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敢!”太子身子伏得很低。
“朕让你抬起头来。”
太子缓缓抬头,庆隆帝看见他面色憔悴,一双眼熬得通红。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你说你,早点醒悟该多好。”庆隆帝长叹一口气。
太子犯下的罪孽,哪怕他是皇帝,也无法赦免。这样一位储君,何以服众?何以让群臣倾力辅佐?
庆隆帝看得明白,从昨日齐王拿出那些罪证起,众臣的心中的天平便向齐王倾斜。
就连一向不表态的老狐狸朱自厚,这次也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齐王那一边。只有以关景焕为首的官员,仍然在负隅顽抗。
庆隆帝的心头早有定论,留下群臣议事,正是为了定下齐王的储君位置,避免将来朝局动荡。
但此时看见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他心里如何不难受?
立齐王,必然要废掉他。废太子的日子,岂是好过的。
太子瞧见了庆隆帝眼中的遗憾,明白了父皇的选择,心头那最后一丝不忍俱都烟消云散。
“父皇!儿臣知道大错已铸成,无可挽回。”他从怀里取出来一封奏章,双手呈上道:“儿臣请辞太子一位,请父皇立齐王为太子!”
此言一出,庆隆帝面露诧异之色。吴光启握着拂尘的手,轻轻颤了颤。
没想到,太子还能有如此胸襟气度。
吴光启接过太子手中的奏章,双手呈到了庆隆帝面前的御案之上。
庆隆帝打开奏章,缓缓看了一遍,抚着上面太子亲手所写的一字一句,心情沉痛。
“是父皇的错,父皇没有教好你。”
如果可以,庆隆帝真想让时光再来一次。他这一生,杀伐果断从不后悔。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废太子妃姜氏。
为了帝位,自己默许了先帝对她的处置,按先帝的意思另娶了定国公府上的嫡女为太子妃。
而姜氏,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却被废黜到太庙中,青灯古佛一生。
她留下来的儿女,因自己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最终迁阳王谋反、宝昌痴傻、太子犯错。
这,都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责任。
庆隆帝陷于自责中,没注意有一股黑气,沿着他抚过奏章内页的大拇指,逐渐向手掌、小臂蔓延开来。
太子紧张地伏在地上,等待着结果。
江尘说了,这个毒只要沾到肌肤,就药石无灵。只有父皇死了,自己才可以登基!
父皇,你别怪儿子心狠。
要怪,就怪齐王,怪他为什么偏偏要来和我争这个位置。
皇位只有一个,我不能让给他。
御书房里很安静,吴光启知道庆隆帝心头不好受,只静静地伺候在侧。
然而,怎会过了半晌还没动静?
吴光启悄悄地瞥了庆隆帝一眼,大惊失色。
只见庆隆帝的脸上,有几股黑气纵横交错。他双眉紧锁,努力忍耐着痛苦。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在运功和体内的毒性相抗,无暇分心说话。
“皇上!”
吴光启上前一步,抢到了庆隆帝跟前,扬声道:“来人!”
事到如今,他如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皇上中了毒,而唯一的嫌疑,就是太子刚刚呈上来的奏章。
听见吴光启的话,太子嘴角噙着微笑缓缓起身。他面色憔悴苍白,这毒蛇一般的笑意,让他俊美的容颜有一种妖异的邪恶。
“吴公公,不用叫了。”他淡淡道。
庆隆帝双目圆睁,怒视着他。
“父皇,您也不用这般恨我。若不是您要废了我,我们还可以父慈子孝。何必呢?”
“来人,来人!”吴光启拦在庆隆帝跟前,大声叫道。
太子不耐烦道:“都跟你说不用叫了。如果没有把握,我敢贸然下毒吗?吴公公,你未免将本殿下想得太没用了些。”
“你……”吴光启咬牙切齿道:“竟然弑君!弑父!你以为,天下会认一个弑君弑的帝王吗?!”
“哦?亏你还是宫中的老人,竟然这样天真。”太子胜券在握,道:“我父皇的帝位,不也气死了皇祖父,圈禁了亲兄弟,才得来的吗?”
这段往事,所知之人甚少。
如今从太子口中道来,略有松动,但转眼又变得凶厉起来,硬邦邦道:“吴公公你不必说了!我答应你,一定将父皇风光大葬便是。”
“逆……子!”庆隆帝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原本伟岸雄壮的身躯,却变得摇摇欲坠。
“父皇,您就下旨因病退位,传位于我。儿臣保证,您还能活上半年。”
江尘给他的这份毒药,乃是慢性毒药。毕竟,身在宫中,他还要依赖庆隆帝下旨,方可名正言顺的继位。
在府里,太子已经找了人来验毒,证实后方才使用。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江尘,太子并非没有戒心,一直都防着他一手。
看着中毒的父皇,太子突然觉得,原来父皇早已老了,已不是自己心目中那个,让人畏惧的父皇。
心头的阴影一旦除去,太子变得胆大起来,走到御案前,将毛笔放在庆隆帝跟前,催促道:“父皇,您快下旨吧。”
庆隆帝看着太子,双目中情绪复杂非常。
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很像自己,果然在狠辣决断上,像极了自己。可惜的是,始终少了些谋略。
薇薇,我死在我们儿子手上,也算是补偿你了吧!
“废了他!”庆隆帝突然暴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