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阿玛,谢谢额娘,明珊和姐姐定不负阿玛和额娘的期望,好好学习,替阿玛和额娘分忧。”
明珊的话一出口,满屋子立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她,三官保答应叫明月帮着富察氏管家理事,什么时候提过她了?
见周围目光不对,柳氏不安地拽拽明珊的衣裳,却不料明珊猛地抬手挥开了她,“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咱们跟着额娘,既能学学管家理事的学问,又能替阿玛和额娘分忧,明珊不敢偷懒,定以姐姐为榜样,好生学习,阿玛和额娘只管放心就是。”
三官保脸色阴沉下来,这个明珊还真没个上下尊卑,什么事都不忘攀着明月,却偏偏没有明月的本事,也不想想明月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主母和姐姐待她好,那是情分,可她倒好,竟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言不惭地要替嫡母分忧了。
“也罢,你就跟着一起学学也好,一定要听你母亲的话,若是敢淘气不守规矩,你母亲能饶你,我也是不能饶的。”
三官保严厉地看着她,既然她一定要攀着明月,那就一起学学也好。他心中也有一点私念,若明珊真能跟在富察氏身边,学学大家闺秀的气度本事,也是好事儿不是。要知道这个女儿被她那个姨娘教导得实在没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将来说亲的时候难免会给他丢脸,若是富察氏能把她那些坏毛病掰过来,就是叫她吃点苦头他这个当父亲的也高兴。
明珊欣喜若狂,答应了,阿玛真的答应了。她一定要好好学,即使不能从富察氏手里抢过管家大权,不能帮她的母亲扶正,至少也能得着些权利,在这个家里安插些人手,叫他们的日子没那么舒坦。
富察氏痛快地应了,一个小小的庶女,还真想着翻了天去不成?她往日里不过是看着柳姨娘的面子才不跟她计较,如今三官保亲自发了话,若这明珊还没个眼力见儿,再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她可绝不轻饶。
左右三官保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为了叫明珊成材,她这个做母亲的便是严厉些也是应该的。
三官保吃完了早饭就身轻体健,精神百倍地去操练人马,打理旗务去了。柳姨娘一边指挥着丫头们收拾桌子,一边偷眼瞧着富察氏翻看这一个多月来的账本用度,听着她跟两个女孩儿交待着哪里该减,哪里该裁,哪里该怎么分派,哪里又处置得不妥。
她心中忐忑,自家本事自家知,她本就不是管家理事的料儿,被赶鸭子上架,没法子,拼命管了这一个多月,劳心劳力不说,还出了不少纰漏。尤其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女儿,总嚷着什么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很是在里头贪了一笔。
好在富察氏虽然指出了她里头的纰漏,却也只是交待两个女儿记清了,以后这样的错误一定要谨记,作为未来的当家主母,绝不能由着底下的奴才这样糊弄,绝口不提她这个管事儿的责任,叫她心中狠松了一口气。
明月跟富察氏要了一个庄子练手,富察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只是嘱咐她出门时一定要多带几个可靠的人,有不明白的地方要多看多问,还特地把她身边用惯了的许嬷嬷分派给了她。
许嬷嬷帮着富察氏管家多年,也是当初跟着富察氏嫁过来的人,只是她选了一条跟柳姨娘截然不同的路,如今在这郭洛罗府里,谁不高看她一眼,哪个见了面不得恭恭敬敬地叫声嬷嬷好?那份体面威信,绝不是柳氏一个姨娘比得上的。
而许嬷嬷的丈夫正管着外头的那些庄子,明月若有什么事,不管是家里的内务还是外头庄子上的难题,只要找他们夫妻两个,没有不好生讲解,悉心指教的。
明珊一看明月轻轻巧巧就得了好处,心里哪里按捺得住?也跟着在富察氏跟前请缨,心中甚至还存了跟明月比比,看看谁打理得好的心思。
只可惜富察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时说她年纪毕竟还小,一向没怎么出过门,连马都不会骑,一时又说她在家里娇养惯了,就这么出去,还要到庄子上跟那些干活儿的粗人打交道,她哪里放心得下?还是先把府里这些细务学好了,再学着打理庄子吧。
柳氏在一边儿只知念佛,感激富察氏想得周到。她的女儿她知道,一向在屋儿里娇养着,远点儿的路都没走过,更别说骑马出门,风里来雨里去地打理庄子了。能不用出门,在她看来可是富察氏的体恤呢。
更何况在她的意识里,当家主母只要打理好内宅这些细务就好了,外头庄子上那些个粗活儿,只要交待给那些管事的,到时候庄子上送来收成,清点入库即可。如今富察氏叫明珊学习细务,叫明月去打理外头的粗活儿,在她看来,那可是天大的恩典呢。
真不中用!明珊一脸嫌恶地看着柳氏,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还谢恩呢,连这么点儿小把戏都看不透,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只能当个妾室。
她心中恨极,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如今柳姨娘已经谢了恩,这事就算是定下了,她若敢露出什么颜色,少不得要被扣个不尊长辈的罪名,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妥妥的就扣在了她的头上,她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既然如此,明珊便谢过额娘和姐姐的关怀,以后一定好生帮额娘打理内宅,绝不敢辜负额娘对明珊的期望。”她面上含笑,心中却在滴血,富察氏将那许嬷嬷交给了明月,帮她早日学好这些家务,却没给她指定任何一个嬷嬷,只说是柳姨娘既然不用管家了,正好腾出手来,好生教导她,不必再另派嬷嬷了。
明珊恨恨咬牙,柳姨娘有多少本事她心里清楚得很,柳姨娘教她?柳姨娘管家的时候,哪次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去提点她?!
