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刻意忽视住在前院儿里的大驴脸,只在除夕的时候打着“谢师”的幌子派人送了几样酒菜过去。没办法,如今苏常寿只是他的小厮,她一个大家姑娘对着一个小厮关怀备至,难免惹人侧目,只能通过这个中转站了。
舒舒服服过完了十五,她正盘算着庄子里怎么安排春耕呢,莺儿便面带难色地进来了。
“什么?请我去上课?”明月瞠目,这大驴脸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呢,不过就是找个让他们顺理成章住在这里的名头儿,他还真以为自个儿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呢?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叫他回去好生歇着吧。”她忿忿,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算她怕了他还不行吗!
莺儿面有难色,什么叫姑娘不舒服,先生去歇着,那个长先生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叫她这么过去回话,长先生能善罢甘休吗?
莺儿出去一趟,回来时的脸色更难看了,“姑娘,长先生说,他粗通医术,如果姑娘真不舒服,就过去让他把把脉,如果,如果——”
“照直说,如果什么?”
“如果姑娘装病,他就要行使为师的权利,对姑娘小惩大诫——”
莺儿的话还未说完,明月便一把扔了手中的书本走了出去。贴上一把山羊胡儿,他还真把自个儿当个人物了,还小惩大诫,呸!
“你过去跟额娘说,就说府尹家的兰姐姐找我扎花儿,我去去就回。”
“姑娘,姑娘,您可不能出去啊,姑娘——”
莺儿跟在后头一溜儿小跑,无奈她家姑娘铁了心要躲,她哪里跟得上,眼看着明月出了侧门,直直地往府外去了,只能站在那里干跺脚。
马圈在前头,为了躲那大驴脸,明月也没法儿去牵马了,左右她也没想走远,只是在街上逛逛,走走也好。只是才出侧门,便见一个青灰的细长身影挡在面前,看着她一脸的阴郁。真不愧是“长”先生,不光脸长,身子也不短。
“三姑娘这是要到哪儿去?要不要为师送你一程?”
明月气哼哼地折回来,好,算他狠。明着在前头催她出去上课,暗地里却在这儿打她的埋伏,真是个奸诈小人。今天她认栽,明天,哼,咱们走着瞧!
不就是琴棋书画嘛,虽然以前没学过,可前世那二十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平心而论,她还是很喜欢古筝古琴这些古典乐器的,想想古人一身宽衣大袖,优雅地坐在那里抚着琴弦,便觉赏心悦目。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跟她犯冲的大驴脸,想必她会学得更好。
至于什么围棋象棋的,她是不懂,可她会下跳棋军棋五子棋啊,为了气那长安,她甚至把小时候玩儿的动物棋和飞行棋都做出来了。
“长平,过来,我教你下棋。”明月笑眯眯地叫过长平,看着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长先生吃瘪,气得那山羊胡一翘一翘的,真是解恨不少。
“先生可小心些,若这胡子被吹下来了,你说我那好妹妹会不会到阿玛和额娘那里告你的状,说你装腔作势,徒有其表?”明月坏笑着伏在他耳边好意“提醒”,能把这狂妄自大到极点的家伙挤兑成这样,果然是很有成就感啊。
苏常寿知道了京城里的情形,受了不少打击,这些日子都萎靡消沉不已,如今明月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棋类,长安虽是气极,可看苏常寿好歹有了些笑模样,也是不忍去使夫子威风,只能在一边恨恨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玩得欢。
“其实,长大哥这个人也不坏,虽然脾气臭些,可他是先生,你是学生,你就别老跟他做对了。”苏常寿逮着机会就劝她。
明月抬头挑衅似的对着长安一笑,“那是,长先生当然是个好师傅,我这个严师手下教出来的高徒当然也不赖,看我吃你的老虎。”既气坏了长安,又让苏常寿的心情好些,她果然是太机智了。
若看长安对苏常寿,那还真当得起“好人”二字,只可惜她注定跟他八字不合,不是她一定要跟他做对,是他看她不顺眼好吧!
接下来的日子便成了明月与长安之间的师徒斗法,明月无比庆幸前世那二十年的学生生涯,让她积攒了足够的对付大驴脸的办法。只可惜她面对的是身手奇好的长安,虽然有几次侥幸得逞,可大多数时候,她却总是被对方仗着好身手逮了回来。
直到春耕开始,她还没找到切实可行的脱身办法。怎么办?计划了那么久的良种和土地改良计划,难道就此泡汤不成?那可不仅仅是银子啊,那是她的心血,她的希望,原想以此得到阿玛和额娘的肯定,如今难道都要白白地付诸东流不成?
