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反应过来的也正是韩铭撵他的真正原因。
韩铭这人,平日看着做什么都有点迟钝,他也确实不算顶聪明,但就跟龙有逆鳞触之即死一般,他心上扎了根叫绘之的刺,惹了他不要紧,惹了绘之或者有说不好的话,那都要被他嫉恨。
便如苏家来说,苏行言眼见了和离成为定局,又等了韩南天离开,这才来跟苏氏一起来找江氏,念念不忘的是绘之的嫁妆,还有就是绘之虽然和离,好歹是救了韩铭一命,韩家要给苏家一些补偿……
论理,韩铭那么在乎绘之,这些东西朝韩铭要,比朝江氏要更要能够站住脚,可苏行言愣是不敢。
对于韩家来说,和离都和离了,嫁妆自然也不会稀罕,是绘之走的太匆忙,根本就没有拿就走了。
江氏觉得这事根本怪不到她头上,苏家夫妇来要,她当然是不想给的。相对于苏家的无赖行径,江氏更多的则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自问对绘之算是相当宽容了,没想到被她摆了这么一道,并且那话里话外,范公范婆之死还是因为韩家不地道做出抢人女儿的事导致的!
这种事真是越想越生气!
等苏氏锲而不舍的再来,她冷冷的道:“搬了几次家,嫁妆单子都不见了,你们那里要是有底子,就拿一份过来。”
苏氏还真拿着自家的预备的嫁妆单子,她正要给,谁知苏行言瞪大了眼,冲她微不可见的摇头,苏氏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江氏看见他们俩打眉眼官司,也懒得讽刺,直接道:“等拿了单子再来吧。”
苏氏跟着苏行言告辞出来,忍不住就问:“明明拿了单子,怎么你不叫我拿出来?”
苏行言也是在听到江氏说找不到单子之后灵机一动,此时他强忍着心中那个念头,摇头对苏氏道:“先回家,这单子我还要再琢磨琢磨。”
苏氏不知道苏行言还要琢磨什么,但有一点她很肯定,苏行言一定不会让自家吃亏。
苏行言是那种表面上大方大度吃亏无所谓的人,但一旦真的被人占了便宜,那么那个占便宜的人能被他在背后诅咒死。
确定了苏行言的想法,苏氏便不管了,转头说起绘之来,这个话题她已经憋在心里好久,只因为苏行言最近都气不顺,才没有提起来。当然,此刻也只是因为她觉得苏行言今日心情还好,这才说一说。
“绘之那里,我左思右想着,叫她一个人在乡下,倘若闹出些不好的事来,损害的还是苏家名声……”
苏氏自认选了一个十分大气靠谱的理由。其实她内心里头,就是觉得绘之还可以再嫁人,毕竟跟韩铭没有圆房,许家那边她又早早逃走了,没有被坏了身子,说出去这就是个黄花大闺女。
而且,顶顶关键的是苏氏现在也没有再怀孕,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傍身,否则,以苏行言的身家,他恐怕迟早要纳妾——从前那是没钱,现在眼见的日子富裕起来了都。
苏氏倒是想自己给他张罗一个妾,主动权在她手里,别管模样好不好,先选个屁股大能生的,身契也握在她手里,只要有了孩子,她也一般当成亲生的待承就是。
可惜,苏家的钱都把在苏行言手里,连同上次绘之从她手里“买药”的那钱,都叫苏行言要了回去。
没有钱,就什么事都是妄谈,何况苏氏还是最希望儿子由自己生出来的。一拖再拖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又只能拿绘之过来凑数,虽然是个闺女,但也是苏家血脉。
苏行言没想到苏氏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或许他想到了,但并不关心,只是想起绘之还是一肚子气:“小畜生都说跟我断绝关系了,我管她死活?!”他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倒是叫外头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觉得是气话呢。
苏氏嚅动了下嘴唇,非常想反驳,可当日绘之的言行别人也告诉了她许多,有一点她不想认,但心里知道的事实便是——这个闺女真的是同她离心离德了。
苏行言继续道:“你省着心吧,乡下那是韩家的老底子,祖坟都在那里的,她捅不出篓子。”
“可她一个闺女,不嫁人也不好。”
“你懂什么,就是不嫁人,才好!”这样绘之即便和离之后,也没有嫁人,那说明什么,说明她对韩家算是有情有义的!将来,说不定能让韩家给苏家更多补偿!
他们两口子琢磨这些,江氏也在跟心腹说起苏家。
心腹仆妇道:“夫人同他们费什么劲,直接撵出去得了。那嫁妆单子上就没几件不是咱们家的聘礼!他们来要嫁妆,倒是也好意思,怎么不想着把聘礼还回来?!”
江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妻凭夫贵,随着韩氏日益中兴,自觉修养见识也要往上靠拢一些,因此只是在心里想了,此时由仆妇替她说出来,也并没有阻止。
仆妇又道:“那嫁妆单子也不是找不到,别的能丢了,那是三奶奶的体面,怎么丢得?不看三奶奶出身,还得看我们三爷的面子呢。”
这话说的江氏心里总算痛快了一二分,她揉了一下额头:“我就想一次性处置了,别让他们稀稀拉拉的拖着我们。”
处置的好了,将来韩铭再娶媳妇,免得苏家人出来捣乱!她就算之前对苏行言的行径认识的还有略微的偏差,那么跟苏家成为亲家的这几个月,可算是让她所有的认识都足够到位了。
她对于苏行言拿出一份公正的嫁妆单子已经不抱希望,因此此时反而想着他们两口子再来的时候,应该怎么对待。
这正是现实版的世情,人人都不想当傻瓜,却又寄希望于别人没有自己聪明,大家都想玩一手漂亮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那蝉还不乐意成为螳螂跟黄雀的口粮呢!
按理,苏家没有这样的底气跟韩家叫板,可,苏家跟韩家是贫贱之交,是微末之交,虽然韩家一向日子过得比苏家要好点,可韩家的最初也就是普通人。因此,苏行言才不怕。这就好比某人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兄弟成了皇上,那么某人肯定对这个皇上的畏惧没有普通人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