她不经意地瞥过明月伏在富察氏怀中撒娇的背影,心中一阵冷笑,“我的好姐姐,好额娘,你们给我等着吧,总有一日,我要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没有人提点算什么?我就不信,这里头那点弯弯绕绕还能难住我。等我把府里的细务都攥进了手心儿里,你们就知道什么是后悔了。”
明月伏在富察氏怀里,感受着身后那两道满含着恨意的炙热目光,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若她安分守己,以柳氏跟富察氏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前程,可若她不知好歹,不知收敛,那富察氏也不是吃素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她真是活腻歪了。
接下来的日子,明月巡视庄子,清理历年的账本,忙得不可开交。从账上看,她们家真是没多少银子,当年分家的时候,因为戴佳氏的偏心,他们家只得了位于盛京城外的三个庄子,每个十顷地,听起来三十顷地不算少了,可实际上,这三十顷地都是最下不堪的,最远位于长白山的那处,更是连佃户杂役的工钱口粮都保不住。
就这样,京城老宅那些人还喊着他们吃了大亏。
当初分家的时候,家产分做五份,大房因是长房,独得两份,剩下三房各得一份,因四房文殊保还未成年,他那份便由戴佳氏暂为保管。戴佳氏一向最疼这个小儿子,别说给他留下的这一份家产怎么丰厚,便是她自个儿房里藏了大半辈子的体己宝贝,也都是给他留着的。
那时二伯观音保刚刚战死,戴佳氏虽恨透了二太太乌雅氏,可到底皇恩浩荡,有上头下发的明安袭爵的恩旨,老太太也不敢做得太招眼,勉强在京城近郊给他们拨了两个中等庄子,老宅里劈出一溜儿偏院儿,打发他们过去住了。
只有他们三房,地是薄地,房,他们三房压根儿就没分到房!
老太太和如来保口口声声说什么,他们三房远在盛京,就是给了他们京城的庄子,也不好打理,这盛京的三个庄子合起来有三十顷,要知道二房和四房都各得了二十五顷,就是大房也才五十顷,真真是便宜他们三房了,云云。
既然三房已经得了那么些地,还好意思再跟家里要房子吗?就算真在老宅子里劈出一块儿院落儿,三房能大老远的在里头住吗?做人不能太贪,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被你们三房占了吧!有了那么些地,想在哪里盖房子,就在哪里盖房子,一家子逍遥自在,只可惜他们都是京官,若非皇上不允,他们倒宁愿跟三房换呢!
明月疲惫地揉揉紧锁的眉心,他们三房这些年也就指着富察氏陪嫁的那两个庄子,这才勉强维持着如今的生活罢了。还是得赶紧整饬一下庄子,早点儿给家里添点儿进项才是。
她前些天已经巡视过三个庄子,那些地果然不是一般的贫瘠,今年雨水又多,只怕收不上几粒庄稼。地薄不要紧,她有空间在,多养点儿动物,攒点儿肥,再用空间水土改造一下,不怕它的产量上不去。
只是土地改良也好,良种计划也罢,都是需要时间的。盛京寒冷,一年只能收一茬儿,她的这些计划,只能在明年这个时候才能见收益。可平日里的花销却是不等人的,再不想想办法,明年的开销从哪出呢?