,我们这叫上香,是专门给死人吃的。
我把米饭推到旁边,对胡大力说:“我想吃热的。”
胡大力低声说:“不能吃热的,危险。你是不知道,现在村子里边人鬼不分。你如果要吃热的,别人就知道你是活人了,会很危险的。”
其实我正是要用热食来证明胡大力是活人,没想到他不但拒绝了,而且说出来这么一套理论。
我皱着眉头说:“几天不见,我发现你说话流利多了,听起来一点都不傻了。”
胡大力嘿嘿一笑:“是嘛?那你给我说个媳妇呗?”
我笑了笑,又对胡大力说:“你这里有肉吗?凉的也没事。”
胡大力把胳膊递过来:“我身上有。”
我把那脏兮兮的胳膊打开了。
这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幽幽的说:“你不用试了,他是活人。”
我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又顺手把匕首抽了出来。
随后,我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干瘦干瘦的老人。这老人身材修长,却因为太过年迈而微微有些驼背。
他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的皮肉紧贴着腮帮子,所以显得面无表情。
我清楚这老人的模样之后,手里的匕首就垂下去了。我哆嗦着叫了一声:“干爷。”然后眼泪就流出来了。
干爷叹了口气,指着椅子说:“坐下吧。”
随后,他坐了另外一张椅子。
我看着干爷,总是忍不住的哭。相依为命几十年的亲人啊,忽然间阴阳相隔,谁能受得了?
干爷也是一脸悲戚:“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逃出去了,很高兴。好了,不要哭了,咱们有的是见面的日子,先办正事吧。”
我点了点头。
干爷对我说:“大力会的那点东西,都是我教他的。这小子傻人有傻福啊,想不到金蟾庙里的东西,把所有人都杀了,独独留下他一个。”
胡大力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干爷又说:“现在这村子里人鬼不分,看见谁了都要防着一点。你摸摸他的胸口,看看他是不是还有心跳?别的办法都不管用。摸心跳骗不了人。”
我答应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心口。他的心口是热的,也有扑通扑通的心跳。我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这时候,我忽然看见干爷身后有明显的一道影子。我马上愣住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是亲眼看着他出殡的,怎么他又有影子了?”
干爷注意到我的目光了,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再来摸摸我的心口。”
我把手伸过去,却摸到了一团软绵绵、冷冰冰的空气。
干爷说道:“我现在是鬼。没有身体了。”
我嗯了一声:“今天这村子里边,确实是人鬼不分了。”
干爷说:“不是今天,是很多天了。一直这样。也不知道祭灵庙里的东西想把我们怎么样。”
我愣住了:“很多天了?”
干爷说:“是啊。有问题吗?”
我心想:这次的问题太大了。
我和赵先生还有夏心,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我们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对方,但是我们一块经历的事很多,所以我们完全相信彼此。但是对于古爷爷,那就不一定了。
古爷爷做事喜欢留一手,所以就算我们确立的同盟关系,我也时刻警惕着,他千万不要再坑我们。
这次来胡家村,我亲身感受到阴阳混淆,这才相信古爷爷加入我们了,把扇子打开了。
没想到现在我忽然发现,阴阳混淆,这件事是鬼囚弄出来的。也就是说,古爷爷有可能没有打开扇子?
我担心古爷爷又要坑我们一次了,甚至这次他会自己离开,把我们留在这个鬼地方。
我思考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古爷爷还要用我的肉身,还要让我替他拿东西,他应该不会让我死的。
想到这里,我就回过神来,对干爷说:“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你知道吗?”
干爷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我死之前就明白了。”
我对干爷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你和大力的。我得把你们俩救出去。咱们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干爷皱着眉头说:“难,很难。我的尸首在坟山上埋着呢。不把尸首挖出来,我的魂魄走不了。”
我站起来说:“那我去挖。”
干爷摇了摇头说:“金蟾庙里的东西就住在坟地里。你去挖尸首,不是找死吗?”
我有点着急的问:“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留在这。”
干爷想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我们假扮成送葬的人,抬着棺材去坟山,到了坟山上就开始挖坟坑。你就假装挖错了,把我的坟挖开,然后背着我的尸首下山。”
我有点犹豫的问:“这办法行得通吗?”
干爷说:“你和大力两个人,每人背上背一个纸人。一个童男,一个童女。到时候把童男放到棺材里,再背着我和童女下来。唉,碰运气吧,现在这村子里边人鬼不分,我就希望那东西打个瞌睡,把我们给放过了。”
我和胡大力说干就干,准备纸人。
其实普通老板姓家里,谁没事预备着纸扎活的材料啊,这东西也太晦气了。可是胡大力很轻松的就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卷。
我看的目瞪口呆,又说:“纸人咱们马马虎虎能扎好,可是棺材怎么办?”
胡大力说:“这个我也有。”
他把油灯挑的亮了一点,然后我就看见墙角躺着一口黑乎乎的棺材。
我看的目瞪口呆,有些结巴的问胡大力:“你……你在家准备着棺材啊?”
胡大力说:“你干爷教我的,说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我得给自己预备一口棺材,不然别人都有,我最后一个死,我没有,那多没面子?”
我有点茫然的看了看干爷,干爷说:“死了之后最好是进棺材,棺材敛阴聚气,魂魄才能长长久久。”
我哦了一声。这种知识不是死人还真的不知道。
在干爷的指点下,我们很快把童男童女扎好了。然后干爷躺到了棺材里面,我和胡大力则背着纸人,把棺材抬起来了。
因为肩膀上有纸人,所以棺材不能再放在肩膀上了,我们俩只能垂着手,抬着棺材底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
临出门的时候,干爷又嘱咐我们说:“如果有人问你们要葬谁,你们就说是葬杨家人。想叶落归根。”
我答应了一声。
杨家人,原来是我们胡家村的小姓。据说他们是在闹长毛的时候搬过来的,兵荒马乱,只是为了躲兵灾而已。
但是他们搬进来之后,就接连生出来很多女儿,男孩则少得可怜。最后女儿远嫁,杨家就没什么人了。
再后来,只剩下一个杨老太爷呆在村子里。
不过他已经把胡家村当成自己家了。整天说,自己原来的家被杀的血流成河,土里面都是亲人的血,要是葬回去,肯定日夜不安,所以想要死在胡家村。
后来他女儿出息了,把他接到国外去了。我小时候还见他回来一次,给我们这帮小孩一人一块黑糖。后来才知道那玩意是巧克力。
现在我们用杨老爷的名义下葬,应该没人会怀疑了。
胡大力问我:“初九,一会要是有人问杨家的死人叫什么,咱们怎么说啊?我可不知道那老头叫什么。”
我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随便给他起个名就行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街上了。
这时候我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大街上有不少人,全都是已经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