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着手里的钱,露出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现在是硬气了,跟着那个什么龙哥挣钱。打家劫舍的,收保护费,我看他早晚得栽在这上边。”
我说:“你不想让他干这个,你就好好跟他说说,一进门就让他滚,你们俩还能聊天吗?”
老头说:“你让我怎么好好说?我年轻的时候,欺负我最多的就是地痞流氓。三五天来收一次保护费,你给他们做了饭,端上去,好话说尽,还要掏钱。现在可好,我儿子也当地痞了,还把保护费拿过来甩我脸上。”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劝这老头了。
夏心对老头说:“也许胖子没想到这一点,你和他好好沟通一下吧。”
老头叹了口气:“算啦。我也想开了,都快要入土的人了,什么脸面,要不要的吧。我死了以后,这小子是好是赖,都跟我没关系了。”
老头这话说的挺消极,但是至少精神上不会出问题了,我们都松了口气。
然后我开始说正题了,我问老头:“胖子脖子上那纹身,你看见了吗?”
老头嗯了一声:“看见了。入了黑帮,可不就得纹身吗?”
我又问:“他这纹身,有什么来历吗?”
老头纳闷的说:“纹身还能有什么来历?对了,好像是那个龙哥让他们纹的,我不清楚。”
我们又和老头聊了几句,发现在他这里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就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我们给了三块钱,老头还说多了,要找给我们钱,我们没要。
不是我们大方,关键是谁愿意揣着五个钢镚出门?现在五毛钱能买什么?
我们到了面包车上,我和夏心开始补觉,而赵先生拿着一把大剪刀裁剪衣服。
我睡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说话声,我爬起来一看,发现一群人提着刀枪棍棒朝我们走过来了,领头的正是胖子。
我哀嚎了一声:“刚才怎么没有打死他?”
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呆在面包车上就是死路一条,于是我们跳下来了。
胖子看见我们三个之后,两眼放光:“男的打死,女的绑了。”
现在的胖子可真是面目可憎,老头好容易帮他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在我心中轰然崩塌。
夏心把手里的小刀又拿出来了。然后她很纳闷的问我:“你说胖子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被教训了一顿,这次为什么又来了?”
我说:“上次咱们是堵在巷子口打的人,可能他们不服气。”
我刚说到这里,赵先生忽然伸出手来,一手拽住我,另一手拽住夏心,死命把我们俩拉到了面包车后面。
然后我听到砰的一声响,面包车的玻璃全碎了。
是土枪的声音。
这东西先填火药,再装铁砂。打出去就是一大片。基本上不用瞄准,大致对准了就能打到人。
没想到胖子连土枪都拿来了,这是要和我们玩命啊。
我问赵先生:“咱们怎么办?”
赵先生看了看西边的太阳:“不要紧,再坚持一个小时天就黑了。到时候阿昌会过来找我们。他不怕枪。”
我说:“阿昌怕不怕枪暂且不论。关键是咱们凭什么躲一个小时?胖子不会冲上来吗?”
赵先生说:“咱们只要躲着枪就行了。胖子用枪打我们,我们就绕着车跑,至于其他人,随手就放倒了,不算数。”
我说:“我觉得还是报警比较靠谱。”
赵先生把我拦住了:“你忘了?咱们还得去挖坟。警察来了,咱们今天晚上八成是回不来了。再者说了,胖子在警察局有关系,真要去那边聊,胖子他们颠倒黑白,没准被关起来的就是咱们了。”
我想了想,又把手机收起来了。
胖子人多势众,确实把我们围起来了,但是谁也不敢冲上来,看来上次的事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拿枪的那人远远地瞄我们,但是我们一直绕着面包车躲枪口,气得他跳脚大骂。
后来赵先生灵机一动,对我们说:“用石头砸。”
这下好了,我们有了远程武器。我们三个不砸别人,专门砸那个拿枪的,一时间场面乱极了。
不过面包车周围石头很有限,我们砸了一会就再也找不到了。赵先生对我说:“大外甥,要不然咱们开车跑吧,踩一脚油门,把人群冲开,咱们开着车,谁追的上?”
我说:“撞死人了算谁的?”
