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童缓缓的飘向了金莲,有些吃力的盘膝坐在了莲台之上,双手置于双膝之上,掐的居然只是个不动根本印。
不闻佛音,亦是不见佛零花,金莲旋即默默的凋零,变得灰败,连带那圣童的躯体也渐渐的枯萎下去,像一朵深秋的黄花。
还未等众人做出惊讶的反应,莲心中一颗莲子样的红色颗粒忽然从那残败的莲叶中升起,直飞向圣童的眉间。
“寂灭金莲!你!”百里仇惊异莫名,腾身而起,居然是向远处逃跑,似乎片刻也不肯留在原地,众人莫名其妙,根本看不出对方这变化到底是有什么玄妙之处能将其吓成如此。
空中默然金光黯淡,仿佛是有流星陨落,那原本被金光照耀的通明的世界一下子陷入到黑漆之中。
“小心!”一声断喝突然传来,也不知起于何地,向谁而发,众人直觉头皮一阵的发麻,便听到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有血光从每个人的眼前划过,仿若是天空下起一场红雨,接着是重物一颗颗落地的声音,“扑通扑通!”
古辛忙运神识去看,顿时惊得倒退了一步。
那竟是一节节的断肢与尸骨,一颗毛发散乱的头颅咕噜噜滚到脚下,表情狰狞,睚呲欲裂——辛一笑!
一股强烈至极的警兆油然从后脊梁升上灵台,古辛几乎是下意识的运足灵力向后一挡,砰的一声,自己被一股巨力悍然轰飞出去,半晌落地,身上无处不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强忍着没有昏眩过去。
但下一刻,她的神识便再次发出警兆,抬眼处,节节菩提巨木如利剑般向自己劈刺而来,居然密集成网。
“菩提大阵!”古辛自是明白,自己必是再次被打落到菩提大阵之中,看眼前这菩提巨木层层紧逼的形式,看来这阵比起先是又再次厉害了三分。他险险躲过几波攻击,听得四下里亦是阵阵嗖嗖的飞剑破空之声,心中立时一凉,料想其他人也应该是相似的情况,他心知肚明,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在这大阵之中再多挺住一时三刻。
古辛心下焦急,头脑却亦有些空白,此时便见空中五色霞光一起,形成一只巨大的扇面,高高的铺展在天空之上,竟然将菩提大阵撕开了一条裂缝。
霓榕的本体那只双色孔雀出现在视野里,在其身旁是一只光霞万丈的冰蓝凤凰,但此二者所释放的光芒却尽都融汇到一处,落在一只小小的五色鸟的身上,这鸟形似凤凰,却生有五尾,各现一色,明艳照人,便如天空那五色扇面一般华美。
空中一只佛掌悠悠的出现,托着枯败的莲台与莲台上枯败的闭目少年,少年微微睁开眼,伸手一指,那刚刚才被五色鸟破开的大阵又渐渐的合拢,菩提巨木的阵势便自一股脑的涌来,眼见就要完全合紧。
却见那双色孔雀突然身形一摆,长鸣声后,两道华光直射莲台上的圣童。
“愚蠢!”圣童的口中飘飘然飞出两个字,佛手飞出直向这双色孔雀抓取,这孔雀方要躲闪已被抓个正着,被轻轻一捏,已是轰然爆开。
一个小小的孔雀虚影从肉身中飞出,却并不逃跑,反脱出佛手再向圣童撞去,未及到近前,便吃金光拦住,轰的一声,自爆开来。
这一爆虽未见伤得圣童,却也使其愣上一愣,那合拢的大阵便即滞住,众人一冲而出,当先的却是一个黑色的身影,一挥手,便是九只金光闪闪的蛊虫,金丝金线,向着圣童缠去。
而黑袍大祭司手握一柄墨色长剑,亦是赶将上来。一剑劈下正被一朵金莲挡开,金莲砸来,又被长剑磕飞。
这两人便在这漫天金丝虫影中激战了起来。
长剑招招凌厉,却偏偏破不开对方的佛光护罩,而金莲妖异,一时却也在金丝缠绕中不得施展。
这月鸷苗寨的大祭司竟然也有如此的手段。
一杆大旗陡然招展开来,一分为九,围绕圣童迅速的摆布出阵势,那本已魂飞魄散的路正途漂浮于旗阵上空,容颜神圣而肃穆,挥手间,往生旗烈烈飞扬,灵气翻涌。
他本是旗灵之体,自身与往生旗融为一处,往生旗不毁,真灵自是不灭。
唐津、禹州迎风而立,手中亦是一杆往生旗,簇拥着阵中的妲怛高坐的也是一副莲台,却是如海一般的湛蓝色,手中佛珠被转了一轮又一轮,面前却是一枚从未见过的转轮。
这转轮每转一圈,周围晦暗的空间便自明朗一些,风也便大了一些。
往生旗中轰轰雷鸣作响,在地面上劈遁出一道道深深的丘壑汇成诡异的阵纹,将阵中的妲怛与其上方打斗中的圣童和再上的路正途显得格外突出,三人形成笔直的一条直线,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束缚着,居然不曾移动。
“哼!”俯眼望着诸人的动作与那渐渐成型的往生大阵,圣童的面上却仍是轻蔑,一声长叹,千万莲叶兀自爆开,逼退攻来的黑袍大祭祀,负手而起,身形闪动间已消失在视野中,一道金光凝结成剑,直直的刺入了大祭祀惊恐莫名的眼中,惨叫声都未及发出。
他的身形继续闪动,赫然是朝着立于虚空的一杆往生旗,说不得就要强行破阵。蓝色冰凤突然合身扑上,就想爆开元神,圣童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猛地窜出虚空,砰的将冰凤拍出极远,生死不知。
