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斩草(1 / 1)

元和帝受不住大臣和御史的压力,将栾氏的身份贬为宫人,常住青怡殿。

圣旨下了,朝中的怨气才渐渐压下来。

元和帝到底是舍不得栾氏,时常派身边的小太监宝禄去青怡殿打听栾氏的病情,每次来报依旧是满脸脓疮,元和帝一听便想起那日看到的模样,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幸的有林氏在身边伺候着,这才消解了心里的烦闷。

昭和在棋舍里坐着,宫里头的消息隔日就传过来,她虽在公主府中,却对后宫洞若观火。

她慵懒的靠在椅上,柔和的烛光映在她白皙娇美的脸庞上,纤长的玉指拿起那枚“车”字棋子,轻轻一抛,棋子清脆的滚落在青石地上。殷红的唇角勾起,明亮的眼眸蓦地闪过一丝厉色,这枚棋子该消失了。倘若冯立回来,保不齐她东山再起。

这一次,她选中的人果然不错,叶思怡做事干净利落滴水不漏,那一脸狼疮正是她长公主给的毒,叶后下的手,如今的栾氏没了冯立做依仗,没了皇帝的眷恋,没了行动的自由,待在青怡宫中如同囚笼中的金丝雀、枯泽里的鲤鱼,想要翻出波浪来比登天还难,栾氏,任人宰割吧!

昭和眼眸一转,吩咐悄悄送一样东西给皇后。

叶思怡得了她的东西,打开一看,只见是一个普通的木盒子,盒子底下铺着薄薄一层黄沙。

莲蕊在一边瞧着,惊诧的问:“娘娘,怎的有人送沙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叶思怡明眸熠熠生辉,冷笑道:“是啊,是该了结了。”所谓沙,即“杀”也!

长公主让她杀了栾氏,斩草除根!

青怡宫中,进出的只有几个太监宫女,这些太监宫女一律穿着白色的宫服,脸上戴着白色的绸巾,每日只送一日三餐的基本饮食进去。其他人等,没有凤令,一个都不许靠近青怡宫。

栾氏在里头又哭又闹,终是隔着高墙外头一丝都听不到。

青怡宫宫门外守着身强力壮的太监,栾氏除非能飞天,否则是绝对出不去的。

她在这里万般不如意,身边的心腹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见,事出突然她竟忘了给冯立写信让他速归,如今她写了信却也送不出去了。

哭了三日她几乎要绝望了,知道自己的病是传染的皇帝断然不会见她也就不再哭了,只是每日吃着苦苦的中药,过着了无生气的日子,期望脸上的狼疮早日消失得见天颜。

殿门“嘎吱”一声关上,送饭食的太监出去了又带上了门。

栾氏看着眼前的饭食,一碗米饭、一碗青菜、一碗猪肉片,那肉片上居然还带着白膘,想当初,她吃的肉那必须是最美味最精致的鹿肉,次等也是上等的羔羊肉,曾经何时吃过这等粗俗的猪肉?她素来只□□瘦肉,最见不得肥膘肉,这些个下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放白膘在上头?她要砍了御厨房那些厨子的脑袋!

越想越怒,她大叫一声,伸手将桌面上几样饭菜统统扫在地上,地面一片狼藉。

一定是叶氏,她掌管后宫,她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竟胆敢给这样粗俗的食物给她吃?!

“叶氏,你敢这样待我!”她如泼妇般尖声叫骂,“待得有朝一日我回去了,我定然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让你叶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是谁在骂本宫?”门外传来清朗的女声,殿门“嘎吱”一声开了,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打开了殿门,叶后在门中间双手交握身姿楚楚的站着,头戴金凤金步摇、一身锦绣金线凤袍,脸上带着浅笑淡然的看着她。

她那样站着,华贵的光彩刺痛了栾氏的眼睛。时至今日,叶氏依旧是锦衣华服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呢,一身素衫连个头饰都没有,落魄的仿似一个丧家之犬。

栾氏嫉妒的望着她,恶狠狠的说:“我骂的就是你!你别以为你可以安枕无忧当你的皇后,待我见了陛下东山再起之时,定要剥下你这身华丽的衣服,让人狠狠鞭挞你的身体!这就是你今日苛待我应得的下场!你若是识相,最好在这段时间好好的伺候我,赶紧的给我换上精致食物,或许,到时候我还能免了你一顿鞭子!”