“把这首曲子弹熟了,谁弹得好,谁就可以休息一天。”长安坐在上首慢慢悠悠发了话,“我知道两位姑娘都很忙,我也很忙,如果你们都能达到我的要求,让我满意,那我就算放你们两人一起歇一天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月和明珊对视一眼,都是一副不可置信地神色。自从开始上课以来,两人都被这大驴脸折腾得极惨。明珊早歇了拉拢他的心思,如今乍然听说能休息一天,那眼睛都绿了,看着明月的眼中满满的都是爆棚的鄙视与自信。
明月心中一嗤,先不说这大驴脸的话作不作数,就算他说话算话,这明珊凭什么就觉得她会输?虽然明月这阵子精力都放在跟大驴脸较劲上了,可论起学习成果,她也半点不输给这没脑子的丫头吧。
是了,明月一想到跟大驴脸较劲的事,立马明白了明珊的心思。这丫头是觉得她跟大驴脸不对付,就算她弹得不如她好,大驴脸也会偏心向着她吧。
还真是小儿科,一点长进都没有。明月嘲讽地扬起嘴角,她以为她这个嫡女是说出来好听的吗?别说这长安不是那种徇私舞弊的人,就是他真敢做,明月就会由着他欺负吗?若说偷懒耍滑,三官保和富察氏铁定不会站在她这边,可要是那做先生的当真偏私,阿玛和额娘会听任他为所欲为才怪了。
她弹得本就不比明珊差,再好好用功练习一番,还怕她明珊翻天不成。那明珊心里肯定也是打着苦练一番,好把她压下去的主意,只是可惜,任她再怎么用功,一天就是不吃不睡,也只有十二个时辰,而明月只要抱着琴往空间里一躲,那可就有大把的时间了。
“不错,五姑娘果然是用了功的。”长安装模作样地坐在上首,捻着山羊胡子点点头,“只是这练琴可不是一日就成的,得细水长流才行,一味地埋头苦弹,就算把两只手都弹断了,也终究是弹不出清澈悦耳的琴音。”
明珊脸色白了一下,偷偷将缠着纱布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明月暗笑,想来这丫头是狠练了一晚上了,看那脸上的黑眼圈儿,跟个吉祥物似的,只可惜不如人家可爱。
“三姑娘,三姑娘?”长安在上首连喊了她两声,她赶忙定定神,在明珊讥讽藐视的目光中抬起手,一串澄澈无一丝杂质的轻灵琴音响起,满室寂然。
“三姑娘弹得真好。”苏常寿上前倒茶,惊醒了陶醉在乐声里犹自出神的长先生。
长安点点头,“你也觉得三姑娘弹得好?可见三姑娘是个有灵气的,难得竟能领会曲中的情境,不错,不错。”
长安连说了两个“不错”,明珊的脸色更是难看,她恨恨地撇回头来,“连长先生都说姐姐弹得不错了,可见姐姐弹得的确是好,妹妹苦练一晚上,竟还不如姐姐这个逍遥自在的,真让妹妹佩服啊,佩服。”
明月含笑回头,眼中却满是讥嘲,“那是,你没听先生说吗?不领会曲中情境,便是把两只手都弹断了,也断断弹不出那清澈悦耳的琴声,看来妹妹还得再加把劲儿啊,凡事多动动脑子,这弹琴不光要用手,还得用点儿心。”她故意在那个“断”字上加重了语气,看着明珊气得几欲抓狂的脸,脸上笑得更加灿烂。
长安果然说话算话,明月骑马奔到庄子上,李老头儿父子已经将春耕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碍了,这才放下心来。
地里的土壤已经统统施过肥,她还特意将空间里的水引出来一部分,将地都浇了一遍。种子也都是空间里出产的良种,这回产量要是再上不去,那才怪了。
“山庄那边儿养的那群宝贝怎么样了?可又添新丁了?”这阵子都没找到机会过去一趟,她还真有点儿挂念。
“姑娘放心,一切都好,只是这添丁的速度,可真跟姑娘在那的时候没法儿比,咱们也试着上山上挖过陷阱,下过套子,可收获都不多。说来也是怪了,姑娘在那的时候,那些畜生恨不能一天添一窝儿,怎么姑娘一走,它们也偷懒了呢?”老李头苦笑着摇头,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他们用尽了办法,这小半年儿添得也不如明月在时一天添得多。
明月赶紧安慰他,笑话,那外头一天,空间一年,能不多吗?为了遮掩,她才故意挖陷阱,下套子,好给增添的小家伙儿找个合理的出处,老李头认实,真指望这个,发展壮大能快才怪。
“你只管把现有的喂养好就行了,那碰运气的事儿,有更好,没有也正常,不必太在意。只要把现在这群大的伺候好了,你还愁它们生不出小的来?”
李老头儿眉开眼笑,“还真让姑娘说着了,就在我们过来之前,那群狐狸里头又有好几个揣上崽儿的了,到秋天,指定又能添几个小的。”
明月点点头,她之前就嘱咐过他们,杀狐取皮只能杀公狐狸,除了留下做种的几只公狐狸,其他都杀了就好。可母狐狸却是一只也不许动,那可是未来繁衍发展的根本,得好好留着才行。
连那些鹿群,兔群,狍子等等也是一样,绝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坏了以后发展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