圣童的手掌终于接触到了往生旗上,猛地一阵嗡嗡巨响,其余八杆往生旗具都围拢过来,而圣童手中的往生旗一阵摇曳,忽的现出古辛那陡然似苍老了几十岁的面孔,一只手掌狠狠的按在了圣童的胸口。
一声凄楚的惨嚎从圣童的体内发出,圣童的身体如风中荷叶般摇摆,两个声音交替的从一具皮囊中发出似是争斗不止。
禹州、唐津、妲怛具都飞身上来,各出一掌击打在圣童的背后,轰然一身,灵气四三,将众人一应推开。
一个小小的灵魂飞逃着从圣童的躯体中飞出,落地时仍在不住的颤抖,狂喘不止,却不是凌子尘还能是谁。
天空之中一只小鼎默然独立,滴溜溜的旋转,鼎上端坐的少年面目狰狞,五官具都腐烂不堪,只有眉心眨动的一只巨眼格外的鲜明。
“你们!都得死!”圣童的声音再不是先时的淡定从容,而是变得尖厉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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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地面上,在往生旗划出的深深沟壑的极远处,凌语兮目光呆滞的望着手中的一串铃铛出神,她先时所见,知道此物是一件紧要的法器,但任是她如何的摆弄,如何的驱使,却根本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便像是死物一般。
凌语兮的心中着实着急的紧,眼见着天空中的争斗已到了白热化,她却根本伸不上手。
今次来到此地,他的心中不为何,一直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这和她以往雷厉风行果断决绝的性格大有不同。而不光是她,一来到这里,身边所有人的表现都变得大为不同。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师尊和那位白衣仙者突然的出手偷袭古辛和慕容两位师伯,若不是自己及时一声提醒,恐怕此时那两人已经命丧当场;
而后那个和自己天天混在一起,不声不响、老实巴交的小师弟居然一下子发了疯似的站在了一朵金色莲台上,将师父活活困在金丝茧中,至今生死为知。
而后的乱战她看不清楚,更看不明白,总之一切仿佛都有些不对劲。她想上去帮一帮忙,可是心中合计了半天,却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去帮谁。
此时此地,搞不清状况的小姑娘一个人站在地面上,面色一点点的煞白,再一点点的灰白……直到脑中一片混沌,眩晕之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感到疼痛,指尖却触摸到了一只冰冰凉的硬物。
——一串铃铛。
语兮本能的将这串铃铛拾起,愣了愣,一道清凉的丝线瞬间蔓延上她的玉臂,滑腻轻柔,像是一股细细的涓流,一下下冲刷着的自己的周身经脉,很是舒服。
她却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尝试控制这股流入体内的细线,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手中的铃铛亦是毫无变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语兮都有些腻了,决定放弃研究这诡异而来的丝线和手中的铃铛时,天空气息一阵翻涌,一只四脚小鼎稳稳的悬浮在高空,投放出袅袅的紫气,她惊了一惊,刚想举目看个仔细,突然的,一道紫光从那小鼎中直直的落下,直直的,射到了她的胸口。
凌语兮只觉心口一疼,喉间一甜,一口精血噗出,还未来得及有何反应,便首先感到手上出奇的烫,像是握了一只火球。
她尖叫一声,手心不自觉的放开,便闻得一阵清脆的铃声,手中铃铛竟然自动的投向了天空的战圈……
凌语兮的神识从没有如此的清明过,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仿佛是多了一个大脑,这个大脑不受其控制,却和她紧密相连,她知道他想出来,十分急切的,于是她便按着他的意思闭目凝思,一点灵力从指间流出,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一个繁复无比的手印瞬间结好,信手一推。
一条大鱼蓦地出现在视野中,大口一张向着高空中那高坐莲台的少年吞去。
少年手中的金莲刚刚从一头白虎的体内旋出,白虎化作片片尘埃飘散而去,而在其身边,慕容的表情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四象真灵一一被杀,手中这面保命的法宝天罡北斗镜已经承受了十余波攻击,渐渐显出不知,不远处,妲怛、禹州等人生死未知,只能通过业已破碎的往生旗的细微变化,才能察觉到古辛还尚未身亡。
而这一切,从古辛妲怛等人联手布出封印大阵,到封印失败,他不得已以四象真灵本体应敌,再到真灵被杀,这过程,也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