叶后轻笑,她想不到栾氏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东山再起?她何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端上美酒佳肴,本宫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叶后挥了挥衣袖,立即身后有宫女端上了一桌子美酒佳肴。

栾氏一看,红烧鹿肉、清蒸鳜鱼、鸡丁玉笋、碧玉糯米饭、葡萄美酒,她双眼放光,都好几日没吃到这些美味了。那诱人的香气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算你识相!”顾不得许多,她先倒了一杯葡萄美酒,就着精致饭菜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叶思怡静静的看着她吃,脸上至始至终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很快,栾氏将桌面的食物一扫而空,靠坐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叶思怡问。

“吃饱了,收拾碗筷吧。往后日日要如此,否则我可不饶。”

叶思怡看了身边宫女一眼,宫女立即上前将碗筷收拾干净。

叶思怡回头一个眼神,身后的两个太监关上了宫门,合上了木栓,一个太监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条白色的长绫,放在了方才搁着饭菜的桌面上。

栾氏的目光触及那白绫,顿时惊恐的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叶思怡轻笑:“吃饱了,好上路。免得将来做个饿死鬼。”

栾氏杀鸡似的叫起来:“不,叶氏,你怎么可以——我要出去,我要见陛下——我要找冯太保——”

说着,她拼命要闯出去,叶思怡点点头,两个太监立即上去抓住了她,用麻核桃堵住了她的嘴巴。

叶思怡秀眉微蹙,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到如今,本宫也是没有退路。本宫此时正做着当初连自己都讨厌的事情,可是一个人,不能只是为了她自己活着,为了她自己心里舒服,她也得为了想要守护的人去做些见不得光不情愿的事情。栾氏,你想过没有,你一开始选择这条路的时候,这就是你的结局,可以预见的,早晚而已。”

栾氏使劲挣扎,摇晃着脑袋,眼中似癫狂似绝望又似哀求。

叶思怡转了身,面向窗扇,她似乎听到外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是什么鸟儿?似乎是她年少时听到的黄鹂叫声,她恍惚又回了十二岁少女的时候,同表兄妹们在外公家作客,她扎着双环髻,跟在青衣少年的身后,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去池塘里捉青蛙……

“表哥,那黄黄的是什么鸟儿?叫的可真好听呢。”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的说:“那是黄鹂,鸟中的歌者。”

“我要捉一只来,关在笼子里每日叫给我听。”

少年回头一笑:“那可不行,关在笼子里,鸟儿就不快乐了,叫的也不会好听。”

……

不知何时,身后已悄无声息。

“娘娘,成了。娘娘……”

叶思怡恍然回过神来,转身扫了一眼,淡淡道:“咱们走吧。”

晚间,有宫女去青怡宫送饭,惊见栾氏悬梁自尽,立即惊叫着将消息传了出来。

元和帝得了消息,惊骇的呆了好久。身边的林氏缠了上来,他突然站了起来。

“皇上……”林氏要拉他的衣服,元和帝立即将她甩在了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得去看看她……”

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元和帝衣衫不整的飞奔着向着青怡宫去了。

他去时,太监已经将栾氏抬入了棺椁中。

这一次,元和帝顾不得传染不传染,趴在棺椁前木呆呆的看着棺中的人,她脸上的红胞依旧没有好,脸色青白,双目紧闭,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御医!御医!”元和帝大叫起来,眼眶中的泪水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我乳娘不会死,不会死的——御医,快来看看,怎么能是自缢,怎么可能是自缢?!”

御医急忙来看了,检视着栾氏脖子底下的一道青痕,道:“的确是白绫缢死的。”

元和帝双脚瘫软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棺椁的边缘,低声叫道:“你怎么可以自缢?朕没有不管你,只要你病好了,朕一样会把你接回去,一样会好好的疼爱你啊……乳娘……乳娘……乳娘……”

连叫了三声,他竟昏了过去。

“陛下——”一众人急忙拥了上来。

昭和再次入宫时,坐在了龙榻旁边,她伸手抚在皇帝的额头上,有些发烫,阿琦竟为了那个乳娘病了。

她轻叹一口气,吩咐身边的太监道:“陛下病重不能处理那栾氏的丧事,那栾氏的丧事……就按照嫔妃的制式办理吧。不过,不许入皇陵。”

龙榻上人缓缓睁开了眼,瞧见是昭和坐在他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阿姐,乳娘死了,她真的死了……”他眼中泪光盈盈,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到枕巾上。

昭和拿了丝绢擦着他的眼泪,柔声道:“阿琦你不要瞎想,你是这天下的天子,是天下的主宰,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一蹶不振。这天下是你的,还要你去守候,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男人泪水仿佛流不完一般,摇着头:“朕不要天下,朕只要乳娘回来……”他绝望的合上了眼,“阿姐你不会懂,你们都不懂……”

昭和难受的转过头,不愿看到他的样子。因为栾氏他遭天下人谴责,他爱栾氏是没有错,只是他忘了一件事,他是天子,是这大燕朝的主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拥有这样违背人伦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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