赵先生面露奸笑。
我悲愤的说:“算我的是不是?”
赵先生说:“你别着急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我呸了一声:“我这是揽责任吗?要撞你去撞,你不会开车我现场教你。”
我们俩正在论战,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你干什么呢?”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扭头一看,是开饭馆的老头。
老头须发皆张,手里面提着一把菜刀,正踉踉跄跄的跑过来。看他目露凶光,是瞪着胖子去的。
胖子的一个小兄弟走过去,指着老头说:“你干什么的?”
老头一个耳光甩在小混混脸上,打得他直趔趄:“你给我滚开,都是你们,把我儿子影响坏了。”
现在的老头,可是威风的紧了。
小混混站稳了脚,气的破口大骂:“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小混混要过去揍老头,但是被胖子一脚踹倒了:“连老人都打,你还要不要脸?”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头揪住了耳朵:“你给我回家,现在还开始动枪了,你不要命了?”
胖子那群小兄弟凭借三言两语就听出来了老头和胖子的关系。都围在那边不敢动。
胖子使劲推搡着老头,但是老头死活拽着他的耳朵不松手。胖子没办法了,就朝着小混混们嚷嚷:“你们都瞎啊,把这老东西拉开啊。”
小混混们一拥而上,老头挥舞菜刀加上拳打脚踢,小混混又顾忌着他是胖子的父亲,所以手下留情,一时间竟然奈何不得。
有个别生猛的闯到老头身边,用的力气大了,反而被胖子一脚踹倒。
局势已经混乱不堪了,再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了,于是我们三个人溜到面包车上,踩了一脚车门,从丰乡逃出去了。
我现在不发愁胖子带人揍我了,我发愁这面包车该怎么还。挡风玻璃全碎了,车身坑坑洼洼像是得了十次天花。我怀疑就算是停到主人家门口他都认不出来了。
赵先生劝我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愁什么?”
我说:“我愁我没有一个大外甥可以帮我背黑锅。”
赵先生对讽刺是免疫的,他把一件纸衣服递过来:“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我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合身你再缝两针?”
我把衣服套在身上了,合身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已经懒得再提出什么意见了。
赵先生做衣服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衣服的样式和棺材里的木人是一样的,但愿这样可以骗过古爷爷的尸体吧。
穿好了衣服,赵先生又分别递给我和夏心一张纸条。其中一张是古爷爷的生日,另一张是他的忌日。
我把纸条贴在背上,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感觉特别的别扭。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我们把面包车停在远处,然后步行到了古爷爷坟前。
阿昌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问阿昌:“你吃饭没有?”
我这么问不是因为关心,纯粹是因为好奇。
阿昌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在哪吃的饭?”
阿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坟墓。那里不知道是谁家的祖坟,有一些坟头上还有纸钱和供品。
我差点把午饭都吐出来。
赵先生指着我和夏心说:“童男童女都准备好了,我们俩挖坟吧。”
阿昌点了点头,对我和夏心说:“过一会,你们放松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阿昌已经和赵先生去挖坟了。
他们俩拿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的铁锹,几下就把坟头给铲平了。然后开始向下挖,时间不长,我听到一声闷响,他们已经挖到棺材了。
然后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也就十来分钟的工夫,已经把棺材盖上的浮土铲走了,然后用铁锹往起撬钉子。
我心想:赵先生以前是不是也是盗墓的啊,怎么挖起坟来这么得心应手呢?
他们把最后一根钉子翘起来,然后用力一推,棺材盖就打开了。随后,赵先生和阿昌迅速的后退,好像生怕棺材里有什么东西似得。
他们退到我和夏心身边的时候,向我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藏到路边了。
这时候,我内心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忽然觉得赵先生很讨厌,古爷爷在棺材里睡得好好地,干嘛要打扰人家?
我的眼睛落在了他的铁锹上,我很想把铁锹抢过来,然后把他的脑袋拍进肚子里面。
幸好,这时候我还有一丝理智,我告诉我自己:这些想法都是错的,我一定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坟坑里面的棺材当中,我内心深处忽然涌出一种渴望来:我要保护古爷爷的尸体,不能落到阿昌手里。阿昌这种狠人,万一折磨古爷爷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